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被小姐姐热情的送到了小区门口, 端着客户的样儿,临走前脸不红心不跳的冲她道,“麻烦你们尽快联系上业主吧, 我这边可以直接付全款。”

  哪个卖房的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小姐姐顿时眉开眼笑了, 一个劲儿的冲他说尽快想办法联系, 等联系上后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官聆揣着那张细小的纸条离开了小区, 犹如揣着一颗随时全引爆的炸/弹,既忐忑又紧张。

  捡的时候怕被那个话多的小姐姐看到起疑, 他也没太注意上面的内容,等离小区有一段距离后,他才从兜儿里掏出纸条细看。

  是张外卖的点单小票,不过只有半截,应该是被盆栽压了半截, 拿起来的时候扯断了。

  官聆皱了皱眉,被扯掉的一截正好是地址和电话, 只留了商家信息下单时间和订单编号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那栋楼的格局是一梯两户,分别位于电梯口一左一右两个尽头,刘传宇家在右,水仙盆栽就在刘传宇家门口旁边一点, 不难猜出, 这份外卖是送到哪儿的。

  可这些信息并不够呀,官聆拧紧眉,就算这张小票是完整的,客户的电话号码也会做隐藏处理, 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这份外卖跟刘传宇有关。

  官聆烦躁的捏紧小票, 负气的想要扔掉时,视线扫到上面的下单时间, 手上动作猛的一顿,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猛然冒上心尖的怀疑被倏地无限放大。

  他赶忙掏出手机按着上面的商家信息搜索了店铺,还好并不是什么连锁店,而且这家店离他现在的位置仅三公里,官聆强压着呯呯直跳的小心脏,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报了手机上的地址。

  这家店位于附近商圈的一条小吃街,门脸不是很大,官聆按着手机上的地址跟店名门牌等一一核对后,拾阶撩开了店门厚重的塑胶门帘儿。

  早已过了饭点了,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店员坐在最里侧的收银柜台边摘菜,听到脚步声往门口看过来,其中一个起身热情的招呼,冲官聆说吃的都贴在墙上,让他想好直接点就行。

  官聆攥着小票的手紧了紧,几步上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打颤,“请问,”他将小票递到那个招呼他的店员面前,“这个是在你们这里点的吗?”

  店员拿过小票看了两眼,点点头,“没错,怎么了?”

  官聆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猜测即将被证实后的兴奋,他抖着音儿道,“能查到下单人的信息吗?电话名字住址什么的都行。”

  店员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打量了官聆几眼后问,“你查人信息干嘛?你是干什么的呀?”

  “我是下单人的朋友。”官聆忙道。

  “朋友?”店员满脸狐疑的瞪着他,戒备道,“朋友会不知道名字电话?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朋友失联了,”官聆灵机一动,笑道,“我们好多天都联系不上他,今天去他家看到门口的订单信息,这才找到你们店里来,”官聆怕她不信,忙强调道,“我朋友是个工作狂,被公司开了之后心情一直很低落,我们都很担心他,您看……”

  官聆说得情真意切,听着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这店员本来有些动容了,不料另一个摘着菜一直没吭声的那个店员突然冲官聆道,“既然你是他朋友,你直接打他手机号不就完了,干嘛来咱们店里问呀?”

  前一个店员反应过来,接过话头道,“就是,你直接打他电话不就行了,客户信息是隐私,我们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的。”

  官聆在看清订单上的日期和时间后只想着赶紧过来核实,压根儿没考虑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都有点儿懵了,只得恳求道,“他手机不通……我就想确定一下下单人的名字,你们帮我看一下,就看一下……”

  后面那个店员皱着眉不悦的扫过官聆的脸,“你到底是不是他朋友啊?都知道人家地址了却不知道名字,你别是什么小偷吧?”

  官聆无语了,“您看我像小偷吗?”

  那店员没答话,挥挥手不耐烦的道,“不是来吃饭的就走吧,我们这里只提供餐饮,别的不提供。”

  官聆退而求其次,“我朋友叫刘传宇,您帮我看一眼订单信息上的名字对不对得上行吗?我是真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即便是你朋友,下单人也不一定会用全名,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找人就直接打电话或者上家去,我们是餐馆,不是走失人口登记处,帮不了你。”店员白了他一眼,“得得得,不吃饭就走吧,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就差关键的一环了,官聆就想知道这单是不是刘传宇本人点的,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他实在不甘心。

  “行吧。”官聆妥协,“给我一碗鸭血粉丝汤。”

  赶人的店员脸色和缓了些,摘菜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冲官聆道,“等着吧。”然后进了后厨。

  吃食很快端上来,香味儿很浓郁,但官聆却半点儿味口都没有,他试图说服那个店员,却再次被拒绝,“关系到客户的隐私,真不能给你,你要真担心你朋友,就直接报警吧。”

  店员丢下话离开了,官聆毫无食欲,打算直接扫码付款走人,手机刚掏出来就唱了起来,来电显示顶级vip。

  官聆愣了愣,机械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梁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干嘛呢?”

