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宴会上的酒都挺杂, 官聆拿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看,混着喝了好几杯才感觉有些上头,他看着镜子里神采蔫蔫的自己, 抬手使劲儿拍了两下脸, 拧开水龙头拘了捧水往脸上泼, 被凉水这么一刺激, 瞬间感觉灵台清明了不少。

  官聆连拘了三四捧水泼了脸,再睁开时看到镜子里的画面微微一怔,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抬起手抹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扫视过官聆的眉眼鼻唇,最后总结性的点点头,“长得确实不赖。”

  官聆僵立当场,不可置信的瞪着镜面,撑着洗手台的手微微发着抖,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镜子里周崇那张恶心至极的脸。

  “你对我好像不大友好?”周崇上前半步,跟他平行着站定在他左侧, 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说。

  官聆咽了咽口水,胸腔里情绪起伏,脑海里将眼前人摁在洗手池里揍了起码一千两百回还不解气,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此时此地做这种事之于他来说委实不妥。

  官聆快速做了两次深呼吸, 将胸腔里翻涌的浪潮平息了大半, 脸上表情疏离又淡漠,“周先生何出此言。”

  “直觉。”周崇甩了甩指尖上的水珠,哂笑一声偏头打量官聆。

  官聆垂了锤眸,在旁边的纸巾盒里扯了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道, “也可能是错觉。”

  周崇点点头, 单刀直入的问,“你是梁泽的伴儿?”

  伴儿这个称谓有很多解释, 可用于朋友、同学、情侣之间,可周崇显然是个例外,他的意思明显带了几分不屑和嘲讽,口中这个伴儿的意思怕也只存在于床第之间。

  官聆不知他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只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周崇是家里的长孙,也是除了家主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一般不会有人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何况他这会儿心里正窝着火呢,官聆算是起码好触到了他霉头上,当即就变了脸色。

  “梁泽给你多少钱?”周崇压着怒火问,“我出双倍。”

  官聆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伴儿,”周崇语带轻佻的说,“跟谁睡不是睡呢?”

  周崇在官聆心里本来就够恶心了,没想到他换了个壳子还能被再恶心一次,当即便觉得有些反胃,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但又顾及此时所在的场合强压着没有发作,“周先生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没关系。”周崇突然抬手搭上官聆的肩,没等官聆反应过来,手掌向后一扳迫使他侧过身面向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捏着官聆小巧的下巴,“我用实际行动教你明白。”

  饶是官聆反应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了,何况周崇的恶行他早有领教,当即抬手重重推了周崇一把,周崇似没料到他会如此动作,被他推得趔趄了一下。

  官聆黑着脸,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的骂,“无耻。”

  跟过周崇的人都知道,这人在床上有些特殊癖好,像那种温顺的他反倒提不起兴趣,就喜欢跟他反着来的,对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

  官聆突变的脸色和恶狠狠的语气正好戳中了他本质里变/态的那根神经,周崇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眯起一边眼睛冲官聆眨了一下,“够味儿。”

  官聆被周崇色/情的动作恶心到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头呼之欲出,他强忍着恶心往后退,倒不是因为他怕,而是他明确的知晓此时半醉的自己与周崇之间悬殊的体力,要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周崇似乎看出了他想逃跑的举动,先他一步挡在了门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官聆,“刚刚梁泽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指桑骂槐说我是狗,不知道他的人被狗睡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洗手间里只有一个门,被周崇死死挡着,官聆退无可退,但又不想趋于被动,只思忖了两秒,便打算先发制人。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与其被对方口舌羞辱,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

  *

  梁泽心不在焉的听完赵亦的解释,赞同的点点头,“将商业合作以一段不可切割的关系来加固,赵董的选择也无可厚非,至于赵小姐之前与我还没来得及签属的合约,赵小姐也不必介怀,希望赵周两家事业蒸蒸日上。”

  赵亦欢张了张口似还想说什么,梁泽不耐烦的打断道,“既然我与赵小姐已不再是合作关系,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继续谈的了,我还有事,赵小姐自便。”

  梁泽扔下话也没给赵亦欢回话的机会,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脸上的假笑也随着这个转身的动作尽数隐没在唇边,他原以为赵亦欢是个自主的人,不是个甘愿伦为棋子的人,倒是他失算了,现在想来,合作不成反倒成了件幸事了。

  刚走了两步,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梁泽扭回头,卫杰问,“要撤了?”

  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梁泽点点头,“我去看看官聆,大半天了也没见人。”

  卫杰小声说,“那一道走吧,我叫了家里司机来接,一会儿你就说司机是你家的,先把楚歌送回家,我这个房产销售的人设可不能崩。”

  梁泽抽了抽嘴角,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长廊深幽空旷,鞋底拍打地面的声音显得很清脆,走了没几步,在吸烟室外碰到倚着门框的周锦航,自上回突如其来的表白后,两人还是头一回见面,虽然嘴上说着还是朋友,但真见了面,气氛还是会滋生出几分尴尬来。

  梁泽一时间找不到开场白,干脆点了点头,脚下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你还好吧?”周锦航率先打破了沉默。

  梁泽脚下顿住,转过脸看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好的?”

