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宴来到封长林寝殿时,封长林在偏殿书房里处理丞相交代的文书,剑眉轻蹙,伏案疾书,俊朗的五官依稀还染着稚嫩,身上的气质却越发沉稳。
伏案全神贯注的模样让一脸雀跃的人都不敢打扰,封云宴探头探脑的在门外徘徊了许久,看得身后的侍从忍俊不禁。
还是伺候在封长林旁的宫侍悄悄告知:
“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晏儿?”案前的人抬起头来看向门外,刚好看到一张探出的小脸,顿时笑着招手:
“晏儿来了就进来吧。”
“王兄。”
封云宴迈过门槛,习惯性的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跤,还是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
“你慢点,小心又摔跤。”
封长林从书案前起身走出来迎接他,自从会走路开始,他都不记得封云宴被门槛绊倒多少次了,光是在这里就摔了许多回,每次摔疼了又要哭,偏的又不长记性。
小家伙毫不在意,走进来后往他的书案上看了看问:
“王兄忙完了吗?晏儿有打扰到王兄吗?”
现在是晚膳时间了,难得今天王兄不去御书房他才提前跑过来的。
“忙完了。”
封长林回答,然后从门外的宫人招手,示意他们将饭菜呈上小桌,小祖宗来了再忙也得放下,是就是小家伙的这份乖巧让他忍不住宠溺,这几天他都在御书房忙到很晚,小家伙都很乖的没有吵闹,按时吃饭自己爬床睡觉。
“如此就好,晏儿不想妨碍王兄处理正事。”
小家伙甜甜一笑,然后张开手:
“晏儿好久没有好好跟王兄说话了,王兄抱一下晏儿好不好?”
“又撒娇。”
每天都见,只是没时间陪他玩闹罢了哪里久,封长林宠溺的捏一下他的鼻子还是把人抱起来,瞥见他手上提的小东西后问:
“晏儿拿的什么?”
怀里的人献宝似的提到他眼前邀功:
“嘿嘿,这个是今日太傅从宫外带进来的糖果,晏儿给王兄留了一份,吃了饭后可以吃,可好吃了,王兄收下吧。”
“好。”封长林腾出手将油纸袋拿过去,把人抱到桌前,“我们先吃饭。”
相差十岁,小家伙从小就喜欢粘着他,从小小的一团抱到这么大,还是这么可爱,只是这人这么粘着他,他要出远门很久可怎么办呢……
饭菜摆好试好,封长林挥手屏退了宫人。
“王兄,这是晏儿亲自去御膳房给王兄挑的菜式,王兄喜欢吗?”
“喜欢,晏儿挑的为兄都喜欢。”
“那王兄要多吃点。”
“好。”
“王兄……”
几日不能好好聊天,小家伙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像只雀儿,封长林都一一认真听着,有问必答,且答得用心。
文华殿里,每位殿下都拥有自己的寝殿,但是,封云宴在自己寝殿就寝的日子屈指可数,多数都跑过来粘着封长林,打小的习惯,就连帝君也说不动,索性就由着他了。
所以,封云宴对封长林的寝殿比自己的还熟悉。
跟着封长林一起沐浴后,小家伙心满意足的窝在兄长怀里让他给自己擦头发,小手把玩封长林垂在胸前的长发。
“晏儿,你这般粘人,我要是出远门了你怎么办?”
把可爱的人收拾好,封长林试探性的问。
窝在他身前的人认真想了想仰起头来:
“王兄出远门的话,晏儿会很乖的不让王兄在外担心。”
封长林意外的挑挑眉:“真的?”
“嗯,”小家伙用力点头又说:
“父皇跟晏儿说了哦……王兄可能要出远门一段时间,王兄以后是摄政王,是要辅佐晏儿的,所以,要做的事情很多,晏儿舍不得王兄,但晏儿不能任性。”
封长林松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真乖,如此,为兄出门在外也能安心了。”
“王兄,辅佐是一直会陪着晏儿的意思吗?”
