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领梁泽去的那家烧烤店一听就很有年代感, 叫兄弟烧烤。

  梁泽跟在他后面,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指指门廊上的招牌, “不会是俩老头儿开的吧?”

  官聆笑笑没说话, 只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跟上。

  烧烤店临近街尾, 街上没了熙熙攘攘排着长队的人群, 但两边铺面的门都大敞着,从屋门望进去, 里面灯火通明的,偶尔还能从门廊口听到屋里鼎沸的人声。

  梁泽跟着官聆前后脚进了店,屋里面积不是很大,打眼一看就摆了七八张条桌,四五张都已经坐了人了, 屋里油烟味儿也挺冲,梁泽下意识蹙眉, 正好瞧见一个嘴角叼着烟的年轻男人端着盘烤熟的肉从后厨的布帘后头出来。

  上菜还叼着烟?梁泽眉头的川字儿拧紧了两分,这也忒不卫生了。

  看到有客人,男为咬着烟冲他俩点了点头,大概把他俩当作这里的学生了, 指指那边的空桌说, “桌上有菜单,吃什么选好了叫我,想坐外头门口有折叠桌,自己架一下。”

  梁泽眉头的川字儿又几不可察的深了两分, 服务态度也忒差了。

  官聆点点头, 熟门熟路的从空桌上拿起单子扫了两眼,又在旁边已经坐了人的桌上摸了支笔, 转脸问梁泽,“想坐里头还是外头?”

  梁泽哪儿也不想坐,想立马回家。

  不过他忍住了,而是蹦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出来,“你经常来这儿吃?”

  官聆拿着笔往单子上打勾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着眼眸嗯了声,“上学那会儿常来。”

  “你不是上的职校吗?”梁泽好奇道,“学校不在这边吧?还老来这边吃东西?”

  官聆刚刚是下意识的回答,一时间想到的是程斐的过往经历,忙心虚的找补道,“我家不是住附近嘛,周末就老跟朋友上这边来吃。”

  梁泽了然的点点头,官聆做主道,“咱们坐外面吧,里面空间小油烟重,一会儿人多了还吵得慌,外头空气好还能看看景儿。”

  梁泽被他后半句吸引,跟着他边往外走边问,“什么景儿?”难道还有表演吗?

  “街景。”官聆睨他一眼吐出两个字,走到门口将手里的菜单和打包盒递给他,自己则熟门熟路的在门口的墙角扯了张木桌出来,问梁泽,“那棵树下行么?”

  梁泽的思绪还在“街景”上,闻言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棵银杏,就在人行道边上,路灯的映衬下能看到枝丫上串着层层叠叠绿叶,梁泽头点得很勉强,“行吧。”

  官聆两手拎着木桌朝他走过来,梁泽赶紧伸手去接,被官聆躲了一下避开了,“脏,桌腿上有油。”

  梁泽便把手缩了回去,缩一半又皱起了眉,“油又不是屎,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比我金贵。”官聆说着将桌子立在地上,把四条腿掰开后架在了银杏树下,邀功似的冲梁泽抬了抬下巴,“这景儿不错吧?”

  不错个鬼,梁泽小声嘟囔,一双眼睛盯着桌子猛看,似要将它戳俩窟窿出来一样。

  “桌面上擦干净了的,放心。”官聆又去墙角端了木凳过来,放一个在梁泽腿边,放一个在对面然后兀自坐下,“小地方干活儿不比大酒店细致,客人看得见的地方擦干净就完事儿了。”

  梁泽犹犹豫豫的坐下,又听官聆补了一句勉强算是安慰的话,“不过味道是真的不错。”

  梁泽却没怎么把这话放心上,这地方外面看着还不错,但里面的环境实在有点儿不敢恭维,这种地方他前二十七年从没涉足过,没想到二十八的坎子上倒是破了个例开了回眼。

  “你先看看有哪些想吃的,就在后面的方格子里写上数。”官聆边说边扯开了打包盒的包装袋,“这东西捂久了就软了,软了就不好吃发,你边选菜边尝尝味儿。”

  梁泽对选菜没什么兴趣,直接将菜单递给了官聆,“你看着选吧,”怕这种变相的婉拒方式让官聆多心,又违心的补了句,“我不挑食。”

  官聆想也知道梁泽压根儿没来过这种地方,他虽面上不显,但从坐下后手就没碰过桌子,拿菜单的手也是两根手指捏着一角的做作样,就差在身上贴张符写上“嫌弃”二字了。

  官聆接过菜单没立马勾选菜色,试探着问,“反正还没点菜,你要不想吃这个咱们再换家?”

