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 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但一个刘传宇,就已经足以令官聆感到热血沸腾了。

  官聆心里高兴, 张非又是个嗜酒的, 便陪着多喝了两瓶, 啤酒胀肚子不说还利尿, 他冲张非摆摆手起身去厕所,官聆脚下虚浮, 摇晃着跟一个服务员撞了一下,陆海没喝多少,快步上前搀了一把,怕路上再生什么事端,不放心的搀着人一路到了洗手间门口。

  他们这一餐吃得有些久,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儿了,别说厕所了, 就正厅都没几桌了,官聆一只胳膊被陆海扶着,另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扶着墙,到了小便池也没见陆海离开。

  他看人有些重影, 侧过头虚眯着眼睛盯着陆海的脸看了好半晌也没能分辨出眼睛鼻子的正确位置, 干脆晃晃脑袋放弃了,抬手解开拉链正准备掏,却见旁边的人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官聆虽然路走得不怎么稳,但意识却还是很清明的, 他怔了怔转过脸, 对着陆海模糊的脸说,“你不用扶了。”

  陆海像是这才猛的反应过来, 尴尬的松了扶着他胳膊的手,官聆扭回头正打算继续手上的动作,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的瞥见旁边的人仍旧没动静。

  官聆第三次转脸看向身侧的人,蹙着眉似在思考,几秒后冲陆海说,“我就是脚有点儿软,但手却是有劲儿的,这个也不用扶。”

  陆海只是迟钝的还没反应过来要出去,一听官聆这直白的话脸瞬间红了个透,尴尬的道了句抱歉匆匆退出了洗手间,估计是走太急了,衣袖还在门把手上勾了一下,门顺着往前的惯性关过来,额头在门板上撞得哐一声响。

  官聆刚感觉尿意上涌,结果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吓一哆嗦,硬生生多站了十来秒才尿出来。

  官聆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对着镜子洗手的时候顺便捧着水洗了把脸,十月的天水温并不算低,但也能驱赶一些上翻的酒劲,看镜子里的人重影没那么明显了,官聆这才转身往外走。

  这家店的洗手间建在后厨后面,出了洗手间往正厅去必须得经过后厨的卸货通道,官聆洗完手刚拐过墙角,便见斜对着站着一男一女。

  陆海和徐潇潇。

  官聆反应还算快,适时的刹了车,肢体动作还比大脑运转快一步的将踏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他无意听人墙角,只是徐潇潇对陆海的意思太明显了,看这架式估计是打算说些旁人在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他要是就这么走过去,肯定会坏了人家好事。

  虽然一开始他找到徐潇潇是为了坑梁泽的钱,但却歪打正着的让他知道了刘传宇的存在,总的说起来徐潇潇间接的帮了自己大忙,就凭这一点,官聆也不能不厚道的出去给人添堵。

  他转回身靠在一侧墙壁上,无聊的掏出手机看时间,却意外的发现支付宝的标识上戳了个鲜红色的小1。

  官聆正准备点开,耳畔隐隐传来墙壁另一侧两人的说话声。

  “一直没机会说,”徐潇潇声音柔柔糯糯的,带着点害羞的腼腆,“恭喜你顺利签下这单。”

  “该我谢你才对。”陆海谦虚道,“要不是你介绍,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签到合同。”

  “我只是推荐了你,没帮什么忙的,”徐潇潇笑着看向他,“是你才华出众。”

  “谢谢。”陆海说。

  “上次你说你没女朋友,”徐潇潇绞着手指,紧张的咬了咬唇,“那现在呢?”

  陆海似是怔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摇头,“没有。”

  徐潇潇面露喜色,眼尾都染上了笑意,问出的话却跟方才的羞怯大胆许多,“那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陆海似乎早料到对方的心思,脸上表情异常平静,“可以,但……”他顿了顿,“我这人挺无趣的,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也不爱过各种情人节圣诞节……更不会玩儿什么浪漫,你可能会失望。”

  “怎么会呢。”徐潇潇脱口道,“比起浪漫我更喜欢务实。”

  陆海轻蹙眉头,似在认真考虑,良久后道,“好吧。”

  官聆侧了侧耳朵,这算是成了?

