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情商低也要谈恋爱[快穿]>第138章 孽缘不算缘

  拒绝徒弟、改收小弟的妖皇大人心里想甚麽你别猜。

  事实上高冷言谈、邪魅外表的妖皇大人有点儿冤, 他只是嫌麻烦不想教而已。但别的妖看不透,他还会看不出来那只九色鹿的来龙去脉麽?这麽一只极少入世的神兽突然领着一只狴犴来妖界求拜师,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好麽。

  最妥善的法子就是一顿棒棍打出去。

  但能成一方尊主多半心里有数——特指对某些神神叨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天道感应——妖皇大人不能否认他其实隐隐绰绰觉得这只小老虎以后有大用,与其放任自流不若监而管之。

  至于现在……现在那只小老虎就是个弱鸡,翻不起浪来,也帮不上忙。

  特别良善体贴的妖皇(随意)丢本功法过去,心道横竖还有一只假装是普通鹿妖的九色鹿看着, 出不了乱子。再说水至清则无鱼,妖成精则升平,还有甚麽好让他这个妖皇担心的。

  于是心很大的妖皇再一次决定出去游历天下, 心心念念那雄浑奇秀的山川,妍丽多情的娇娘,辣口绵长的琼浆。艺高人胆大,不惧风雪寒。若是遇上有趣的人与有趣的事, 盘桓数月也是有的。

  千年后的妖皇凤嫡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掐死这一趟出远门的自己。年幼无知不是借口,傻不是错, 但傻还出来给人骗,就是不可推卸的自我责任了。

  那秋日天远,丽景灿灿。人间正黄熟时节,多美食, 富美酒。入乡随俗着了件印花敷彩纱棉袍的凤嫡行在山下小镇的青石板路上,听碌碌车辕,闻叫卖声声。

  前面路口不知为何人满为患,且有喧嚷之声。细闻似乎多惊喘疾呼, 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妖气。凤嫡心中一动,拔足便凑热闹跟了过去。

  原来是镇上猎户入山捕得一头狐狸,以栅木为栏围之,断其爪牙,纵百姓观。那狐狸白面金毛,双目圆睁,龇牙咧嘴嘶嘶作声,望着倒端的一副凶恶之相。

  凤嫡匿在人群之后细细打量,深觉与其说这狐狸凶神恶煞,不若说是人多声杂惊得虚张声势罢了。凤嫡心念一转,便又分出一缕妖力探查,验得果然是只妖兽。可惜无人指点开化,且修行日短,是故尚未开灵智。他心知这小兽想必是存于镇外山谷之中,常以林野雀鸟鼠果等为食,应不曾伤人。

  凤嫡耳中一动,复又听笼前有农户打扮之民正在诉苦。言说这狐狸偷食所养鸡鸭,又道家贫无依,这狐夺食分明要害自家无食绝户。言时捶胸顿足,涕泪泗流,众人皆道这狐贼委实可恨。

  是故有好事者忿忿不平,随意捡了地上小石瓦片之类往笼中掷去,喊打喊杀声威赫赫。那狐狸躲闪不急,有中额前眼上的,一时伤了痛极,乘隙攀住栅栏愤声嘶吼。其怨气涛涛,观者一时不备都大惊失色,更有胆小的无不惊退跌倒。

  有胆大的回过神来便要打杀这狐狸,一时群情激奋都喧嚷着理当如此。

  凤嫡心中鄙夷,抿了抿唇随人群左摇右晃之时暗中捏个法诀,那笼子栅栏便悄悄扭曲了几分,恰够这金毛小狐狸自缝隙间窜出。这小狐狸倒也机敏,往前用力一扑奋力脱出后撒腿就往人腿间逃窜出去。众人皆惊讶,仿佛躲闪不及互相闪避,反倒自相拉扯扑下一片,闹得个人仰马翻。

  这小狐狸快速冲出人群,默默回首一望,冲凤嫡这边似乎颔首欠身三下。却又转至另一侧点了一下脑袋,方疾走奔逃去了。

  待人群回过神来,这小狐狸早不知所踪。众人叫骂一阵,也只得怏怏罢了。望着人群散去,若有所感的凤嫡便又往先前小狐狸另看那处望去。

  似有一道清影闪过,细观却是熙熙攘攘人散人去,凤嫡一无所获。

  妖皇大人略一思付,便懒得再管闲事,只低头径直出城去了。

  行到城外山中,见林深木葱,果实累累,倒也真是秋日丰收之相。

  凤嫡行到棵树下便住了步子,忍着笑道:“出来吧。”

