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些多出来的材料, 我炼了一枚对你可能有用的丹药。”

  少年站在洞穴的外面, 安安静静地等着, 早间的微光照亮少年的发丝,为他笼上一层和煦的晨光。

  但当他抬起眸来微微一笑,却是比那灿阳还要耀眼几分。

  越沧看着带着几分善意前来的少年,眼底倒是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清微主动找上门来。

  但很快那份惊讶便转成了一闪而过的惊喜。

  相较于谢清微手中那破费了一番功夫,对于金丹修为也大有裨益的上乘丹药,越沧此时更为感兴趣的却是谢清微这个人。

  “多谢师兄了。”越沧笑着邀请人进入洞府。

  修者对于外人的邀请多为一种重视来访者的体现, 是以哪怕有些洞府之中显得寒酸,大部分受邀的修者也不会拒绝, 不过更多修者也不会邀请外人进入自己的洞府就是了。

  只是联系越沧来到天玄宗之后一路对于谢清微的特别关切, 倒也不显这一举措突兀。

  “除了送药之外还有一件事, 是关于那只小兽。”谢清微放下身后所背的竹篓,顿了顿这才开口。

  对于那只妖兽的处理方式, 他事先只当是只普通的小兽这才收下, 可后来听说越沧金丹, 加上这小兽是他收下的新徒弟,虽然不明白其中大概,但以谢清微的聪明却也知晓在此时, 他沾染上这妖兽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过高调,也太容易惹人非议。

  “不如你将它带回,也好好好照料。”谢清微抿了抿唇, 终究是说了这么句话。

  这是越沧第一次在对方眼底看到犹豫, 原因还是一只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小妖兽。

  哪怕面对全宗门人的厌恶和嫌弃, 这人依旧能够将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完美出演,为了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可以不管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多低,使出各种手段。

  谢清微所为的越沧并不清楚,但怎么也逃不开天玄宗三个字。但遇到自己喜欢的小家伙,哪怕不可能对于那些遥不可及的目标造成分毫影响,这人也不愿意争取。

  “其实那不过是一时之想,随口应下的。我本身对妖兽是无甚喜欢的,我看那妖兽与师兄有缘,倒不如继续由师兄照养。”越沧淡淡开口,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妖兽没有什么特别是真,“那小家伙毕竟也是开过智的,加上我的丹药恢复人形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左以我那日救下它便不再准备过问它以后的事,如果谢师兄实在不喜就那般放生虽了它也可。至于天玄那些弟子如何背后议论,师兄大可不必替我担忧。”

  “我缘殿弟子,自然是不在意他如何讨论的。如果胆敢当着我的面议论我的不是,我也自有办法收拾。”越沧微微挑眉笑起,眼底的狠厉分毫不掩。

  这是他以玄沧的身份第一次在谢清微面前露出这幅神态,与曾经的温柔平和不同,那份桀骜带着几分他自魔修之地带来的性子,一双眼睛却是看着眼前这位温润可欺的谢清微。

  “人一旦足够强大,便也不惧什么风险。哪怕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等待偷袭者的上门,也至少能够震慑一些平庸之辈。与其让自己活得太累去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倒更喜欢直接以实力震慑,反正那些人如何背后评价,也与我无干。”越沧见少年眼底神情微动,想来听进去了些许,至于会不会有所改变,此时也不适合操之过急。

  他缓缓笑起,重新露出那副温和的模样:“我看谢师兄是真心喜欢那小妖兽,不如就在它化形期跟在你身后,竹屋幽静,也是更为适合它养伤的地方。如今的丹药,也是多谢师兄有心了。”

  谢清微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微垂着眸子,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大半情绪,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越沧的一番话语。

  少年看上去思考了许久,可实际等他回过神来也不过转瞬。等到他想通了些什么猛然抬起头来,视线也不期然扫过地面上那一个个刻画的符文。

  越沧还没有完整的进行阵法的演练,毕竟经过一番初步的尝试,他已经发现就是一些基础的阵法,其中的一些符文也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只需要画出来这么简单。经过一夜的练习,地上刻画上的符文大大小小已有许多,虽说比不上日后越沧所见,但此时遍布在地上,也颇有几分密密麻麻。

  谢清微认真地看着地上的符文,一时倒忘了刚要开口说的话,遇到一些越沧刻画错误的地方,少年的眉更是微微皱起,随手便将符文一个个改进了。

  他的修为浅薄,刻在越沧的符文上也显得颜色浅淡,可就是这浅淡的一两笔却让那刻画后便灰暗下去的图案重新被点亮,昭示着一个个小符文的成功。

  谢清微一边查看,越沧只是跟在他身侧看着便能收益良多。他倒也不担心对方看出他所要研究的阵法是那穿越时空的特殊阵法,以这地上的基础符文来看,任谁去看估计也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刚刚入门的阵法师在进行着练习。

