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进入仙修之地,说是路过,谁人能信。

  越沧可不觉得眼前这看上去年幼,实际上却十分早慧的人,信了他信口胡诌的话,但他也深知,哪怕他修为再为高深,在阵法这一块给眼前的少年拖延时间的机会,可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在屋外闲逛,自然是因为我所来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你了。”越沧突然微勾唇角,笑着开口,“想见识一下未来的仙主是何等的风采。”

  他的身周依旧笼罩着一股黑沉沉的魔气,看不清面容,可谢清微却还是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笑意,听着这意味不明的话,少年狠狠地皱了皱眉。

  只是等他再要抬头去看,哪里还有半点那团黑气的影子?

  就连那笼罩着整个天玄宗的阵法都再也捕捉不到半点关于那个魔修的气息。

  至于越沧去哪儿了呢?

  他自然不可能离开了天玄宗,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躲开谢清微那个看上去十分诡秘的阵法。

  他只是在少年因为他的话语心生戒备的时候抓住了对方的一个分神,在这个空暇将自己体内的魔气调转城灵气,然后找了另一处地方躲藏起来。

  担忧之下一心寻找魔气的谢清微,纵使再如何天纵奇才,又如何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容纳这两种全然不兼容的力量。

  谢清微里里外外找寻了很久,甚至触发了几个越沧之前不曾发现的隐秘阵法都未曾发现那个魔修之后便也暂时放弃,返回了自己的屋子,越沧这才缓步从林外走出。

  即使年岁尚轻,少年心性,眼前的谢清微却依旧不失戒备,更可以说,因为这个时期的谢清微身上隐约藏着什么秘密,反而比越沧所见的那人,还要小心谨慎得多。

  越沧看着那搭建地有些拙劣的木屋,还有方才忌惮戒备的少年,蓦然回想起曾经听闻的那为数不多的一些关于“玄沧”的传闻,眼中微微暗了暗。

  翌日清晨。

  此时天玄宗虽还未有日后谢清微所提供的那种特殊的晨练法子,每个弟子却也有着自己的训练方式,虽说大体休闲,却也终究有那么一些勤奋的人。

  可今日却是不同,不少弟子们表面上摆出修炼的架势,面上却是小心翼翼地偷偷看着一个方向。

  视线中心的少年微微红了脸,显然也不曾这般大庭广众下被人注视,可是更让他脸上露出为难的却是面前这个新来的缘殿师弟。

  “这我真的要不得。”他有些推拒,想想那日的初见,面上更是躁得发慌,哪里还敢收对方的灵石。

  站在他面前的另一个主角却是对周遭弟子们的围观面不改色,他只是伸手将那几枚灵石放在了对方手里,便又拎起手里袋子,“这是你应得的。”

  说话这人正是越沧,而他对面那少年却是那日带着一行几人准备去找谢清微麻烦的少年。

  “这也是我拜托你的那些事的酬劳。”见少年依旧有些不敢收,越沧又开口补了一句。

  少年抬眸看了看他,瞧着这缘殿新弟子眼底的不容置疑,心下瑟缩了几分便也不再挣扎,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了句:“那你可要护好谢师兄。”

  他小心翼翼地说完这句话便又红了脸,自知自己实在没有说这些话的资格。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他抿了抿唇,干脆一溜烟地小跑不见了人影。

  那最后一句话声音或许小,周围靠得很近的人也大多没有听见,可他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眼底微微闪过一丝讶异。

  他找少年的原因极为简单,初来乍到,对于这个数年之前的修仙之地,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便也找了这么个看上去好拿捏的少年,打探消息,另一方面则是拜托他将这些日子一切关于谢清微的言论告诉他。

  既然打定主意要护谢清微,越沧自然也容不得别人再说半点闲话。

  要说他原谅了这个当初给人带来麻烦的少年,却是没有,只是此番这或许是良心觉醒的提醒和关心,倒让他少了点对于少年的敌意。

  在这宗门,谢清微目前的境遇,到底还是有些人担忧的。

  询问了几个灵兽容易出没的地点,越沧所想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好好地给人补补。

  日后的那位仙修修为不凡,锻体方面更也是丝毫不落下,不然也不能提出那项被无数人称为魔鬼训练的晨练方式,但现在的少年的确是有些弱不禁风,再瘦弱些,都有点病恹恹的模样了。

  他此时伪装的是刚入修行的修者,不然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这地点自然也得循序渐进的选择。

  越沧无奈之余,也可算是知道了那位他心生比较之意的“玄沧”可不是什么天纵奇才百年结丹的高人。

  这日他本已抓了些小兽,这才确定了少年给出的地点并非作假,可还没等到他将那小兽带回去,周遭便又是出现了变故。

  天玄宗的钟声在不知何处响起,那沉闷而又响亮的声音仿佛一下下地砸在了众人的心上,不少人都担忧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更是不少弟子匆匆忙忙地向着那方地界赶去。

