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别墅地下室,四面封闭的房间内只有一盏壁灯亮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让人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景象。

  铁质的钢架床上一个人半吊半跪在上面,他上身前倾,脑袋低垂到胸口,看起来浑身都是软绵的,要不是双手被粗重的铁链吊着,他或许早就撑不下去了。

  他对面静静停驻着一架轮椅,轮椅上的人极其平静,甚至称得上是死寂,若不是他胡子拉碴的面容和消瘦到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身形,看起来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赵愫知道,赵笙彻底疯了,和从前的疯魔不同,这种疯再没有一个宣泄出口,只会硬生生将人摧残致死。

  能遏制住他的人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赵愫低低笑起来,用尽力气才抬起头看向狼狈的赵笙,曾经那点孺慕之情早在这间不见天日的暗室里被磋磨干净了。

  这里曾经是赵笙为顾时韫准备的,他冷眼看着,最后这儿的所有工具反倒都用在了他身上。

  多可笑,他可笑,赵笙也同样可笑。

  “你以为这样做顾时韫就会回来吗?”赵愫的声音低哑颤抖,不是怕,是饿,是疼。

  赵笙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闭嘴!”

  “哈,你以为他还会回来?赵笙,他是故意的啊,他是故意去死的,是你,是你们逼他的,现在装什么?”

  “我让你闭嘴!”赵笙说着,手上的长鞭挥舞着直接抽在赵愫嘴边,带起一串血珠,还没结痂的旧伤口就这样裂开了。

  “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抢了阿韫的歌,抢了他的名,所以他才生气了,等他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哈哈哈,赵笙,你假不假啊?”赵愫无情的嘲笑着,一双杏眼里满是恶意,“那些歌不是你给我的吗?是你拿了你的阿韫的东西给我的呀。”

  “是你抢走了他的一切。”

  “是你把他当物件一样送给林炽燃的。”

  “是你惩罚他把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都烧掉了,是你斩断了他最后的念想啊。”

  “所以,赵笙你在装什么?”

  “顾时韫就是想摆脱你才去死的,他看见你这个样子只会觉得晦气恶心。”

  赵愫一阵畅快,他早就不怕死了。

  赵愫想不明白,为什么从顾时韫跳下游轮消失在茫茫大海中后一切都变了。赵笙和林炽燃发了疯一样找他,每天守在岸边恨不能自己跳下去把人抓上来。

  即使救援队无数次说顾时韫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们也不相信。

  没有见到尸体,顾时韫就是活着。

  一边疯狂的寻找一个死人,一边折磨还活着的人。

  所有的错都推到了他身上,他成了迫害顾时韫的那个人。那个把他当做白月光的人逼他承认偷走了顾时韫的一切被世人唾骂,又强硬绑着他去整容变的越来越像顾时韫,即使他的脸已经承受不了。

  他又被赵笙抢过来,以为一切终于可以结束,又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惩戒室,一次次接受赵笙疯魔了一般的虐打,看不到太阳和星光,他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只能看着赵笙一次比一次疯,一回比一回消瘦,整个人瘦脱了相,浑身戾气,然后将戾气加倍散发到他身上。

  赵笙也会惩罚他自己,他的手背上脖子上还有裸露出来的伤疤,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证明他还活着,他还能继续去寻找顾时韫。

  赵愫早就受够了,他不想继续和疯子在一起了,他想死,想去看看顾时韫是不是在畅快的嘲笑赵笙。

  “顾时韫不会回来的!他厌恶你,恶心你,恨你,就算是死都要摆脱你,就算是有下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不会,阿韫不会。”

  “阿韫最听话了,只要我好好哄他,他会回来的。”

  “下辈子我会好好对他,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

  *

  林氏酒庄,包厢里的赵笙还在考虑,靠着椅背的脖颈能感觉到顾时韫放在轮椅上的手。

  他是个优秀的商人,不过几个喘息便衡量出结果。

  “没关系,赵总实在不舍的话可以多考虑一……”

  “可以啊。”

  赵笙随意地说,甚至没有看顾时韫一眼,没人注意到他紧握成拳的手,“林少喜欢的话,拿走就是了。”

  不过是个玩物。

  “那就谢赵总割爱了”林炽燃得逞地笑笑,对顾时韫勾勾手,“过来。”

  顾时韫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他最真实的情绪,他乖巧地走到赵笙前面,蹲下来仰头看着赵笙,“赵总要把我送出去吗?现在需要我被送出去吗?”

