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黎迩闭着眼睛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才想起陶慎远早在完事儿之后就走了。
“混蛋。”黎迩鼻尖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洇进枕头里。
折腾完他提上裤子就走人了，真够不做人的。但这又能怎么办呢？难道不是他先说「玩玩儿」的吗？现在落到这个局面，又怪得了谁？
黎迩拖着酸疼不已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地挪进浴室。每走一步，他就看到有某种湿滑的液体顺着小腿肚流了下来……禽兽！黎迩气得手都在颤抖，居然、居然……
如果此刻手上拿的不是淋浴头，而是一块板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着陶慎远的脑袋拍下去。不让陶慎远的脑袋开花见血，他就不姓黎！
冲洗身上时，黎迩看着几乎铺满他全身的青紫痕迹，苦涩地笑了。
之前他还以为陶慎远爱的只是他的肉体，还曾为此忧心忡忡，担心哪一天陶慎远腻了，不知节制地勾引他。
陶慎远却以他还要上课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宁愿自己上楼去洗冷水澡。
可现在他不要了，陶慎远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粗暴，要他要得厉害。
如果是之前的黎迩，一定会很高兴的吧？黎迩一边往身上打沐浴液，一边迟缓地想着。
白色的泡沫很快覆盖全身，遮住了那些痕迹。但被水一冲，就又重新袒露出来，就像黎迩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某些小心思，其实只要轻轻揭开，就会轻易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
“林秘书！”一个员工小心地递给他一份文件，拜托道，“求求你，你替我把这份文件交上去吧。”
林知诧异地挑眉：“BOSS不在办公室吗？”
“在倒是在，就是……”对方吞了一口口水，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我感觉今天BOSS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所以我不敢进去。”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阴云密布。下午上班才两个小时，就已经有三个进去交文件的同事被骂了，他可不敢当这第四个，只好让唯一敢在BOSS发火时进去的林秘书帮忙了。
“求求你了林秘书，整个公司只有你敢在BOSS发火的时候说话，你就救我这一次吧！”
“好吧。”林知无奈叹气，“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绝对！”
“BOSS，我进来了。”林知打过招呼，走进办公室。果然看到陶慎远脸色阴沉，一股风雨欲来的可怕气息。
怪不得他们不敢进来送文件。林知心里叹气，把文件放在陶慎远面前：“BOSS，这是小陈托我转交给您的文件。”
陶慎远眯起眼睛：“他自己怎么不来？”不等林知回答，又冷冷一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不敢进来挨骂？”
“不怪他们，实在是您生气起来实在太吓人了。”林知给陶慎远泡了一杯咖啡，放在他的左手边。他记得陶慎远早上出去时心情还极好，现在却急转直下，难道……
“您和小少爷没谈拢？”
看到陶慎远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阴沉，林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有什么谈不谈拢的。”他垂眸盯着杯子里黑褐色的液体，扯扯嘴角，“一个玩物罢了。”
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黎迩。
林知于是明了，陶慎远和黎迩见面的过程，想来并不愉快。
只是，不知道是黎迩不愿意回到陶家，还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别的男人，惹怒了陶慎远？
林知心下揣摩，嘴上安慰道：“小少爷年纪还小，还是孩子脾气，只要您多多迁就他，多哄哄，他会消气的。”
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最信任的秘书，陶慎远也没有告诉林知黎迩离开陶家的真正原因，对外只说是黎迩青春期叛逆，离家出走了。
对此说法，陶正源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老古板的性格来说，便是已经原谅了黎迩之前的所作所为。
正是因为此，陶慎远才终于打算去接黎迩回家。让他没想到的是，黎迩竟然……
想到黎迩那轻佻绝情的样子，陶慎远的脸色一黑，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
林知叹气：“小少爷还不懂事，您跟他置什么气。”说着，他把咖啡杯从陶慎远的收编移开，生怕陶慎远在愤怒之下打翻杯子，破坏重要文件。
“二十了，还是小孩子吗？”陶慎远嗤笑，似乎是再次想起了黎迩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数落道，“他在陶家生活了十五年，我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溺爱，他要什么我没有给过他？”