  越沧初入这天玄宗,对于这钟声背后的意味完全不明,更别提他缘殿的身份似乎也与这天玄宗并无太大的干系,索性依旧带了东西往那木屋的方向走去,倒与众人的方向截然相反。

  他修为高深,人少后一个提速便是很快到达了木屋,入目便看着少年将那一包包捆扎好的药袋往那每日所背的竹篓里放,动作虽然有条不紊,却不难看出其下的慌张。

  “师兄可要我带你去那钟声响起的地方?”结合方才人群的骚乱,越沧也只能想到这一个使谢清微失态的原因。

  果然,听闻他这句话,谢清微手中动作猛然顿住。

  越沧从侧面看去只能看见少年抿了抿唇,皱起眉的样子,却是有些犹豫而挣扎。

  “我看那钟声敲得很急,不少人都赶了过去。”有挣扎便是想去,至于其中那些不能的缘由,越沧可不在乎,见少年如此神情,索性随意开口,暗推了他一把。

  “劳烦师弟。”谢清微很快决定下来,转眸看来,却并未带上那已然被他装满的竹篓,而只是随手拿了几包就近的药材,“我修为不足,还望师弟不要在意我,快些才好。”

  越沧挑眉看向神色平淡却难掩担忧的面前之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次越沧几乎没有掩饰多少修为,仅是把魔气遮掩了一番,但担忧心切的谢清微却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等到两人到达声源所在之处时,竟是隐隐比其他较远处的弟子们还要快上几分。

  这巨大的古钟几乎是悬浮在一方圆台之上,这圆台在大殿的后方,平日更是鲜少有人经过。

  只是此时,这古钟缓缓停下摇晃,圆台上那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影却是并未随着那古钟声音的停下而消失。

  而最令人感到惊讶的却是,就连越沧,也认识这台上的人。

  “何彦,你怎么了?”姗姗来迟的长老们无暇顾及已然站在圆台一侧的越沧和谢清微,看见台上那个身影便已然视线一凝。

  越沧这才发现,那位昔日的掌门,此时却是站在一众长老之中,显然他还未登上那个位置。

  台上那个被称呼为何彦的人便是那日后的何师兄。

  越沧这才想起,不论是此时还是日后,谢清微虽说身份一直有所改变,可那大师兄的名头却从未变过,却依旧称呼这何姓男子一声师兄,确然有些蹊跷。

  此时的何彦浑身是伤,就以越沧的眼里都觉得几乎没有多大存活的可能。

  长老们对谢清微的视而不见是真,对那何彦的关怀也是真。

  不多时,一众长老便已然围聚上去,此时陆陆续续到达的不少弟子听闻台上那人名字,眼中也均是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我无事,只是师父,求您去救救知行。”何彦抿了抿唇,挣扎着拉着面前长老的袖子说着。

  “胡闹,他一还没有开始入门修炼的孩子,你怎么能带他去?”听闻这个越沧同样熟悉的名字,长老声音之中更是带上了几分叱责,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已然浑身伤痕累累的徒弟,他并不敢将话说得太狠。

  “如今门内正是多事之秋,如果魔修趁此机会攻打上来,举门对抗勉强还有保下宗门的可能,但如果派人去寻。你又不是不知你知行师弟不会半点修为,在那边险要的地段,想要前去便需修为高深,若要将人找到保回,这样的人选,在宗门只有几人。”一长老顿了顿,面露不忍却心狠地开口道,“更不用说他一没有修为的孩子,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这般,便是要放弃了。

  台上的何彦显然也听出了长老话语之中的意思,抓住对方衣袖的手微微松了松,眼中却还有几分固执。

  倒是越沧身侧靠得近的弟子听见了双方对话,再看台上浑身伤痕的人,狠狠地抿了抿唇:“什么知行,那孩子就是个拖累,那日我看着他追着师兄出去的。如果不是那孩子自己顽皮非要跟着,师兄又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不忿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引发周遭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至少越沧一眼扫去,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的是同样的愤然。

  何彦此时的地位,俨然媲美日后的谢清微,不少对谢清微这个大师兄落井下石的弟子,在看到面前这位何彦师兄时却是一脸担忧。

  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那个孩子在他们师兄心中的地位,这般发泄愤然的话倒是让台上本来已然绝望的人又挣扎着动了动。

  这般动作显然有些影响到他本身的伤势,越沧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动作。

  连他都能察觉一二的伤势,那些自上台后便不断输送灵力,早已将对方经脉情况探查地一清二楚的长老们又岂会不知,看着这让他们骄傲的弟子这副模样,也是微不可查地一叹,一边小心安抚,倒是对外面私语的弟子们有些不满。

  “我还能救治何师兄。”一直安静站立在一侧的谢清微不曾加入到旁人的议论,在台上长老们已然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开口。

  诸位长老闻声瞬间惊喜地看来,却是在看到谢清微后狠狠地皱了皱眉。

  这可不止不信任他的实力,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