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嬴煦的这个问题,当真是正中谢景琛的死穴。

  他什么都不会隐瞒于嬴煦,她想知道什么,如果是换做其他的事情,定然会是事无巨细的同她道来,细致到嬴煦到最后都懒得再听自己问出来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却有别于其他。

  重回一世,回到过去,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太过玄幻暂且不说,对于谢景琛而言更为在乎的还是如果他将前世的事情告诉嬴煦,这是否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的心中有些不确定,要不要将那已经被自己给扭转改变了的伤痛未来说与嬴煦听。

  他不想拿这种事情给嬴煦好好的心情添堵,可同样也并不想欺骗于她,满口谎言。

  ——即便是所谓善意的谎言,终归本质也是还谎言。欺骗就是欺骗,名义扯的再好听,也还是免不了那一个“骗”字。

  最后,谢景琛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决定将此事如实相告,他做不到对嬴煦说谎话,没有办法将此前对于下属的那一套“做了一个噩梦”的说辞拿来搪塞嬴煦。

  只不过现在他才刚开口了一个,“我……”字的时候,看着他这幅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模样,嬴煦顿时间就说了句,“算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随后那双凤眸目带嫌弃的看着他,口中嘀咕着:“别做出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

  一听到这句,谢景琛立刻道:“阿煦从来都不会欺负我。”

  从小被欺负到大的小跟班脸不红心不跳,一双小狗眼亮晶晶,发自于真心实意的如是说着。

  听到他这么说,嬴煦冷哼一声,心中却是觉得算他识相。

  随后一直都没少欺负小跟班的大小姐又道了句:“谢景琛,我累了,走不动。”

  由于是真的感到疲惫,嬴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力气都不想提起,没有什么精气神,就有些使得尾音有些软软的,听上去有那么两分像是在撒娇。

  一听到这语调软极了的一句,谢景琛顿时就是很自觉的转过身去,紧接着蹲在地上。

  而看到他这一动作,嬴煦也是很自然的伸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上了他的背,之后被谢景琛背起。

  整个一系列动作,谢景琛做的如同行云流水,流畅万分。

  可以看得出来从前不乏相关的经验。

  随后再加将嬴煦背起以后,俊颜的少年人柔声问着软乎乎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漂亮姑娘,“阿煦想去哪里?”

  “要去放河灯吗?”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隐约在谢九手上看到了河灯,谢景琛不由得问了这样一句。

  “不想去了。”嬴煦懒懒的回着,随后又嫌弃了一下这乞巧节,“没意思,破日子,又挤又冷。”

  “那我们回去?”

  “唔……”听到他这句,嬴煦思索了一下,随后除了一个与今天这个节日完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地方,“去大佛寺吧。”

  “都在参与这个破节日,那边肯定人少。”嬴煦歪了歪头,一头柔顺的长发随着她这个动作擦过谢景琛的脖颈。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一个细节,而是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声音轻轻浅浅的说着,“我想去给大哥祈福,大哥现在变得好惨的。”

  想起来之前系统和自己所说的,自家亲哥在失踪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昏迷不醒,而在醒来之后又是因为撞到了脑子失去记忆,一切过往全部都回忆不起来。

  在过去的最初听说了所谓原著剧情中嬴照还成了女主的大腿,给她撑腰的人之一事情的恼怒之后,向来都和兄长关系很好的嬴煦对于亲哥的遭遇还是很是心疼的。

  听嬴煦这么说,谢景琛只是道:“那我陪阿煦一起。”

  谢景琛并没有打算去询问嬴煦这样的消息究竟是从何处而来,既然她没有同自己说,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去问。

  就像嬴煦在意识到他对于自己的重生一事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不再过问一样,他不会主动找让嬴煦难为的事情。

  不过阿煦的头发落下来,刮蹭着他的脖子,有点痒……

  他的心中有些忍不住的胡乱想着。

  不过这一份的“苦恼”并没有萦绕谢景琛太长的时间,很快的忽然之间听到嬴煦“啊!”了一声,漂亮的姑娘倏地抬起头,随着这个抬头的动作,原本落下去的青丝自然也是扬起。

  她像是忽然之间想到什么,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谢景琛的肩膀,鼓了鼓腮帮子道:“我怎么忘了让你那个皇兄打你一顿了!”

  听到嬴煦这句,谢景琛眨眨眼,满目无辜。只不过角度的问题,嬴煦在这一刻是注定看不到他这无害的眼神了。

  只听谢景琛道:“阿煦想打我,何必要找其他人?”

  “何况我那个九皇兄也打不过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上扬,像是在给主人展示着什么一样的说着,“父皇的诸多儿子之中,武艺最好的还当属是我。”

  听到他这句,嬴煦冷哼一声,问道:“我让人打你,你敢躲?”

  随后接着又说了句,“你下次再惹我生气,我就自己动手。”

  说着,她将自己的手握成拳在他的身上锤了一下。

  谢景琛立刻惊了一下,连忙语气有些急切的对背上的小姑娘问道:“阿煦手疼不疼?”

