“轱辘——轱辘——”

  沉重的车轮滚动声打破清晨的宁静, 于朦胧天色中向四面八方传开, 引得一阵鸡鸣狗吠。装满箩筐的大牛车不疾不徐地滚过青石板路面,驶向城门的方向。

  被装入箩筐的鸭子们时不时发出几声“嘎嘎”的叫声,似乎是对自己今后的鸭生感到了不安和好奇。

  深秋的早晨很冷,晏宁被迎面扑来的凉风吹得一哆嗦,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和王阿平、吴文兄弟俩还有冯清河天没亮就从城里出发, 将八十来只鸭子用牛车拉回云涧溪。

  晨曦破晓,天光大亮时牛车顺利抵达木桥。到木桥后牛车便不能再往里走了, 从木桥到木屋这段山路路途狭窄且高低不平,想要通车着实是困难。

  几人将箩筐从牛车上搬下来,八个箩筐晏宁四人正好能一次挑完, 而牛车则由冯清河负责赶回陎州城。

  早上山林间雾气重, 再加上昨夜下了一场小雨, 铺满落叶的小路有些泥泞, 四人还没走到一半,就被树丛与杂草上的露水打湿了半身衣裳。

  好不容易回到木屋, 晏宁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嘎嘎嘎——嘎嘎——” 重获自由的小鸭子们从箩筐里逃出来,一边扑腾着翅膀叫唤一边打量着全新的环境。然后没过一会儿就在老母鸭的带领下熟门熟路地穿过玉米地, 摇摇摆摆奔向河里玩水去了。

  “阿宁, 这西红柿怎又结了这般多?!”王阿平惊奇喊道。

  “喔?”晏宁自然不能和他说这些西红柿是他用任务奖励跟阿肥换来的, 只好装作见怪不怪的样子,平静道:“应是最后一茬了罢,摘完这茬就不结了。”

  “这都结好几茬了……”王阿平不可思议的嘀咕着, “西红柿真是丰产, 来年可得多种些才好。”

  时辰不早了, 今日食肆照常开门营业, 王阿平还得抓紧时间返回陎州城。四人齐心协力一起摘完西红柿装进筐里, 让王阿平挑回去。

  “路仍有些滑,你当心脚下,慢点走,不急那一时半刻的。”晏宁叮嘱道。

  王阿平点点头:“你放心,我晓得。”

  待他走后,晏宁三人便开始收拾木屋。小木屋两个多月没住人,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隐隐还带着一股发霉的潮湿气味。

  晏宁把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收拾好屋子之后我带你们在附近走走。”他笑着和吴文聊天:“这地方保准你们住习惯了就不愿走了,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行。”吴文笑着答应,“这竹床真不错,又亮又滑,铁定是王老头做的罢?”

  “是呀,王老爷爷的木工活那是真的没得挑,一等一的厉害。屋里一共四张床,楼上的是阿姐先前睡的,楼下有三张,正好咱一人睡一张。”晏宁拿着破布掸床上的灰,又说:“这张是我睡的。”

  “好嘞,多谢大老爷。”吴文感慨万千,叹道:“城南的流民房没有床,我和小凡打小就睡在地上……”

  “阿平哥也是这么说的。”晏宁宽慰道:“不过无需气馁沮丧,天道酬勤,日子总会慢慢变好的,打起精神来。”

  “嗳!”吴文激动地握了握拳头:“跟着大老爷你,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嗯,跟着我,有肉吃。”晏宁乐。

  就这样,兄弟俩被晏宁灌了碗心灵鸡汤,仿佛从晏宁鼓舞的话语中看到了美好的未来,浑身充满了蓬勃的干劲儿。

  忙忙碌碌一早晨,时间一晃就到了巳时末。晏宁让两人在家继续清理鸭舍,自己则背上大背篓出去找些野菜回来准备午饭。

  随着秋后天气越来越冷,这时已到了草木枯黄的季节,田野里能摘到的野菜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晏宁在地里转了一圈才挖到几把已经老了的红苋菜和几把结了果子的龙葵叶。

  正当他想换块地方再找找时,却听见背后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动物在朝他的方向奔来。

  晏宁心下一惊,神经登时紧绷起来。荒山野岭的草丛中最常见的动物无非就是蛇类,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那蛇该有多大一条啊!

  说时迟那时快,晏宁一把扔下背篓,起身就想跑。哪知身后的东西比他还快,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一道黑影朝他飞扑而来,猛然间将他压倒在地。

  “嗷嗷——呜——”

  “小、小乖?”这熟悉又傻了吧唧的叫声,是他家小狼崽没错了。

  晏宁虚惊一场,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恶狠狠挼了它一把,“吓死我了你!”