晃了晃小脑袋,小家伙又一脸天真的问,带着满心的希冀。
“是。”
封长林肯定的回答,父王以命守护的东西由他来传承,为君主分忧解难。
“王兄真好。”
封长林笑笑:“晏儿乖乖的……”
“好……喔唔……”
小家伙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晏儿困了,王兄,我们睡觉吧。”
封长林揽着人躺下圈在怀里拍他的后背:“乖,睡吧……”
“王兄晚安。”
“晚安。”
作息顾虑的人儿很快沉沉睡去,封长林看着一张恬静的小脸忍不住露出笑意,父皇的意思他岂会不懂,他定不负众望竭尽全力日后辅佐晏儿,守好着天枢国的江山,父皇要扶持颜家想要重新重用魏家,为了家国安宁,他也尽力相助。
心中坚定的信念闪现,封长林放开怀里的小家伙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去偏殿将未完的事务处理清楚。
无论朝堂上经历多少唇枪舌辩,无论有多少种声音,在丞相和一干元老中立的态度中,帝君大手一挥圣旨降下,册封大典如期举行,礼成之之后,摄政王将随御前统领萧云慕率御林军代表圣意慰问北疆将领。
此举气得明亲王直接告了病假,帝君体恤皇叔,每日让御医上门问诊,补品变着花样送,据太医汇报,明亲王流了几次鼻血后,又差人将帝君赏赐的补品送回来,几天后,明亲王满面红光的来上朝,亲自监督摄政王的册封大典事宜进度。
册封大典前夕,皇宫如火如荼,夜间灯火通明,为第二天的大典做最后的检验安排,帝师府隔壁的摄政王府侍从也是进进出出的忙活着,魏殊寒和颜清在帝师府最高的阁楼屋顶上,并排坐着吹风饮酒眺皇宫的方向。
魏殊寒眼神跟夜色一样的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两人对饮了半壶酒后才幽幽开口:
“清儿,我去北疆你就留在这里吧,跟二哥有个照应。”
颜清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家里有大哥在,我很放心,以后我们终究会在帝都把事情解决,既然如此,提前做些安排也是好的。”
魏殊寒幽幽叹气,长手揽上颜清的肩膀:
“此一去回来就会大不同,清儿……我舍不得你。”
这次回来他们可能就要和离,届时他就会挂帅远赴边疆,要平定边关动辄几年,他们之间分隔两地没有了婚姻的维系,他打心里觉得不安。
“没事,”颜清顺势靠他肩上拍拍他的手安抚:
“我等你回来,说了等你就等你,决不食言,我们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生死都隔离不了,距离和长别又算得了什么呢……和离书对于你我来说只是个做给外界看的形式,我是不在意的,你不婚我不娶,一辈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魏殊寒手臂用力:“嗯,清儿一定要等我,不要喜欢上别人……就算别人比我好也不要。”
颜清轻笑一下:“夫人多虑了。”
经历生死穿过时空洪流,单是这份情就可以维系一辈子了。
魏殊寒不语,紧紧的抱着人不撒手,道理他懂,做起来就太难了。
颜清捏捏他的手臂:
“好了,我这和离书还没写呢,你就在这里患得患失的,倒不如想想此行的计划来的实在。”
魏殊寒嘴唇抵在他脖子上:“你还说,我现在想到你会给我写和离书就难受得要命……”
颜清怕痒的偏了偏头调侃:“那我写休书?”
“你敢!”
魏殊寒抬起头来眼神幽沉的盯着他看,无奈又委屈的样子弄得颜清忍不住笑出来,抬手轻抚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好啦好啦,逗你的,想想正事吧,这些其实无关紧要的……明日就是摄政王册封大典了,册封典礼过后,摄政王很快会和萧云慕率御林军离开帝都前往北疆,殊寒,此一举是帝君的决心也是试探,你除了好生应战之外还要保护好摄政王,需万分小心,就算你对北疆熟悉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会小心行事的。”魏殊寒吧唧一下亲在爱人脸上,“倒是你,你在家里不要太挂心,我不想每次出远门回来都看到你瘦了一圈。”
“好,我答应你……”颜清笑,对视一会之后突然又认真问:
“你没有想在离开京城前住做什么事吗?比如回魏府看看,你明日就该回扶桑城为出行做准备了,临行前回去看看也是好的……告诉魏家之灵你回来了。”
魏殊寒看向另一个方向,喉咙滚动几下用艰难的语气道:
“等夜再深一点就去……但愿下次再回来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更希望能尽快查明真相以告族人在天之灵……”
其实这几天他也在矛盾着这个问题,没完夜色深沉的时候回魏家宅邸看看的念头就冒出来,只是矛盾的没有付诸行动。
颜清握着他的手:“会的,这次就先去看看然后安心北去,等你回来下次我同你一起去。”
魏家所在的整条街巷都被封了,任何人不得踏入,如果说曾经的魏家是天枢国的传奇,那现在就是天枢国的禁忌,所有的辉煌被掩盖在黑暗之下,他们要做的就是撕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