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阴沉着脸回到书房,他坐下来后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心中愤恨难解。

  院外值守的护卫听见响动,急忙冲进来查看。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东西散落一地,楚骁孤坐在背光的地方,黑影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护卫走上前询问:“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书房很安静,落针可闻,楚骁低着头一言未发,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昭示着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护卫不确定楚骁有没有听到,心里直打鼓,忐忑地走了几步,更近了些,“将军……”

  他刚一开口,就看见楚骁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他的目光阴冷凉薄,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护卫吓得打了一个寒噤,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外面刮来一阵风,将房中唯一的一盏烛火吹熄,黑暗瞬间笼罩了整间屋子。

  “滚!”楚骁发了话。

  楚骁的声音低沉透着狠厉,见面前找死的人还不走,楚骁慢慢站了起来。

  冷风吹动着他的发丝,楚骁双目赤红,像一尊嗜血阎罗,濒临爆发的边缘。

  护卫是跟着楚骁多年的士卒了,他当即明白楚骁可能是毒性发作了,他以前也看到过楚骁毒性发作,但从未见过楚骁像今天这般,阴森可怖。

  护卫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赶在楚骁对他动手之前逃了出去,直奔韩其的住处。

  楚骁每一次毒发,整个西南军营,除了韩其,谁也不敢靠近。

  没多久,韩其便赶了过来,他走进书房,在距离楚骁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把手里的药瓶子扔给楚骁。

  韩其担忧地看了楚骁一眼,然后转身将房中的烛火一一点亮。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韩其问。

  楚骁服了药,又缓了会儿,整个人颓丧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只被狼群抛弃的孤狼。

  “他知道了。”

  韩其愣了愣,不知楚骁说的话是何意,“知道什么了,谁知道了?”

  “太傅,”楚骁道,“他知道我们与苍州的关系,要参我一本,还与我和离了。”

  “和离?”这结果属实令韩其震惊万分,一时有些为楚骁在京城的处境担心,又有些高兴楚骁终于愿意和谢兰辞斩断情丝。

  韩其上前一步道:“将军,我早说过,不要去赌他对你的感情,谢兰辞生性冷淡清高,本就与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和离了也好,成大事者不可被儿女私情拖累,将军以后便不用再对他和李氏有所顾忌。”

  楚骁听了韩其的话,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他苦笑着摇头,“我怎么可能狠的下心放手,答应与他和离只是暂缓之策,我根本不会让他出府。”

  “可是以将军府部署的护院和暗卫,并不能阻止谢兰辞离开,他的武功,在我之上。”虽然韩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他还是要告诉楚骁,谢兰辞的武功不容小觑,必须要提防。

  现在的处境对他们很不利,是非成败皆在一念之间,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能功亏一篑,楚骁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

  “通知之前调到京城外隐蔽的两万兵马,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一早,一旦谢兰辞入了宫,便立即发兵攻入京城。”

  楚骁有些心神不宁,又嘱咐韩其:“小院儿那边多派些人手,太傅的一举一动都要立刻向我汇报,也不许任何除将军府以外的人去见他。”

  “是!”韩其见楚骁终于不再因为谢兰辞而优柔寡断,很是为他高兴。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不过,令楚骁和韩其没有料到的是,直到第二日天黑,谢兰辞也没有进宫。

  他和往日无异,待在小院儿看书、浇花、喂鸟,甚至都没有提过要出府。

  这让韩其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谢兰辞想得太冷心冷情了,或许谢兰辞对楚骁还有一丝留恋,所以才迟迟没有行动?

  楚骁收到这个消息后,眉头舒展,心情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还吩咐厨房做了雪梨羹给谢兰辞送过去。

  *

  烛灯下,谢兰辞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和离书,桌上的雪梨羹他一口也没动。

  和离书上的字迹,和他的字迹太像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细小的差别。

  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人能在不特意模仿的情况下,写出的字和他极为相似。

  以前和楚骁相处中的很多想不通的事,现在便都能想明白了。

  谢兰辞昨夜思考了整整一夜,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情形,命运像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捉弄于他。

  白日里靠着做其他的事,让他短暂的不去想它,可一停下来,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这算什么事呢?

  他以为的新人,实则是故人。

  他以为是阴差阳错天定缘分,实则是却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该如何去面对这段有悖伦常的感情和那位……于心有愧的故人。

  谢兰辞将和离书对折,收进袖中。逃离不是办法,他终是要去处理,不能让事态往坏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

  谢兰辞轻松解决了楚骁书房外的护卫,推开门走了进去。

  楚骁斜靠在桌案后,正在擦拭一个玉做的物件,他的动作很轻,很宝贝手里的东西。

  谢兰辞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玉玺,是前朝的玉玺!

  “都说了不用添茶了,还不快滚。”楚骁的声音喑哑,连头也没抬一下。

  楚骁继续用手帕擦着玉玺,听见脚步声渐近,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耐烦地抬起头,面色阴婺。

  在看到来人是谢兰辞后,他顿了顿,而后放下手里的东西,神情缓和了些,仍是那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样子,没好气的和谢兰辞开口:“谢大人怎么来了,有何贵干?”

  谢兰辞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玉玺,放在眼前确认了一番。他没看错,楚骁这里的的的确确就是前朝的玉玺。

  私藏前朝玉玺,如此明目张胆,还有什么是楚骁不敢做的吗?

  谢兰辞的脸上浮现出怒气,他问楚骁:“你怎么会有前朝的玉玺?”

  玉玺被谢兰辞拿走,楚骁也没了好脸色,伸手对谢兰辞道:“还给我!”

  谢兰辞质问他:“楚骁,你是想造反吗?”

  “造反”二字刺痛了楚骁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仇恨,他凝视着那枚玉玺,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得已,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想的,他反问谢兰辞,“是又怎样?”

  谢兰辞气急,抽出挂在书房墙上的佩剑,指上楚骁的脖颈。

  楚骁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和面前被他彻底惹恼了要与他反目的心上人,这个世上他最在意最眷念的人,认命般笑了笑。

  “你要杀了我吗?”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