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桑卿猛地暴呵出声。

  那姜婆子却连眼皮都没有抬,继续画着她的符。

  “你到底想干什么?!”桑卿咬紧了牙齿,温凉如水的眼睛里仿佛能淬出冰来。

  “嘻嘻嘻嘻~”

  姜婆子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诡异的笑了起来:“仙君急什么?”

  “他若是有事,我便拿你的骨灰去喂狗。”桑卿一字一句说的平静,却像是咬碎姜婆子的骨血。

  一旁的周景才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听见桑卿这一句,脸上又是一阵青。

  没想到向来温柔清雅的兮芜长老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这简直是比满屋子的鬼都要吓人的事。

  桑卿脸色阴沉的骇人,周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也快要被憋死了。

  “放心,他们不会死的。”姜婆子终于开口,那双漆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就好像在朝着桑卿送秋波。

  “恶心。”桑卿的声音冷的彻骨。

  沈故被捂住口鼻,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天灵盖,他本能的想要挣扎,可是身体却被禁锢住了,根本无法动弹。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只用黑手捂着自己口鼻的小鬼,嘻嘻笑着,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自己却无能为力。

  头开始晕了,心脏跳的越来越慢,头痛,心脏剧痛,浑身无力。

  恍惚间,他看见对面的程策已经翻起了白眼,身子一抽软倒在了桌子上。

  他应该也快要死了吧,但他竟然没有害怕,反倒有些庆幸桑卿坐的离他还有些距离,这样就不会看到他的丑状了。

  窒息感几乎到达了顶峰,沈故开始神志不清起来,心脏几乎不再跳了,好像灵魂正在被人强制抽离身体。

  终于,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程策和沈故无力的软倒的破木桌上,姜婆子笑得一双眼珠咕噜噜乱转,她那张殷红的嘴唇上下开合着。

  “铜钱占卜,八卦算命,死人卦开,天命尽改。”

  “你说什么?”

  桑卿蓦地怔住。

  他僵直的看着姜婆子把九枚纸钱抛向空中,纸钱纷纷扬扬落下,上面殷红的八卦阵图刺的他双目发疼。

  姜婆子双眼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纸钱,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

  突然,她霍地站了起来,手指朝着倒在桌上的沈故和程策指了指,两人便像傀儡人偶一般,从桌边站了起来,跟着姜婆子往外面走去。

  周景已经看呆了,上下牙齿打着磕巴:“兮芜长,长老,她……她这是要干什么?”

  “活人不改命,死人不算卦。”

  桑卿淡淡道,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什么?”周景显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刚要再问,姜婆子从外面折了回来。

  她如法炮制,伸手朝着桑卿和周景点了点,两人便也仿佛傀儡人偶一般,被无形的傀线牵引着,从桌边起身,走到了外面。

  夜幕深沉,罗春庄一片死寂。

  方才被姜婆子带出去的沈故和程策就垂着头,并排站在门外,像两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委屈仙君在这站上一会儿了。”姜婆子倚门而立,枯树叶似的眼皮眨了眨。

  桑卿厌恶的垂下眼帘,惹得她一阵嬉笑:“仙君别生气嘛,奴家又没要他们的性命。”

  说着抬手朝他两人指了指,瞬间,桑卿和周景两人一左一右在门外分开,分别站在了沈故和程策的左右两边不远的距离。

  做完这些,姜婆子就转身进屋去了。

  周景吓得双腿止不住的哆嗦,见姜婆子不在,朝桑卿喊道:“兮芜长老,她,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桑卿盯着姜婆子的背影,目光沉冷:“布阵。”

  八卦铜钱,死人卦,接下来恐怕就是那个禁术了。

  “兮芜长老!”

  周景突然大叫了一声,整个人抖的厉害。

  桑卿回过神,就见姜婆子站在门口,方才涌进铺子的那些鬼物,又一窝蜂的涌了出来。

  唯一与刚刚不同的是,每个鬼物都拖了一个纸人,从扎纸铺里鱼贯而出,它们动作有序,分成左右两队,迅速将桑卿和周景围了起来。

  桑卿发现,这些纸人当中,有一半被用墨汁涂成了黑色,列队时,也是左白右黑,左阳右阴。

  鬼物动作迅速,很快把四人团团围住,用纸人列出了一个阵型。

  桑卿无法转动脖子去看,但是可以靠着对风的感知,摸清阵法的布局。

  最后一个纸人摆完,他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是那个逆天而行的命轮阴阳阵没错。

  “乾坤为逆,阴阳倒反,死而为生,生而为死。”

  那姜婆子嘀咕着,枯树枝一般的手朝正对着她的那个纸人点了一下。

  霎时,所有的纸人都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只剩下黑白的残影。

  桑卿闭上眼,只用耳朵去感知风声,一个逆转的阴阳阵图立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阵吱嘎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声音甚是熟悉,桑卿猛地睁开了眼,就见一道道白色的絮状物自一个个纸人的头顶冒出,全部朝站在命轮阴阳阵中央的沈故和程策涌去。

  他脑中一阵恍惚,突然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拼凑成型。

  当初他变成竹灯笼陪着沈故从后山回山下竹屋的时候,就曾听到过这个声音。

  只是那时他们都不以为意,没有多想。

  看来在他离开玄尘派之后,确实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

  闭关时突然走火入魔的净尘,好端端突然大病一场的沈故,还有总是无端针对沈故的程策,果然巧合太多,就成了必然。

  他背脊挺直的站在这冽冽寒风里,面前恍惚出现一张张笑意盈盈的脸。

  拍着他肩膀承诺一定要恢复他长老地位的程华,提着坤汜剑对他怒目而视的严摩,谈笑甚欢与他举杯相碰的了元,不苟言笑砸了他一坛好酒的归墟。

  曾经,他相信每一个人,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透。

  什么天煞命格,什么煞星,什么不详,那不是沈故的,从来都不是。

  呵呵,或许从他看到沈故命薄的那一刻起,就该意识到了。

  为什么命薄里写的和他所接触的沈故天差地别,为什么所有他们经历过的事情都与命薄上的那么违和,为什么命薄上没有细节。

  这就是原因。

  沈故和程策的命格被强行调换了。

  作者有话说:

  或许有些时候,真相就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