  “这几处不宜添加过多的灵气,它们是这个符文的链接部分,如果灵气过多反而会堵塞在一团,无法使得周遭的重要的灵气点中的灵气流通构成阵纹。”谢清微改动的动作渐渐便是变慢,一些重复的常识错误便也不再指出。

  好在越沧也不是愚笨之人,不懂刻画不过是因为那些他所熟记的记录阵法的理论知识的编写人拥有着不同的刻画习惯,对于刻画方式很多也是凭感觉,未曾写明,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写出的内容更是可能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看懂。

  但看谢清微在一旁修改,越沧这才真真切切地察觉到眼前这个人对于阵法的天赋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哪怕是一些他原本不懂的节点,只要越沧大致描述一下,谢清微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将那些他不断尝试都未能完美成功的地方,一一刻画了出来。

  “如果是钻研阵法,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在刻画完最后一处的时候,谢清微微微直起腰,眼底柔和地看来,“我大概也只有这些方面能够帮你一二,玄沧师弟天赋上佳,想来不需要几次便也能够领悟其中奥妙。”

  他眸底是清浅的笑容,或许是提到自己最为擅长的阵法的缘故,那双眸子里还有着几分淡淡的傲然和自信,与曾经那位低眉顺眼背着竹篓,温软地笑着的少年全然不同。

  倒是多了些许日后的光辉。

  越沧微微笑起,应声回应了几句,眼底却是看着少年方才刻画的最后一笔,一抹暗色流转而过。

  那一笔颜色极淡,昭示着主人身上的灵气已然用尽。加上之前的数笔,此时的谢清微修为方面的确不似作假,羸弱到如同一个刚刚步入修仙境界的修士。

  越沧回想起种种,最后只能将他的猜想放到一点之上。

  那个笼罩着整个天玄宗的阵法,所需甚大,并不是一些灵石与谢清微的能力能够建立起来的。

  这个阵法的阵眼是什么,又是为了阵住什么?如果只是说为了随时监视天玄宗方圆的动静,越沧却也不信。

  少年只有少数时候会主动触发,平日里那阵法便只如同一个装饰,至少在寻找周遭动静方面,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的。

  但他也猜不透,阵法方面天赋过人的谢清微所布置的阵法,会不会有什么样的功效。

  “那也多谢师兄了。”越沧微微笑起,将谢清微送出。

  直到看着那人身形走远,他这才微微改变了身体之中的灵气运转,将大多数灵气压缩到了身体的一角,重新放出那已被压制多时的魔气。

  骤然得到了自由,魔气肆意流淌起来,将身体经脉之中未处理干净的灵气清扫一空,这才略微安分了下来。

  越沧没有再度掩饰容貌,倒让那颈边紫印再度浮现而出。

  这印记也并非他先天拥有,但回顾他的记忆,他也实在找不出这个印记产生的原因,只是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了。

  越沧隐约觉得这出现的时间就在他所穿越来的这个时间段附近却也没有太过细想,更是毫不加以掩饰地便找了一条道路,再次闯了刚刚离开不久的谢清微的竹屋。

  竹屋的主人并未调试他的阵法,故而越沧大摇大摆向前一时倒也没有发觉,直到脚下竹枝踩得咯吱作响,距离那屋子也不足几步之遥,屋内的人这才缓缓走出。

  看见是越沧,少年显然一愣,不是被容貌长相所震惊,而只是看着那一团浓郁的魔气,狠狠地皱了皱眉。

  “别来无恙。”越沧轻笑着算是打了招呼,那日他掩饰了几分,但都这般去说,谢清微怎么也不至于联想不到他。

  “是你,阁下这次又是何事。”少年皱起眉,思考着什么,在没有找到任何他能想到的可能后,索性直接地看向了眼前的魔修。

  没有恶意是一回事,是否友好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越沧看着他,本是想问那阵法,话题一转却还是提到了那禁地。

  “我观那禁地之中有封有一处魔魂,倒是想来问问我魔修的东西为何会流露至此。”越沧眼中微暗,直白问道。

  此次本意就只是试探一二,越沧本也没有想得到半点答复,更为看重的不过是谢清微转移话题的客套言语之中能够泄露出来的些许信息。

  只是面前的少年虽也未给出答复却也并未如他所想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是眼神微顿,看着越沧颈侧那有些注目的花纹,微微顿住了神情。只是那灼热一闪而过,很快便再次冷淡了下来。

  “如何也不应该会是阁下的遗失的魔魂。”谢清微如是说着。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单独去听越沧都能清楚地听懂,可放在了一起却是令他眸子微微暗了下来,再想那扫过他颈侧纹路的神情,心下更是生出几分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