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无力的垂向一边，脖子上正插着严摩那把寒气逼人的坤汜。
桑卿猛然回头，严摩的手还未放下，保持着掷出的姿势。
“就这么急着杀人灭口？”
严摩被他森寒的目光惊了一跳，继而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
“我还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桑卿盛怒，脱口而出。
“呵，我多管闲事？！”严摩气笑了，“我刚刚若不杀她，她就要杀你了！”
“她这不是还没杀么，”桑卿冷眼看着严摩，“你倒好，不管不问就将人杀了。”
“那你可别忘了，我们这次本就是为了除鬼才来的，我杀了她无可厚非。”
严摩抬手，将坤汜收回，嗤了一声道：“桑卿，我看你根本就是死性不改！”
“从前维护妖族，如今这婆子夸你两句你就心软了？还维护起这等邪佞！”
“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趟是过来除鬼的，可她就是个人而已。”桑卿垂下眼帘，抬袖擦去溅在自己脸上的血迹，“严摩，你这莽撞的性子到底何时能改？”
“罗春庄的事，她是关键。这些围攻我们的纸人，也都是庄里的村民变的，你把她杀了，他们怎么办？”
“姜婆子是个普通人，可她却能操纵这些低阶鬼物，你可知是为什么？她刚刚在这里布了个邪阵，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我……”严摩被噎住，但他很快道，“那又怎样？她害了这么多人，早晚都要死。我如今杀了她，也省的她再作恶！”
桑卿站在距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夜色在他的身上裹了一层森冷的寒气，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再看严摩一眼，只落拓的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
沈故小跑着追上去，经过严摩身边时，冷冷瞥了他一眼。
夜黑的更沉了，姜婆子死了，那些鬼物顿时失去了控制，不知是不是这个村子的阴气太重，它们纷纷变的狂躁起来。
还有那些变成纸人的村民，受鬼物阴气的影响，一个个煞气大增，力量大涨。
村路泥泞而曲折，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身后鬼物阴笑，纸人的嘶吼，夹杂着周景杀猪般的吼声，声声入耳。
“你去哪？”阴风卷着严摩的暴呵传来，“给我回来！”
桑卿充耳不闻，坤汜插入姜婆子脖子里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已经凉透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两世了，沈故被换命格的事情，他现在才知道。没能阻止也就罢了，就连背后之人是谁，有何目的都不知道。
“呵呵……”
他苦笑了声，突然想起当初沈故杀上瑶天的时候，对自己的控诉。
“既然你不能教我，当初为何要捡我回去！”
“你收我为徒，却又转头就将我抛弃！”
“你离开玄尘派，便不再管我的死活！”
“如今，我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你却飞升了，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他这师父当的毫不称职，他根本就不配做沈故的师尊。
沈故那一剑，当真是刺的好。
他该死，太该死了。
“你……怎么了？”
沈故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桑卿回过神，就见沈故正拉着他的袖子，小短腿捯饬的飞快。
他叹了口气，放慢了脚步：“我没事。”
“那我们不管严摩长老他们了么？”沈故有些不解。
严摩不管不问就杀了姜婆子，他虽然不知道桑卿为什么生气，也能猜出那姜婆子肯定很重要。
只是，扎纸铺有那么多鬼物还有许多攻击性很强的纸人，严摩长老带着程策和周氏兄弟，真的能行么？
“不管。”桑卿淡淡道，“程掌门不是给了他一张信号符，打不过他不会叫人？”
他很少这么冷淡，沈故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还是忍不住道：“等等，这不对。你到底怎么了？”
桑卿自然没法说出调换命格的事，他看了一眼盯着自己有些焦心的小孩，俯身一把将人抱起来。
沈故知道他心情不好，很是顺从，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澈明亮，认真盯着桑卿，等着他回答。
小孩的脸颊圆乎乎，软乎乎的，桑卿伸手捏了捏，有些恢复了理智。
他想了想道：“刚刚就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事，但还没有确定，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沈故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分辨他到底有没有说谎，片刻后，点了点头：“那我等着。”
“我们现在去哪？”
桑卿：“先回一趟王铁家，然后回玄尘派。”
姜婆子这边的线索断了，他得赶在严摩他们之前回去，有一些东西，他需要亲自去验证。
“好。”沈故道。
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桑卿抱着沈故快步往王铁家赶，他抬头望向夜空，那天幕黑沉沉的，黎明遥远的丝毫看不见踪影。
突然，一道红色的光点自天空划过，最后消失在夜幕不见了。
“看吧，”桑卿挑了挑眉，“他这不是知道叫救援。”
“切。”沈故撇了撇嘴，别开了头，不去理他。
罗春庄的房屋排列还算齐整，很快便看见了王铁家的房子。
桑卿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沈故拧起小眉头。
“嘘。”
桑卿压低了声音，指尖一簇火光亮起，一道半透明的保护结界顿时落地，将两人罩在了里面，与此同时……
——砰！
巨响震天，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不知何时出现，锋利的鬼爪重重打在结界壁上。
保护结界被震的一颤，那厉鬼双目赤红，见丝毫没能撼动两人，似乎被激怒了，它仰头怒吼了一声，又抬脚朝着结界猛踹过来。
——砰！砰！砰！
结界被它踹的打晃，桑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颤一颤的疼，身体才恢复不久，又动用涅槃之火，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那厉鬼又是一拳打来，桑卿突然把沈故放下来，然后撤了结界。
指端火焰跃动，幻化出了火刃“上路”。
只是此时的上路抖动的厉害，好像随时要散架一般。
他没有片刻迟疑，朝那青面厉鬼猛地刺去。
“跑！”
他朝傻站在原地的沈故大喊。
“那你呢？！”沈故捏紧了拳头。
“严摩已经燃烧了信号符，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你先走，我拖住它。”
沈故脸色苍白，嘴唇止不住的发着抖：“好好，我走……那你，你一定要马上跟上来！”
“吼！”
上路狠狠刺进厉鬼的胳膊，那青面獠牙的家伙发出一声怒吼，利爪猛地朝桑卿拍下。
“嗯！”桑卿横刀挡住，闷声应道。
沈故看的心惊胆战，不敢再多待，一咬牙，唤出断霄，飞快的御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