  他暗暗砸舌,这两人可真不拖泥带水,几个回合就搞定了一桩终身大事,他不由想起当初姓周的猛追自己那段时间的心历路程,瞬间觉得自己还不徐潇潇一个女人洒脱果感,可能是对比太强烈,也可能是想到以前不堪的过往,官聆觉得身上的酒意都跟着醒了几分。

  他觉着差不多子,收起手机抬腿便拐了过去,看到墙根下站着的一男一女面露诧异,语调带着醉意,语气里却是调侃居多,“你俩这是结伴上厕所?”

  徐潇潇脸颊微红,不知是刚告白成功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是被官聆这句调侃给恼的,幽怨的瞪了官聆一眼冲陆海微微一笑,“我去补个妆。”

  其实这条通道挺宽敞的,但徐潇潇从陆海身旁经过的时候他还是侧了侧身礼让了一下,官聆上前半步拍了拍他的肩,哥俩好似的冲他挑了挑眉毛。

  陆海不解其意,下意识伸手扶着他胳膊,脸上闪过一抹愠色,“这个张非就是个酒罐子,你越跟他喝他越来劲。”

  “没事,”官聆没当回事,跟他一块儿往正厅里走,“高兴嘛。”走了两步又停下,“你不等徐小姐了?”

  “我等她干嘛?”陆海一脸莫名其妙,似想到官聆刚才的调侃,尴尬的道,“我在这儿等你,她正好过来,碰上了。”

  官聆心知肝明没拆穿,两人回座位的路上,官聆顺便到前台把账给结了。

  “今天让你破费了,”陆海有些不好意思,“改天我回请一餐吧。”

  “见外了。”官聆将打补的零钱叠以大小长短叠整齐后入进钱包里,语气熟稔的道,“都是朋友,以后随便聚。”

  陆海面色一喜,郑重的点了点头,官聆觉得这人也不像是没朋友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儿高兴过头?不过周身酒意未散,思绪也有点儿跟不上趟,这个疑惑只冒了个尖儿就被他给忽略了。

  出餐馆的时候张非的步子比之前官聆上厕所的时候还飘忽,歪歪扭扭跟跳舞似的,张非不得法只得一路扶着他,从餐桌到门口,张非一路都在扯着官聆感谢。

  把官聆感谢得他不帮忙搞定这个工作都不好意思了。

  “我店就在附近,走过这条街再拐两条街就到了,两站路不到,”官聆说,“你们没开车来吧?喝了酒还是打车吧。”

  陆海先给徐潇潇招了辆出租,等人走后才给自己招了一辆,官聆正打算说两句客套话,便被陆海以他喝多了走回去不安全没由给一并拽上了车。

  张非被陆海强行塞进了副驾驶,官聆跟他并排从在后排,无奈的冲出租车司机道了地址,又冲陆海笑笑,“我酒量其实还不错,这点儿酒还不至于醉得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何况还是大白天里。”

  “我有个同事,之前一起聚餐的时候因为没有帮着一块儿送到家,路上出了意外右小腿骨折住院了,医药费是我们几个约酒的同事均摊的。”

  官聆思维有点儿迟钝,好半晌才从这话里听出深意来,笑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陆海也笑,“我知道,但还是不太放心。”

  官聆没把这话当回事,只当陆海是真把他当朋友对待了,扯了扯嘴角,“你这人对朋友还挺掏心掏肺。”

  陆海声音低低的,“也不是对谁都掏。”

  官聆的思绪被酒意萦绕,就没往深了想,只当陆海是看得起自己,他还是程斐的时候,上学那会儿朋友其实也不少,后来跟周锦航在一起后便慢慢疏远了,原因是周锦航不希望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想到此官聆不由觉得那会儿的自己着实傻,友情有时候往往比爱情更暖人心,原主因为工作问题身边也没什么朋友,陆海这人其实还不错,人热心不说还小有才华,官聆觉得能交这么一朋友也不错。