  “嗷嗷!” 小狼兴奋得不行,摇头摆尾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好了好了……”晏宁推开它毛绒绒的脑袋,撑起身坐起来。

  两个多月不见,小狼又长大了许多。不但体型变得强壮凶猛,连身上的毛发也光滑油亮了不少。要不是它蠢兮兮吐舌头哈气的表情还有滑稽逗比的叫喊声一如既往的憨,恐怕晏宁冷不丁撞见它时也会打心底涌出几分惧意。

  “走吧,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嗷~”

  “嗷什么嗷。”晏宁敲敲它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是狼不是狗,明白?要叫得霸气一点!”

  小狼歪头:“嗷嗷,呜呜?”

  晏宁:“……” 算了当我没说。

  回去的路上,他在田埂边上发现了一大片荠菜,遂停下来割了几把荠菜,准备留到晚上包饺子吃。

  午饭三人将就着吃了一顿。龙葵菜洗净,再打两个鸭蛋一块煮个了鸭蛋野菜汤。白白的大馒头就着热乎乎的菜汤下肚,那滋味甭提多享受了。

  吃过午饭,天气放晴,呼啸而过的山风拂过大地与山林,带走了氤氲缭绕的云雾。歇息片刻之后,晏宁再度背上背篓,带吴文一块进山找吃的。

  兄弟俩的适应能力很强,一上午的功夫便对周遭的环境了如指掌。这让晏宁省心不少,不用担心他们会住不习惯了。

  或许“随遇而安”是穷苦人家出生的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吧,快速适应新环境并且融入新环境,对他们而言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更何况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外奔波劳碌的流民,有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就已经是上苍对他们的恩赐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杂草丛里,吴文用镰刀划开野草,几朵刚长出来的蘑菇躲在隐蔽的枯草下,只露出一点圆圆的蘑菇头。

  “哈哈,我就说这里会有!”晏宁高兴坏了,“再摘点今晚的晚饭就有着落啦。到林子里瞧瞧,树下边肯定更多。”

  吴文面色犹疑:“这些蘑菇真能吃么?”

  晏宁胸有成竹道:“那当然了,这种叫松菌,也可以叫松菇,毛草菇。入了秋下过几场雨之后松林里就会长出来。放点肉和它一煮,那滋味神仙吃了都赞不绝口。”

  吴文拿着蘑菇仔细端详一会儿,点头道:“我认得野菜和野果,蘑菇认不得。怕中毒,很少吃它们。”

  “认不得就不吃,小心为上。”晏宁大言不惭,拍着胸脯说:“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吃,论起吃蘑菇这种事儿,那可是我家祖传的拿手绝技。”

  “好好好。”吴文开怀笑道:“托您的福,我和小凡有口福了。”

  两人沿着草丛一直找,进入林子里后,正如晏宁所料,枯叶下长的蘑菇更多更大,一簇一簇成片的长,一不留神就踩着。

  晏宁眼睛笑弯,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说起来,他的确有一阵子没吃到蘑菇了。

  “嗷嗷!” 小乖在不远处一棵折断的腐木墩前朝晏宁使劲儿叫唤。

  “怎的了……”晏宁拿着镰刀走过来,看了眼小狼,目光落在树墩上,然后凝住。

  “!!!”

  晏宁想都不敢想,这棵树墩子上竟然长了两朵拳头大小的松芝!光滑亮泽的浅褐色伞盖边沿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边,昭示着它们已经长成,即将进入喷粉期。

  大半年里晏宁在山里采过几回赤芝和树芝,今天头一回遇到了松芝。这玩意儿的珍贵程度不亚于黑芝,两个字概括那就是「极品」!

  不远处的吴文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这是…灵芝?”

  “嗯,松芝,是灵芝的一种。”晏宁深深地吸了口气。

  吴文没见过,稀罕地蹲下来打量:“这东西是不是挺值钱?”

  “不是“挺”值钱,是非常值钱,相当值钱。”晏宁看着他说:“这两朵没准能买一头牛那么值钱。”

  于是他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吴文也倒吸一口冷气。

  “小乖,干得漂亮!晚上回去给你加鸭腿吃。”晏宁抱住小狼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

  “嗷~”被夸奖的小狼兴高采烈地围着他打转。它以往陪晏宁进山的时候,发现晏宁每次在树上摘了这种形状的东西就特别高兴,于是潜意识里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看到树上有“蘑菇”就会嗷嗷叫。

  这一回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给它撞到了大宝贝。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加更了!!(骄傲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