  这倒挺合梁泽的意,不过这附近估计每家店都差不多,正值饭点儿高峰期,这个时候换地方也是瞎折腾,何况梁泽实在不想再从官聆嘴里听到什么“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这种话了,而且他看得出来,官聆很喜欢这里,思及此便咬咬牙摇头道,“瞎折腾什么呀,你不是说好吃嘛,正好我也开开眼。”

  “真的?”官聆看着他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当然,”梁泽怕他不信,故意刺他,“不会是这家太贵了你舍不得请我了吧?”

  “当然不是。”官聆果然上当了,摇头否认道,“我怕你不喜欢吃。”

  “吃都还没吃怎么知道喜不喜欢。”梁泽从打包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不耐烦的冲官聆道,“赶紧点菜,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官聆听他这么说才算真信了,高高兴兴的拿着笔开始勾选菜色,时不时的还征询下梁泽的意见,“你喜欢吃牛肉还是羊肉?要不先各来三十串?鱼吃吗?你喜欢吃烤鲳鳊鱼还是鲫鱼?水煮毛豆搞两盘吧,这个解腻……”

  梁泽本来没什么兴致,看他兴致勃勃的问自己时脸上眉开眼笑的模样,梁泽突然又觉得挺好。不管是街边支着小木桌的糟糕环境还是木桌上斑驳的油印子,抑或是夜风擦过树枝掀落下来的一两片落叶,梁泽都觉得挺好。

  这种挺好像久未经历过的满足感,是他常年一个人独自生活所难以体会的,连带着周遭环境都嫌恶不起来了,只余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夜风偶尔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梁泽纷繁的大脑突的冒出一个词来,那个词叫岁月静好。

  “差不多了,”官聆不知梁泽的量,没敢选太多,将菜单转了个方向摆到梁泽手边,“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

  才冒了个尖儿的“岁月静好”被官聆这一嗓子给喊没了影儿,像美梦刚梦了个头被人不合时宜的叫醒了,梁泽颇为不悦,视线从菜单上掠过,没滋没味儿的道,“吃了再说吧。”

  官聆也是这么想的,指指打包盒里的烤粉丝,“尝了没?好吃吗?”

  梁泽刚刚撒臆症去了,压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这才如梦初醒般执着筷子挑了几根粉丝往嘴里送,官聆一脸期待的盯着他,“怎么样?”

  那神态活像是老师盯着自己一手教出来正在接受考试的学生,梁泽被他瞧得有些窘,还有点儿不知明的不好意思,粉丝进了嘴里也只囫囵了两下便咽了,除了齿间残留着的丝丝咸味儿和辣味儿啥也没记着。

  他尴尬又违心的点点头,“还行。”

  官聆对这个结果颇为失望,好歹是自己倾力推荐的,还排着大长队买来的,结果人家就一句好吃给打发了,他想,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品位是不一样,跟他这种乡野小子吃不到一块儿去。

  思及此,官聆冲梁泽说,“不喜欢别勉强。”

  梁泽蹙着眉,一脸不解,“我没说不喜欢啊。”

  官聆给他一个我都明白的眼神,说,“不想吃搁着吧,一会儿我吃。”好歹一份十几块呢,他即将自己创业,钱得省着点儿花。

  梁泽又嘬了口粉,被带起的汁水烫了舌尖,思绪也瞬间清明了许多,恍然想到自己之前列举的那些跟情侣要做的事,心想官聆莫不是在暗示自己他愿意吃自己吃剩的?

  梁泽心说官聆看着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这么闷骚,暗戳戳的把他说过的话都一一记着呢,这才过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举一反三了,小伙子这是打算不声不响攻他心防啊!

  梁泽想,按这节奏,一会儿吃完饭他不会就要邀请我一起看个午夜场电影吧?

  梁泽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遂了他的愿,高冷的点点头,“我看着办吧。”

  官聆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怕说多了梁泽又该笑他抠门了,便起身说,“我去拿饮料,你喝什么?”

  梁泽心思压根儿没在吃的上面,摆摆手很随意的道,“你看着办吧。”

  官聆便也没再征询他的意见,起身往屋里去了。

  梁泽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儿坐在小木凳子上,缩着脖子嘬粉丝的样子有点儿滑稽,他却半点儿没感觉到自己高贵的形象受了损,视线跟着官聆的背影进了屋,心里偷摸摸扼腕,刚刚差点儿就心软答应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明天梁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