  车开不进步行街,只能在十字路口停了,为安全起见出租车左侧的车门一般都是锁着的,陆海坐在右侧,车停稳后他先下去让官聆,官聆抬腿下车的时候脚尖踩到马路与人行道的梯坎上,没踩实身体往后微仰了一下,陆海眼疾手快的抓着他胳膊拽了一下。

  “你店在哪儿啊?”陆海不大放心的说,“要不我选送你回店里吧。”

  官聆摆摆手,“没事,我真没喝多,这鞋不怎么跟脚。”

  陆海见他坚持便没再多说,上车后摇下车窗冲他摆摆手,“最近挺闲的,有时间请你喝酒,咱们较量一下高低呗。”

  官聆点头,“随时奉陪。”

  店门外摆了张木桌,桌上放着一摞彩色的传单,张萍坐在桌后的椅子里玩儿手机,官聆虚着步子走近,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干嘛呢这是?”

  店里的画都送给姓周的那王八蛋了,官聆打算把画室改成培训班,传单印了不少让张萍发出去,这人不出去发广告居然直接搬张桌子坐这儿,等路过的人自己来问吗?

  “调查问卷。”张萍递给他一个本子,页面是表格制的,上在的字儿写挺秀气,官聆酒意未消,刚刚在车里闷得脑袋有点儿晕,只依稀看到表格里有人名和数字。

  “我去了几家搞美术培训的,”张萍说着嫌弃的以手作扇在鼻子前扇了扇,“大白天喝这么多,又陪客人应酬了?”

  官聆佯装没听到后半句,直接问前半句,“然后呢,那几家怎么样?”

  “规模有大有小,”张萍虽嫌弃,但还是快速进入正题,“我装作要参加艺考的学生去做了咨询,价位都是按老师级别排的,名校老师收费高,普通宾收费低,阶梯式不等,但几家下来都大同小异,我还偷偷问了在那儿上课的学生,然后回来做了表……”

  “你直接写份报告交给我吧,”官聆不耐烦的打断她,“脑袋本来就晕,你这连珠炮似的我更晕了,先睡会儿,醒了直接看。”说罢也不等张萍表个态,虚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进了店里。

  张萍恨恨的冲官聆挥了挥拳头,等人拐上了楼才不情不愿的把桌子椅子搬回店里,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笔电,将手写表格里的信息一一输进电脑里,又针对今天的成果写了份可行性报告,还细心的根据别家的阶梯式价格制定了个初步的收费标准,等这些都弄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初秋不如夏天,天黑的时间比以往早了些,张萍看了眼门外变暗的天色,伸了个懒腰敲敲酸疼的背,心说她刚该给自己做份阶梯似的工资表,自己一个店员硬是把财务前台和销售的活儿都给干了,不涨工资天理难容。

  正腹诽,柜台前投下一片阴影,张萍下意识抬脸,眼里映入一张帅脸,视线撞进一汪深潭。

  梁泽敲了敲柜面,“官聆呢?”

  张萍指指楼梯,“睡觉。”

  “大白天睡觉?”梁泽啧了声,“我两点就给他发消息了,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起?”

  “喝多了没听见吧。”张萍仰面盯着离她只有半米距离的帅脸,说话的声音细若蚊蝇。

  “喝多了?”梁泽诧异。

  “中午不是跟您去应酬了吗?”张萍眨眨眼,心里滑过一抹可惜,这么帅的男人居然找的也是男人,天理何在。

  梁泽眉心一皱,视线扫到柜面上装了一半的电脑,“你是准备下班了?”

  张萍点点头,想了想说,“我也可以晚点下班,梁先生要喝咖啡吗?我帮您冲一杯。”

  “不用,”梁泽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道,“你下班吧,门带上不用锁。”

  张萍盯着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的高大背影,直到那背影一旋隐没在楼梯口才幽幽叹了口气,心说小老板以前接过的女客户别说上楼了,就连来过店里的都屈指可数,再看这位梁先生,每回来找人跟回自己家似的,轻车熟路毫不见外。

  张萍啧了声,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老板直得这么不明显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官聆:大家好,其实我小名叫蚊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