  而这个问题嬴煦则是以又拍了他一下作答,随后谢景琛又道:“我刚刚是想说,这样的事情,阿煦告诉我,我自己动手就好了啊。”

  他皮糙肉厚的,阿煦打了该要手疼了。

  “如果不然的话,等以后嬴照回来了,让他动手打我来帮阿煦出气好不好?”他声音温柔的哄着背上的姑娘。

  然而就在下一刻,嬴煦抬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带着绵软尾音的声音凶道:“嬴什么照,这也是你能叫的,叫大哥!”

  她都还没有张狂到对大哥直呼其名,得乖乖的喊哥哥,谢景琛凭什么越过她去一下子高她一头啊?

  一瞬间,嬴煦又有小脾气了。

  想打人。

  而嬴煦从来就不是什么会压着自己的脾气的人,想做什么也就真的会去做。

  不过也正如同谢景琛所说的那样,打他多了她反而是自己手疼。所以嬴煦也没有继续拍他,而是报复性的扯了两下他的头发,最后在少年人求饶的一串“好好好”之下,才肯收手。

  随后在对着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喊了好几声大哥以后,谢景琛目光之中忽然闯入一个红色的稻草人。

  稻草人上插满了红色的糖葫芦,冰糖饱满,色泽晶亮。

  握着那稻草人杆柄的主人正走在街道之中叫卖。

  看到熟悉的东西,于是谢景琛不禁对嬴煦问了句,“那边有糖葫芦,阿煦要吃吗?”

  谢景琛记得,从前有一段时间,嬴煦很喜欢糖葫芦。

  听到这个问题,嬴煦没有说话,而是重新的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让人看不出她是想吃还是不想吃。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小女孩走到他们两个的面前,小女孩的手中挎着一个竹篮,篮中放着五颜六色的新鲜山茶花。

  看看这仿佛在打情骂俏的两人,女孩睁着一双圆黝黝的葡萄大眼,小心翼翼的开口对谢景琛问道:“公子,你要不要给你夫人买朵花?”

  小女孩的这个称呼,直接就把谢景琛给说的耳根染成了一片绯色,宛若一只被煮熟的虾子。

  反倒是嬴煦直接无视那个微妙的称呼,完全没往心里去,利落表示道:“我不要。”

  她才不要配那么多人都有的东西,山茶这种花价低路边随处可得也就罢了,刚才谢景琛背着她这一路,嬴煦可是看到了路上不少男女手中都捧着一朵山茶。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种冬日中依然可开的花,本该为珍稀罕物,偏偏是个烂大街的。

  嬴煦果断的嫌弃掉了小女孩的山茶花,但刚刚被卖花的小女孩一句话给说的害羞的谢景琛倒是说了句,“但是我有点喜欢……”

  嬴煦道:“你喜欢你就买啊。我也没拦着你自己买。”

  “可是……”谢景琛吞吞吐吐,本就泛红的耳根又红了些许,目光落到一旁的行人身上,轻声说着,“他们都是有人送花。”

  嬴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正好是有一个姑娘给身边的男子衣边簪花。

  “你的意思是……”看着这样一幕,嬴煦凤眸微眯,理解能力满级,“我在这里妨碍你,有人给你送花了是吗?”

  听着嬴煦有些变得危险的声音,谢景琛求生□□速上线,道:“我是想说,阿煦可不可以送我一朵花?”

  说着,他回过眸子,一双小狗眼晶亮而又满是期待的看着背上的漂亮姑娘。

  “……”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很习以为常的眼神,嬴煦却被他这忽然的一个回眸看的有些感觉不适应。

  随后她把他的头推过去,故意抬了抬声音掩饰刚刚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大声道:“我没钱!”

  一听到这句,谢景琛立刻接上,“我有!”

  说着,他取出一块碎银子,举起手递到嬴煦面前。

  看着他手中的那一块碎银子,嬴煦不禁陷入沉思,“买一朵花,用得了这么多吗?”

  谢景琛仍然是有些害羞,说道:“我们可以把小妹妹所有的花都买下来呀。”

  “然后你想去卖花吗?”她冷笑,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谢景琛把自己放下来。

  落地之后,容貌精致的姑娘一把抢过少年人手中那块碎银子。然后顶着一张沉沉的面色,气势汹汹的走上前两步,到小女孩那里去买花。

  在小女孩有些怯怯的目光之下,嬴煦把刚拿过来的碎银子抛给她,买东西硬是给拿出抢劫的架势,凶道:“行了,你这些花我都买了,你可以回家了。”

  随后带着嫌弃的提起那一篮子新鲜漂亮的山茶花,嬴煦正要去骂谢景琛,不就在转头的时候发现,一眨眼的功夫某个傻狗人就不见了。

  正当嬴煦握了握拳头,就要发作之际,忽然眼前出现一串红彤彤的东西。

  是糖葫芦。

  而拿着糖葫芦的手的主人正是刚刚问过她要不要吃糖葫芦的谢景琛。

  看着举着糖葫芦朝自己笑的少年人,嬴煦顿时就说了一句,“谢景琛你幼稚不幼稚啊?”

  不过嬴煦虽然是在说他幼稚,可手上却是坦诚的把那串鲜红的糖葫芦接了过来,同时把那一篮子山茶花甩给他,“你要的破花!”

  从嬴煦手中接过那一篮花,谢景琛立刻就从中取了一朵别在自己的衣襟上,末了还要凑到嬴煦眼前,展示给她看,“阿煦你看!好看吗?”

  “……”

  “俗死了!戴着这破花不要说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