  树后草丛中细细索索一阵,先前那只白面金毛小狐狸便探头探脑冒了出来。

  凤嫡看它浑身毛皆不顺,还有几处沾灰破败,也是可怜。更别提拔了牙的嘴角依稀可见血迹,左爪又被打断了,这便心软俯身道:“过来。”

  那小狐狸略一踌躇,似乎不敢。

  凤嫡浅笑伸手道:“过来。”

  那小狐狸这才飞快扑进他怀中,又讪讪地用爪子拨弄一下被自己身上尘土血迹污了的衣袍。

  凤嫡笑了一声,将右手覆在这小东西身上,不过转眼之间那些伤处便好了。小狐狸张了张嘴,有些疑惑地舔舔唇间,才发觉连被拔了的几颗牙都重新长出了,这就欢喜地呜呜叫了几声。

  凤嫡抱着这小狐狸摸了几把笑眯眯道:“你这小东西当真偷了人家鸡麽?”

  那小狐狸抓住他袖子,呜呜着奋力摇头。凤嫡便又道:“那你也一定曾偷过别家什物,这才捉你。”

  小狐狸急急又唤了数声,跟着似有愧疚垂下脑袋来,尾巴摇晃着又呜噜起来。凤嫡听后笑道:“原来如此。那只黄鼠狼我便替你捉了,交于那农户以偿一二。”

  小狐狸欢喜地又叫了几声,凤嫡便捏捏它的耳朵:“长这般大又无伤人害命之冤孽,你可愿往妖界一行?”

  那小狐狸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懂。凤嫡便笑了一声,伸指在它眉心一点。那小狐狸只觉得浑身舒泰,而胸腹中一股暖流竟缓缓转圜起来,循循往复不休。

  “已开灵智,且说两句好话,本皇就收了你这小弟。”凤嫡看它喜不自胜的样子不觉又笑了。

  那小狐狸怯怯道:“妖皇大人好善心,小的,小的无以为报。”见他并无不悦之色,便又壮起胆子道,“不知小的可有幸得大人赐名?”

  凤嫡啧了一声:“我妖界亦是六界一员,岂有这般畏首畏尾之态?”便又摸着狐狸背毛一想,“罢了,我也不擅取名,你今日起便混叫个古月吧。”

  小狐狸歪头道:“古月,‘胡’也,古月很喜欢!”

  凤嫡便与它玩闹一阵才放手让它去了:“你且回妖界去,谨记不可伤人害命,不可逆天反道。好生修行,且有你的造化。”

  那小狐狸虽恋恋不舍,但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匍匐在地,垂首三下算作给自家妖皇磕头,罢后方起身跑远不见。

  凤嫡见那一抹金黄跑远了,面上笑容不变,那笑意却瞬间淡了:“看够了?还不滚出来!”

  一阵风过树梢,并无甚麽出现。

  凤嫡敛了笑去,鼻中一哼回身举袖,便见一股劲风直直往十步远处树上割去。哗啦一阵树枝应声而断,一个身着青黛道袍的男子翻身而下,端正立好后行个礼,面上含笑:“道友安好。”

  凤嫡观他那身衣袍款式,腰带下更有两边环佩,转念想到此处近离象山,想来是那山中仙门的修行弟子了。这道士望着尚幼,真实年纪还当真不好说。毕竟修道一途多的是改换样貌的法子。便又再观他形容举止,倒是可称形貌既伟、雅怀有概。一身凌然正气,若保而用之,混是叫妖最看不顺眼的正道之貌了。

  是以凤嫡故作嫌恶地上下打量这少年人一番:“哪里来的小子胡乱攀咬,谁是你家道友!”

  那道士却朗笑道:“妖修人修,不都是修行一脉?既皆属登天一族,有何分其类?”

  凤嫡呵了一声:“说得好听,喊打喊杀、捉我族人剥皮取丹时,怎麽不说是一类?!”

  那道士面上一怔,皱起眉来很是为难道:“我离象宗内离晴峰一脉确有御兽一支,但我观师弟妹们行法作态,分明爱煞自家妖兽,何来兄台所言那般凶残?”

  凤嫡一听便道果然是大宗的内门子弟,眼中所见皆是美善良全,这便冷笑道:“是麽?既然你们离象宗如此好,为何不道法自然、令妖自便,非要加以魂束驱使?”

  那道士正色道:“不可不可,妖兽若不开灵智则野性难驯,免不得要伤人的。”

  “对人有益则为良禽,对人有损则是孽畜,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们‘人’的利益想法。”凤嫡嗤笑道,“如此坦荡的无耻,真真叫某大开眼界!”