  周锦航抖了支烟出来递过去,“周赵两家联姻突然,我也始料未及。”说罢他哂笑道,“作为周家人,上次给你打电话我都还不知道准新娘是谁。”

  梁泽的视线落到递过来的烟上,先是怔了怔,既而摇摇头,“我从来不抽烟。”

  周锦航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几分,讪讪的收回手,尴尬道,“我一时没想起来……”

  不管是没想起来还是压根儿就不知道,梁泽一点也不在意,说,“周崇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宣布订婚也是应该的。”

  “可你跟映嘉不是有项目要合作么?”周锦航随手将烟盒扔进门后的垃圾桶里,“周赵联姻后,你那个项目就黄了。”

  “黄了就黄了呗。”梁泽不甚在意的道,“选择本来就是多向的,即便是商业联姻,我跟赵亦欢之间也永远没可能,她选择周家也算有眼光。”

  “因为那个姓官的?”周锦航不可思议的道,“你不会还真对他上心了吧?连接手公司的筹码都拱手让人?”

  “我们认识十年了,你觉得我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吗?”梁泽睨着他问。

  “我……”

  周锦航张了张口,刚蹦出一个字就被梁泽冷声打断了,“我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也不是一个置感情于无物的人,商业联姻带来的只是短时间的最大化利益,可感情不能作为利益进行交换,我对赵亦欢没有感情。”梁泽说罢顿了两秒,继续道,“她或许会是我顺利接手公司的最佳筹码,但却不是唯一。”

  “可你终究走错了棋,”周锦航不赞同的道,“今天的订婚宴结束,周赵两家联合的项目也会开展,你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做生意就像打牌,”梁泽云淡风轻的道,“有赢就势必会有输,不到最后谁也不敢保证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这个人比较贪心。”梁泽啧了声说,“除了将商业利益最大化攥在手里,感情我也想要抓牢,失了哪一样都不行。”

  简直异想天开,周锦航愤懑的想,说,“官聆那样的人,梁老爷子不可能同意的,何况还是个男人。”

  梁泽浑不在意的点头附和,“你说得对,但我觉得试试也无妨,又不会少块肉。”

  周锦航哑口无言了,他没想到梁泽竟会如此执着,心里既愤怒又嫉妒,间或还流露出几分对官聆的憎恶来,想到此时洗手间里的情况,心里那股烧得正旺的火苗又矮了几寸。

  周锦航对官聆虽抱有偏见,间或还会用些不中听的词来诋毁,但这番话的初衷还里流露出对梁泽事业的关心,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拒绝一个人也没有错,想到此梁泽态度和缓了些,冲周锦航道,“改天叫上卫杰一块儿上卓宇那儿聚聚放松放松。”

  周锦航苦笑着点了点头,梁泽说完话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刚抬步就被周锦航叫住了,“这层的洗手间在维修,你着急……”

  周锦航的话还没说完,洗手间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像重物砸在门板上的声音,在空寂的长廊显得犹为刺耳,梁泽脚下一顿,不解的转头看向周锦航,“维修?”

  周锦航脸色倏变,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和心虚紧握成拳,他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对,在维修。”

  “这维修的动静有点儿大呀。”梁泽没怎么当回事,随口调侃了一句,却见周锦航眉头轻蹙,余光时不时的往洗手间的方向瞥去,神情里蓄满了紧张和忐忑。

  对上梁泽打量的目光,周锦航轻咳两声故作轻松的道,“回去吧,刚刚都没能跟卫杰说上话,咱们仨好好喝两杯。”

  周锦航语态平常,可神情里夹杂的慌乱却没能逃过梁泽的眼睛,他不由抬眼往洗手间的方向看去,再联想刚刚那声巨响发生时周锦航倏变的脸色,一个猜测呼之欲出,梁泽神情微凛,转头看了周锦航一眼,抬腿大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哎!”周锦航下意识叫住他,“别去!”

  梁泽紧走两步猛的回身,看着周锦航道,“怎么?里面有鬼?”

  “不是……”周锦航情急之下脱口把人叫住了,面对质问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咽了咽口水,心里既忐忑又心虚,他不知道洗手间里的确切情况,却非常了解周崇的为人,官聆的长相很符合他一惯的口味,再加上梁泽刚刚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让他难堪了,他肯定会借此找回点什么,可如果让梁泽知道是自己从中作梗,那他们之间的友情怕是也到头了。

  不行,周锦航想,他跟梁泽认识了十年,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官聆就葬送了。他又想,官聆跟梁泽才认识多久?能跟他们十年的情谊比吗?如果我先一步把屎盆子扣在姓官的头上,届时梁泽是会信我还是信官聆?

  周锦航心里忐忑,脸上神情犹疑不定。

  梁泽等了十来秒,看着周锦航的神情,心里那个猜测被无限放大,不等周锦航出声,他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周锦航来不及作他想,几乎是在梁泽转身的瞬间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心里的想法还没经过利弊分析便脱口而出了,“官聆跟我哥在里面……你知道我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就喜欢像官聆这种长相的人……”

  梁泽脸色大变,狠狠推了周锦航一把,周锦航被推了个踉跄,却不死心的继续道,“是官聆主动找我哥的,我看着他们前后脚进了洗手间,这会儿指不定在干嘛……”周锦航咽咽口水,因为激动和紧张呼吸急促,“我早就跟你说过姓官的不是什么好鸟,他以前就……”

  周锦航的话没能说完,被梁泽一拳挥在左脸,整个人因为拳风的力道惯性的往另一边偏去,抓着梁泽右胳膊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梁泽甩了甩酸疼的左手手腕,冷眼瞪了周锦航一眼,转身朝洗手间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投雷和浇营养液的女神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