“因为他舍不得，毕业之后我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回家陪在他身边。又因为他不喜欢温照，我才拒绝了温照的表白……结果呢？”陶慎远自嘲一笑，讥讽不已，“这一切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笑话，是他无聊时用来取乐的游戏……”
陶慎远笑了几声，满目苍凉。
半晌，他无力地仰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把我的副卡停了吧。”
林知犹豫：“这……可小少爷现在还没有在外生存的能力，他一个人在外面……”黎迩绑定的所有卡都是陶慎远的副卡，陶慎远停掉副卡，就相当于断掉了黎迩的经济来源。
陶慎远眸色冰冷，显然心意已决：“他既然不想回家，那就好好在外面待着吧。”他勾起一个残酷的笑容，“不愿意做温室里的花朵，非要出去自讨苦吃……”
“这是他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陶慎远似乎真的决定和黎迩断绝关系。不仅停掉了所有开给黎迩的卡，还不顾林樱的反对，把黎迩原本在陶家时住的那间屋子锁了起来。
“陶慎远！你干什么！”林樱红着眼睛喝止，哽咽着说，“你把这个房间封了，桃桃回来了要住在哪里？”
陶慎远一边把锁眼堵死，一边低声回复：“他不会回来了。”
林樱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以后我们家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叫黎迩的人。”陶慎远从林知手上接过封条，煞有介事地把房门贴了起来，认真地对林樱说，“您就当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过这个房间吧。”
林樱气得差点儿亲手拿上扫把，把陶慎远扫地出门：“你把锁眼堵死、还把党建奉上是什么意思？知道的是这里没人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间里死了好几个人！”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小时候明明那么亲密，现在却如此惨烈的分道扬镳。
一个离家出走，另一个截断他回家的路。
林樱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既是为黎迩，也为她自己和陶慎远：“滚，赶紧滚蛋！桃桃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再进家门！”
陶慎远满脸不可思议：“黎迩做了那么多错事，没有丝毫悔改之心。他既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您和父亲，您就当他死了不行吗？”
她把陶慎远推出门外：“桃桃错了、对不起我，也要他亲自来向我道歉！你当他死了，我也当没你这个儿子！”
陶慎远满面寒霜，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叛徒」，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赶出家门。他怎么可能不心寒呢？
林知觑着陶慎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BOSS，那我们下午……和温先生的约会，还要继续吗？”
“继续，为什么不继续？”陶慎远牵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帮我挑一束花，包漂亮一点，我要亲手送给温先生。”
……
深夜，陶家熄了灯，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打开大门，偷偷溜进屋里。
下一秒，房子里灯光大亮，陶正源打眼一看，夫人林樱正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回来了？”林樱冷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陶正源有些心虚：“今天工作有点多，所以才回来晚了……”
白天林樱和陶慎远的动静很快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但就连陶正源也不敢在妻子正发火的时候上来触他的霉头，更何况黎迩的事情他也有参与……
如果他敢出现，只怕会被盛怒的林樱直接打包，和陶慎远一起丢出门外。
林樱冷冷地睨着陶正源：“原来是工作忙呀，我还以为你是心虚，所以不敢回来呢。”
林樱脾气很好，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可一旦冷下脸，就代表她是真的生气了。陶正源哪里还敢逃避，连忙低头认错。
“夫人，桃桃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但是……封屋子的人是慎远，不是我啊！”大陶先生为自己叫屈，“你不会要连坐吧？”
林樱杏眼一瞪：“别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桃桃赶出去的。”
陶正源简直百口莫辩，若说不是他把黎迩赶出去，可当时的事情他确实摘不干净。但要说是他把黎迩赶出去的……他也委屈不是！
“是桃桃自己要走的……”陶正源越说声音越低，明显底气不足。
“你还说！”林樱动了气，拿过抱枕就朝陶正源扔了过去，“桃桃做错了事，你骂他、罚他都可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她不是陶家的人呀……”
林樱越说越哽咽，到了最后已然是说不下去，伏在沙发背上呜咽出声。
“你明明知道，桃桃那个孩子胆小，最怕被人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