  那道士张了张嘴,面上神色很是疑惑挣扎。似是想说甚麽辩驳,却又无言以对。

  凤嫡哼了一声觉得索然无味,便举步欲行。忽而想到一事便又住了步子:“先前城中,你施法让那些刁民各自慌乱扑倒,也算于那小狐有援手之恩,他日必有报偿。”

  那道士小声道:“不值甚麽的。我原行到这处,感到有妖兽作恶之气,已将那黄鼠狼——”

  凤嫡颇为不耐地一甩袖子:“我又不是你师父,和我说这些废话作甚?”便又皱眉看他一眼,“莫非你还想夸大挟恩?没得叫人齿冷。”

  那道士急急道:“我,我并无此意。”

  凤嫡翻个白眼,大步走开了。

  那道士却追了上来:“这位妖兄且住——”

  凤嫡啧了一声:“甚麽妖兄!”

  那道士肃容正颜行个礼道:“这位兄台,我自小拜入宗门修行,久居山中见识短浅,确实不曾细细想过方才你所言那些。我仍不觉兽可肆意为害,但也不能否认兄台所言有理。”

  “所以你到底想干甚麽?”凤嫡心底隐隐有些不耐,也就拉下脸来冷声道。

  那道士却扬起笑来:“我居不远处离象山,山下有清溪云流,不知可否请兄台泛舟论道?”

  凤嫡抬起头来,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睛:“你身为道修却与妖修同处,不怕被你宗门除名麽?”

  那道士笑得越发灿烂了:“这有甚麽?道法万千,一视同仁。不辨善恶不分是非,那才是要除名的呢!”

  凤嫡没答话,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个小道士……倒很是有趣啊。就不怕他这大妖怪嗷呜一口将他吞吃入腹麽?人修取妖丹炼药,妖亦会夺人精气道行。他这是扮猪吃老虎,还是当真不谙世事。

  凤嫡心道自己堂堂妖界尊主,还怕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不成,是以颔首应下,倒要看看他有何乾坤。

  那道士果然一脸欣喜,约定明日相见之事,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后来许多年日里凤嫡细细思量过,他始终不清楚若他没有依约前往会如何。

  或许他会错过取自那一年河中鲜美的鱼,或许他会错过一个敏而善思的人族道友,或许他还会错过那年,甚至是他生命中最美的一个秋景。

  云润林清,舒缓日和。山远水滟,小舟乌篷。

  船上独钓的道士满脸平静,细看不难发现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唯有那两只眼睛里殷切期盼的流光熠熠生辉。直到钓上鱼来不断晃动的钓竿打断了他的某些冥想,才手忙脚乱地跳起来收杆。却又不想叫那挣扎不休的鱼甩了满脸的水。

  立在岸边树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的凤嫡据此判断,这当真是个涉世不深道行低微的小道士。否则,谁敢与妖皇这般相约游历,又有谁敢与妖怪坐而论道。

  那些时日最终凝在笔端纸上,化作了一副貌似寻常的山水工笔。不过妖皇天生促狭的性子让他小小作弄了一番对方,将那精神奕奕的少年郎转个蜷缩身体的钓叟,望来说不出的猥琐胆怯。

  道士看着画上自己变作面目丑陋、颊生黑斑的样子,反而嬉笑着说:“美丑善恶,也不过皮相之姿。不如再弄了白发稀疏——”

  “——当中再秃一块更妙。”凤嫡合掌大笑。

  道士面有无奈之色,眼中却柔光一片:“也不错。”

  凤嫡那一刻觉得喉咙里有些痒,便低咳一声道:“好了秃子,看着你的竿,莫要叫鱼再湿了袖子。”

  道士轻笑了一声,不再扰他,转头稳稳握住了竹枝。

  凤嫡看着他如玉似璞的修长手指,心中不禁缓缓一动。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所谓马失前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路走多了自然总会……崴了脚。

  妖皇之尊,走的路其实也不能算少。那时的凤嫡这般想,约莫是该他走到这处山下的溪边,“崴了脚”。既然崴了,那也不必学小儿女情态,坦坦荡荡应着就是了。

  情之一字,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之说。只有进一步,再近一步,求个两情相悦善始善终罢了。

  若是求不得……嗤,先求了再说。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这文在老L拖拉玩耍 有事的大背景下终于完结,感谢看官们不离不弃。

  下个文应当是开《喵总拍片记》,咱们新文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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