  官聆视线落到面前的粉丝汤上,回道,“吃饭。”

  “午饭?”梁泽奇怪道,“太晚了吧,你这是下午茶么?”

  官聆没注意时间,心情复杂,更没什么聊天的欲望,“有事吗?”

  梁泽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语气淡漠了几分,像自说自话又像点着点儿诘问的吐槽,“昨天还说要努力呢,这才刚过了一晚上态度就这么恶劣了……”

  昨天的种种一股脑的涌进大脑,可官聆这会儿一门心思想着刘传宇,实有提不起多余的心思来讨好梁泽,只好敷衍的转移话题,“你不是在修剪花草吗?都弄完了?”

  “刚弄完。”梁泽说,“以后买房可不能买带花园的,太折腾人了。”

  官聆抽了双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鸭血,顺着他的话说,“你家那么有钱连个园丁都请不起吗?”

  “园丁病了,请了两天假,”梁泽郁闷的叹气,“老头儿在家闲的坐不住,自己上阵不说还拉着我干苦力。”

  鸭血被官聆用箸尖戳得面目全非,思绪压根儿没在梁泽的唠叨上,淡淡的应了个哦。

  梁泽这才感觉到对方人情绪似乎不高,问,“你怎么了?”

  “没事。”官聆条件反射的回。

  那肯定就是有事了,梁泽又问,“你在店里?”

  “没……”官聆抬起头,他背对柜台坐着,视线穿过狭小的门廊投注到外面的街上,行人车辆在窄门中间来回穿梭,他回,“在樟楠路这边。”

  梁泽不熟路,直接问,“那是哪儿?”

  官聆心不在焉的搅着碗里的米粉,“白岩区这边。 ”

  梁泽嚯了声,“跑那么远吃饭?跟谁呀?”

  “就我自己。”

  一问一答间,愁肠百结的心绪似乎舒展了不少,官聆端起碗喝了口汤,刚做好的汤粉,有些烫口,一口咽下去,官聆觉得从舌尖到胃这一路都被烫熟了。

  “吃的什么呀?”梁泽又问。

  舌尖被烫得失了知觉般麻酥酥的,官聆将飘浮于表面的鸭肠拨开,“鸭血粉丝汤。”

  “一个人跑那么远就为了吃碗鸭血粉丝汤?”梁泽有些无法理解,“那家店很好吃吗?”

  官聆就喝了口汤,还被烫得心都软了,哪记得什么味道,含混的唔了声,“还行吧。”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而后传来引擎声,梁泽低沉的声音伴着引擎声钻入官聆耳朵里,“也不知道豪景的厨师会不会做鸭血粉丝汤。”

  官聆下意识回道,“应该会吧,好歹五星级酒店。”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了,官聆等了几秒,又低头喝了口汤,没记着教训,舌尖上刚刚被烫过的地方又是一阵麻,倒是将他不在状态的思绪给拽了回来,气氛陡然沉寂了下来,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要不我给你打包一份?”

  那头沉默了两秒,梁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些微不爽的傲娇,“不会太麻烦你吧?”

  官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摇头,“当然不会。”

  “行吧。”梁泽啧了声,语气颇为勉强,“那就麻烦你了。”说罢也不等官聆回话,直接将电话给掐断了。

  索性也没味口,这店员又是个一根筋,任官聆说尽好话也不肯让他看一眼下单人的信息,官聆只得让她将自己只喝了两口汤的食物打了包,又让她重新做一份新的,提着两份鸭血粉丝汤出了店。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街道两边不断倒后的景象,官聆给自己打气,这一趟也不算白跑,至少他知道了刘传宇的住处,这个收获已经不小了。

  到了豪景官聆直接进电梯上了28层,2811的门虚掩着,大概是刻意给他留的门,官聆礼貌的敲了两下才拉开,客厅里却没见着梁泽的人。

  官聆一边换鞋一边喊了声梁泽的名字,他反手关上门将打包好的吃食放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犹豫片刻后抬步去了主卧,主卧的门开着,官聆走到门口唤了声梁泽,话音刚落就见梁泽裹着件浴袍从里面的浴室出来,发茬儿是湿的,根根直立,几滴水顺着脖颈而下,很快没入深落色的浴袍前襟里。

  “挺快。”梁泽看他一眼,拿毛巾往脑袋上随便擦了两下说,“一身草味儿,洗了两遍了都。”

  官聆下意识别开眼,没答他的话,说,“鸭血粉丝汤买回来了。”

  “那我得好好尝尝。”梁泽观察着官聆的神色,随手将毛巾往椅背上一扔,也不换衣服,就这么擦着官聆往外走,“能让你打一个小时的车跑那么远去吃的店,味道肯定很赞。”

  官聆跟着他往外走,记忆里只有烫嘴的酥麻感,对味道好坏一无所知。

  粉丝和汤没有分开打包,粉丝在汤里泡得太久都烂了,汤也被粉丝吸了太多水份,一碗鸭血粉丝汤基本没剩多少汤了,梁泽打开盒子看到这惨不忍睹的景象时抽了抽嘴角,问,“多少钱一碗呀这个?”

