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红眼睛还在鼓舞人心。
台下, 洛西的眼眶又蓄满了眼泪：”为什么……”
她觉得红眼睛一开始说得好对，她也觉得这里的居民因为他们的到来，过得很惨。
可是为什么, 最后的落足点居然还是落在抢女人身上？
不是说神明给他们带来了天灾人祸，为什么又要把天灾人祸按在无辜的人身上？
对着底下的居民说“兄弟们”，台上那些货物就不是他的“姐妹们”吗？
洛西咬紧牙关, 拎起手里的冲击炮：“这群畜生！”
江邈拉住她：“没用的, 你杀了一个红眼睛，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红眼睛站起来。”
洛西红着眼眶：“那我也要杀了他，以泄我心头之恨！”
“杀得动吗？”江邈平静地说，“就像在枉死山庄一样，杀掉一窝家猪，还会有千万只野猪。”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世道人心就回不去了。你永远都不会想知道, 他们究竟可以有多崩塌下限。”
江邈看着洛西：“台上的红眼睛不是真的想打倒袁文龙，他是想成为袁文龙。底下的居民也不是真的追随红眼睛, 他们是羡慕红眼睛。”
洛西气得发抖：“那他们为什么非要挑女人作为奖赏, 我们不是人吗？我们就是个物件吗？！”
“因为弱肉强食刻在人的基因里, 也书写在天道里。他想要其他人帮他做事，必须先给出筹码, 他们能拿出的筹码只有外面的女人。”
“洛西，你与其觉得每个人是道德驱使的，不如觉得所有人都是利益驱使的。不把女人当人, 对男人有利，他们就会这么做。他们会生生世世，世世代代这样做。”
江邈松开摁着洛西的手：“你可以去，只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被500个居民极端厌恶, 不再获得信仰，堕落成魔，无法通关游戏。你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居民，他们都拥有极端厌恶你的权力。”
洛西感觉自己自从进了这个副本，眼泪就不值钱了：“……所以，我们只能看着他们作恶吗？我们只能看着他们打着拯救世界的旗号，又一次作恶吗？天道难道就分不清是非善恶？天道就不能睁开眼！”
江邈缓缓扫了天道一眼。
天道更新了第九条：
天道和人心不辨是非好坏。无论人恳请什么，无论人献祭什么，天道不予回应。
江邈无悲无喜地说：“是的，那就是天道。”
“这里的居民就生活在这里，不需要成神，也不忌惮堕落成魔。他们不受约束，而你受约束。这是你成神的代价。”
江邈说完最后劝说的话，看着洛西：“利弊我已经给你分析清楚了，你的游戏，你做选择。”
洛西手里换成两把阴刀。
她眼底燃起了红色的光火，“没关系，极端厌恶就极端厌恶。我会在他们极端厌恶我之前，把他们全部解决掉！这些受害者，由我守护！如果我没办法走出这个游戏，我就一直在这里，当一个惩恶扬善的魔神！”
洛西看着江邈，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天道是这样规定的，那我就篡改天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江邈！”
“如果世界上有谁能篡改天道，不会是神，只会是你！”
洛西在人群里快速穿梭，冷心冷眼地杀死了一片。直到黑压压的人群全部倒下时，台上的红眼睛才反应过来。
他慌乱地看着台下唯二站立的人影。
洛西将身上的长袍一把扯下，朝台上的变异人丢出手里的短刀！
“北庭玫瑰，今天在此，夺下你的人头！”
*****
洛西和江邈把衣不蔽体的受害者带到了北神庙。
她们哭着笑着，对她们说谢谢。
江邈和洛西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姚珺还没睡，一直在照顾各种各样生了病的病人。
“你会好起来的，我也生过这样的病，你跟我一样，很快会好起来的。”
姚珺把一个病人哄睡，走到江邈面前：“谈谈？”
江邈扫了周围一眼：“这里太多人了，外面谈吧。”
神庙外，一盏油灯、两把藤椅。
江邈坐在藤椅上喝茶。
姚珺开门见山地说：“我感觉得到世道要乱起来了，你要准备了。”
“已经乱起来了，”江邈稍微直起身，好奇地问，“我要准备什么？”
“武|装夺取政|权。”姚珺干脆利落地说。
江邈笑了一笑，“想的有点远吧？”
姚珺很执着地看着江邈：“你肯定早就想到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以前是均等社会，平衡被打破了。现在想要再建造新的平衡，就必须覆盖整个祀神岛，光拥有一个北神庙作为据点还不够。否则，民间各种各样的势力都会重复着相同的步骤。”