  乖巧极了,一切都听从赵笙安排。

  赵笙手指攥紧了,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细密密的疼,拉扯着他的神经。

  “阿韫去吧,乖乖的。”

  顾时韫心中冷笑,恶心却又雀跃着。

  很好,第一段感情线快要结束了。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赵笙,转身的模样有些决绝。

  赵笙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却只碰到一点顾时韫的衣角,人就从他手边溜走了。

  他心口一慌,变得空落落的,好似有一只手牵扯着他的脾肺,叫嚣着不可以这样。

  他蹙眉,不解的看着顾时韫。

  直到这时,他都还以为顾时韫是他的,全心全意的属于他,即使被送出去,他勾勾手,他就会乖乖回来。

  “合同稍后就到,人我就先带走了。”

  林炽燃笑得肆意,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调皮小孩。他拉着顾时韫的手腕从赵笙面前走过,“回见。”

  赵笙视线落在两人相连的肌肤上,眼神冷的刺骨,恨不能直接捏碎林炽燃的那只手。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后悔了。

  可事已至此,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很快便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来。

  用顾时韫换来百分之一,值得。

  顾时韫被林炽燃拉着,没有反抗,转过一个拐角,拉着他的人猛然发力,直接将他抵在了墙上。

  后背撞得生疼,顾时韫闷哼一声,眉毛不由蹙起,没等他说什么,下巴就被人抬了起来。

  “怎么?勾引我?”

  林炽燃笑了下,凑近了顾时韫,感受到顾时韫的呼吸喷洒在他鼻尖才堪堪停下。

  “没想到吧,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那就是你找的下家吗?还是上家?”

  视线慢慢下滑,落在顾时韫的脖颈处,他指尖勾着项圈,勒的顾时韫不由自主向他靠了靠,两人不免贴的更近。

  “你喜欢玩儿这些?”林炽燃恶劣地松手,看着项圈拍在顾时韫皮肤上,激起一片红晕,“早说啊,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一起玩儿。”

  顾时韫眼神变冷,收起了在赵笙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一根手指抵在林炽燃的肩膀上推开他,伸手扯下脖子上的东西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眉眼都变得明媚张狂起来。

  他笑了下,神色立刻鲜活,晃了林炽燃一下。

  “别开玩笑了,你会吗?”

  胜负欲一下就被激起来,林炽燃拉住顾时韫的手腕,“我怎么不会?”

  “我会的可多了!”

  林炽燃恶狠狠地说,微圆的眼睛都瞪大了,“你现在是我的人,被赵笙随手送给我的玩物,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我不保证再把你送给谁。”

  “哦。”

  顾时韫敛笑,神色淡淡,也没有再挣扎。

  林炽燃一噎,看着顾时韫这副模样,心底竟有些不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的?他都不知道被赵笙玩过多少次了,玩的还很花。

  林炽燃心中暗骂,黑着脸拉着顾时韫闷头往前走。

  “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对于这些天一直想着顾时韫这件事,林炽燃归结为他没有得到,得到了就不会再想着他了。

  他现在就要证明自己。

  林氏酒庄有林炽燃的私人房间,即使被林炽燃带到房间里锁上了门,顾时韫也没有慌。

  他知道,林炽燃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混不吝,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很纯情。他从少年时期就喜欢上赵愫,把人好好的放在心里,一直为他保持着纯真。

  他不会做什么的,就像前两世那样。

  可是,当被青年按着肩膀推到床上的那一刻,顾时韫还是小小的慌了下,不自然的眨了下眼。

  “别对着我放电。”林炽燃干巴巴地说,一只手将顾时韫的双手按在头顶,俯身过去,另一只手抬起顾时韫的脸颊,感受着手下的温度,呼吸忽然乱了一拍。

  顾时韫:……

  什么时候对你放电了?

  他抿唇,垂下眼帘不再看林炽燃,略长的头发披散在白色的床单上,有种凌乱的美感,勾着人去把他弄的更加糟糕。

  林炽燃眉心一跳,单腿跪在床上,本能向前压制着顾时韫。

  感受到双腿被人分开,顾时韫眼眸睁大,难得的慌乱。

  林炽燃不会也变了吧?

  他慌乱地抬起视线,看到林炽燃情动的双眼,看到他滚动的喉结,还有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穿着校服的赵愫的照片。

  头脑瞬间清醒,电光火石之间,顾时韫冷笑一声说:“这么急色,看来林少也没那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