  “十五。”官聆如实回答,视线掠过打包盒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忘记让他分开打包了。”

  “车费都得七八十吧?”梁泽啧了声,“这一餐可不划算呐。”

  官聆以为他是在跟自己算餐费钱,忙道,“我请你吃。”说完看到碗里的一坨,又不好意思起来,“要不重新点一份吧,这附近应该也有卖的。”

  “算了。”梁泽转身拿壶烧上开水,“好歹花高价买回来的,凑合吃吧。”

  官聆倚着岛台,想起那天跟梁泽一块儿吃酸菜鱼米线时的情景,说,“那家店还没上次那家米线店大呢,环境也不如米线店好,你确定要吃吗?”

  梁泽果然蹙了下眉,沉吟两秒后道,“眼不见为净,反正我又没看到环境。”

  官聆被他的话逗乐了,不知怎的,郁结了一天的心事像是突然找到了决堤的出口,想找个人宣泄出来,可对他来说,梁泽属实不是个倾诉这事儿的最佳对象,但他一时间又找不到该跟谁说。

  官聆犹豫着,眉心紧锁,陷入纠结。

  “来回近两百的车钱,”水壶里的水开了,梁泽端过来往两碗粉丝汤里倒了些,掀起眼皮儿看一眼官聆,“真就为吃碗鸭血粉丝汤?”

  官聆是个看钱的人,在梁泽看来,面对钱财,官聆是能省就省能坑别人就不委屈自己,却为了口吃的花这么高的“代价”打车过去吃,实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梁泽的问题像是给官聆的纠结递了个台阶,他思忖两秒后顺着台阶回道,“其实是有个朋友住那附近,我去找他的。”

  梁泽跟官聆认识这么些天以来,还是头一回从官聆口中听到朋友二字,诧异道,“很要好的朋友吗?”

  官聆心虚的扯谎,“就一般朋友吧。”

  “跑这么远去找他,就请你吃碗鸭血粉丝汤?”梁泽扯着嘴角问。

  官聆没想到他的关注点这么奇葩,牵着嘴角笑了笑,笑完又皱起眉,“我连他人都没见着。”

  开水倒进粉丝里,梁泽用筷子挑了几下搅拌均匀,问,“不在家?”

  “不知道,”官聆摇头,“物业说好多天联系不上人了,不过我在他家门口发现了一张外卖的小票,就是这家店的订单。”官聆指指被梁泽掀到一边的包装盒盖说,“但那家店的人说订单信息是隐私,不能随便给人看。”

  梁泽点点头,“那家店做的没错。”

  官聆颓然,几秒后突然瞪着眼睛问,“你说我把这家店买下来,我成了老板,我是不是就能随便看订单信息了?”

  梁泽挑起眉毛,“似乎是这样没错。”

  官聆像是捉住了一线生机般,刚刚还臊眉耷眼的脸一下就眉开眼笑了起来,“那我一会儿去问问老板卖不卖。”

  梁泽挑起的眉毛半天没落下来,看着官聆像在看一个傻子,“你有那么多钱买下一个店面吗?”

  一个问题直接将官聆刚燃起的希望给泼灭了,梁泽似乎觉得不够,继续泼他冷水,“就为确定订单小票上的人是不是你朋友?小票不是在他家门口捡到的吗?那肯定就是他点的呀,直接上他家敲门不就完了。”

  “可物业说联系不上……”官聆张了张口,而后灵光一显,“你是说他有可能是故意不接电话?”

  “不知道。”梁泽摇摇头,“正常逻辑来说,如果不是他点的,那肯定是他家里人点的。”

  犹如醍醐灌顶,乌云罩顶的脑袋仿佛顷刻变得清明了,官聆一拍脑门儿,他怎么没想到呢?那个单元楼的格局都是一梯两户,外卖单就在刘传宇家门口的盆栽下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特地到这一楼来放张外卖小票,这外卖百分之九十是送到刘传宇家的!就算刘传宇不在家,那也有可能是他家里人在,找到他家里人问问不就行了。

  “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官聆松一口气说。

  “这就帮大忙了?”梁泽啧了声,“今天是怎么了,小脑瓜这么不够用?”

  怎么了只有官聆自己清楚,他从张非那儿得到地址后心里就一直沉沉的,捡到小票后去了店里脑袋也是懵的,跟突然智商减半了似的,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却偏往复杂了去想,如梁泽所说,即便那份外卖不是刘传宇点的,那肯定也是他家里人点的,那么就可以证明他家目前有人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