以利诱导，再以武压迫。这里的男人会不断重复袁文龙和罗旭走过的路。只不过，神明诱导压迫居民，男人诱导压迫女人，都是挑软柿子拿捏。
江邈用手指敲了敲椅背：“通关游戏不需要做这种事，我不喜欢挑战高难度。”
姚珺很笃定地说：“在现实里也许很高难度，但在祀神岛完全有可能。祀神岛只是一个岛，人口有限，我们管得过来。”
江邈抿唇：“你和洛西怎么那么喜欢怂恿我去犯罪？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始终是要脱离游戏的，到时候这里的居民怎么办？”
洛西冷不防地出现在江邈身后：“江江，我好像听到你喊我名字了。”
江邈：“……”
洛西自行作答：“很好办啊，江户花园三号嘛。”
江邈：“……”
洛西笑呵呵的：“江江，反正你现在的信仰是零。干了又不亏，我都有十几个信仰了。”
江邈：“……”
江邈很执拗地说：“谁说我信仰是零了？我有信仰的，我有五个。”
江邈也不知道哪个居民那么想不开，跑来信仰她。
洛西：“……”
洛西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可能，我算进去了？”
江邈：“……”
姚珺也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脸。她锲而不舍地说：“江邈，外面的居民一定也想成就新的平衡。他们想要的平衡，这里的女居民肯定不答应。我们要抢先时机。”
“未必，”江邈淡淡地说，“这里的女居民未必不愿意进入男人创造的新平衡。”
“怎么会？”姚珺一噎。
江邈伸了个懒腰：“你且看着吧，我回去睡觉了，拜拜。”
她转过身，跟她们说：“别总想着外面的敌人，也想想脚底下的大地。我掐指一算，天罚很快又要来了。”
洛西&姚珺快疯了：“……不是吧？！又来？！”
江邈“呵”了一声：“希望这一次，你们能尊重一下我的神谕，多储存些粮食。”
洛西&姚珺：“……”
江邈一晚上没睡，坐在祈神山石门外面的小木屋里发呆。
蜥蜴人帮她点上蚊香，还给她扇风：“妈妈，已经通知好附近的居民了，他们一早就会过来给妈妈履行诺言，帮助妈妈实现图纸上的辉煌。”
“嗯，”江邈懒洋洋地托着腮，歪了歪头说，“准备好食物了吗？”
“发给劳动者的食物已经收集好了。”
“速度加快，除了身体不舒服的，将所有劳动者都喊到祈神山来，我们明天要做的事情有点多。”
江邈站起身：“希望能赶得及吧。”
赶不及，她也没办法了。
第二天天擦擦亮，祈神山上就聚拢了一大批人。都是欠了江邈债务，以力抵债的劳动者。
“吃了我的就要还，现在是你们回报我恩情的时候了，”江邈打了个哈欠，“拿好你们今天的粮食，给我开工，干不完，就给我熬夜干！”
居民们没听到江邈说的威胁的话，关注点都在吃的上。他们很奇怪，居然还发吃的？
“不需要再抵押劳动力吗？”
江邈很大方：“不需要，反正也只是馒头白菜咸肉而已。”
居民纷纷咽了一口唾沫。
江邈：“……你们到底多久没吃好的了？”
一个居民叹息：“上次，你发救济粮的时候。”
江邈：“……”
祈神山的工事如火如荼进行当中，江邈四周巡查，在劳动力里寻找可以帮她干点高级活的。
要手稳，干活精细，量丈精确的。
她找到了一个。
刚想开口，那个人急急低下头，立刻跑掉。
跑得急，那人怀里不小心掉出来一个馒头和一块咸肉，他又跑了回来把东西捡走。
“站住！”
江邈用绳索把他揪了回来。
他紧张得不行，立刻保证：“这是我的，我的！”
其实，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他的。上次地震，他根本不在北边，蜥蜴人的名单上没有他。
听说祈神山今天发馒头白菜和咸肉，他浑水摸鱼挤了进来，心很虚。
蜥蜴人不识字，只是假装看懂了画押，自以为聪明地把他放了进来。
“没说不是你的，”江邈扫了他一眼，“帮我干点别的事。”
江邈把战车、弓|弩、防盗门窗的图纸展示给他看：“会做吗？”
他点点头：“可以。”
江邈示意蜥蜴人：“给他三袋粮食。”
他惊讶地推搡：“不能，不能要。”
江邈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这是你未来劳动的报酬。拿好，别说我克扣你们。”
黄昏的时候，他和其他劳动力都回家了。
那人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他麻溜地钻到祈神山的某一个山洞里，扒开藤蔓和植物：“是我，小声点！”
他惊喜万分地说：“有吃的，有好多吃的！”
一个女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躲起来，别出来，”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安全。”
他稍微大声了点：“这里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