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很早之前,顾时韫就和林炽燃见过。在江城高中的练习室外,那个透过窗子偷偷看着他的少年。

  林炽燃不知道他早就被发现了,还在拙劣的隐藏着身形。高中时就已高高大大的人缩成一团躲在墙后,一双眼眸星光满满。那眼神实在太炙热,顾时韫很难不注意到。

  只是没想到,少年的情窦初开来的那样迅猛,只一道背影就记了半生。可惜,少年惦念爱恋的人不是他。

  他只有一道背影留在余晖洒落的练习室里,刻在了少年青葱岁月的回忆里。

  那天是他代替赵愫去练习。

  江城高中校庆,学校安排文艺表演,赵愫当时已凭着一首歌小有名气,自然也被选中。可惜,那首歌不是赵愫的,他当时甚至连歌词都还没记住。

  那是顾时韫创作的第一首歌,他送与赵笙,又被赵笙送给了赵愫,成了赵愫的成名之作,可笑当时发行的唱片都是他录制的。

  赵愫实在不是个有天赋的人,两人上同样的私教,做同样的练习,最后歌唱技巧却天壤之别。

  只是后来顾时韫才明白,赵愫什么都可以不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赵愫自然不能在学校现场演唱,结果自然是他代替赵愫练习,替赵愫假唱。

  那天的表演很成功,赵愫在台前接受众人瞩目,接受少年爱恋的目光,他在幕后唱着他对家人的思念之情。

  顾时韫其实很快就忘了林炽燃,如果不是之后的一次晚宴再次碰到,他被赵笙玩笑一般送给林炽燃的话,他不会和林炽燃有任何交集。

  可笑的是,他竟成了林炽燃爱而不得后找到的替身。

  林炽燃爱赵愫,爱的稀里糊涂。

  顾时韫鄙夷的笑笑,到隔间换了身衣服。白衬衫没有任何装饰,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青涩,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

  他想他很清楚林炽燃喜欢什么样的人。

  白衬衫帆布鞋,顾时韫像个误闯入大人世界的学生。

  他在吧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杯朗姆酒。他的坐姿很乖,双手拿酒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用一双桃花眼看着杯中酒,偶尔才尝上一口,也只是伸出一点粉嫩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尝上一点味道。引得几个偷看的人呼吸一滞。

  昏暗的灯光下,精致的五官像是陇上一层薄纱,朦胧又暧昧。

  这间酒吧是林炽燃朋友开的,他们经常来这玩儿,前两次穿越,顾时韫就被林炽燃带来过这里,以一个玩物的身份。

  顾时韫也不确定今天林炽燃会不会来,不过这次穿越他的运气很好,第一次来等到了猎物。

  感受到一道格外炙热的目光,顾时韫微眯了下眼,豪爽的喝了半杯酒,修长白皙的脖颈半仰着,像只垂死挣扎的天鹅,撩拨着人的破坏欲。

  朗姆酒的度数不低,半杯酒下肚,冷白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色。顾时韫好似有些热,随手扯了扯衣领,一片光洁的肌肤在衬衫下若隐若现,勾着人去探索那半遮半掩的风光。

  林炽燃刚进来就看到了一道身影,明明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上,却在第一时间闯进了他的视线。

  白色衬衫笼着劲瘦的腰肢,竟和记忆里的身影渐渐重合。

  林炽燃心跳加速,即使知道赵愫不在这里,依旧控制不住脚步的走过去。

  “一个人?”

  青年人的声音,里面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顾时韫勾了下唇,微仰起脸,一双桃花眼懒洋洋地瞥向他,眼睛因为醉酒而带上一层朦胧,“不可以吗?”

  清泉般的声音软软的,语调理所应当的傲娇,带着勾子般钻进林炽燃的耳朵。

  林炽燃一瞬间甚至忘了呼吸,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当然可以。”

  他痴痴看着林炽燃眉心的一点朱砂痣,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好似很久之前在梦中见过。

  少年时期惊鸿一瞥的背影,应该是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张脸。

  混沌的脑子里闪现出赵愫站在舞台上的笑靥,林炽燃回神,仓皇的挪开视线。

  对,他喜欢的人现在在国外,他只是很欣赏这张脸。

  “介意我坐在这儿吗?”林炽燃问。

  顾时韫淡淡扫他一眼,支着脑袋歪着头看他,像只乖巧傲娇的布偶猫。

  “无所谓啊。”

  说话间有些香甜的酒气,粉嫩的舌尖在薄唇中若隐若现,让林炽燃晃神。

  清纯又色气。

  他蹙眉,心底莫名升起几分怒气。

  “你喝醉了。你还是学生吧?怎么能来酒吧?”

  “你不也是学生?拜托,大学生了,不用这么无趣吧?”

  顾时韫说着,忽然笑了下,伸出一只手挑逗般勾了勾林炽燃的下巴,“难道你还是个清纯的小可爱不成?”

  林炽燃眼眸瞪大,还没等反应过来,顾时韫就收回手,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你不是吗?”

  “当然,”顾时韫轻笑,媚眼如丝的侧眸,“不然我为什么来这儿喝闷酒呢?因为我失恋了啊……”

  顾时韫故意拖长了声调,像个久经情场的浪子。

  “你……别伤心。”林炽燃心里不得劲,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干巴巴说。

  “哈哈,你不会以为我是来买醉的吧?”顾时韫眼睛里带着点嘲笑,忽然倾身凑到林炽燃耳边,“我可不是那种人,我呀是来找下家的。”

  他身上浅淡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和淡淡的酒香混合到一起,刺激着林炽燃的神经。

  顾时韫觉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脚步踉跄一下,被林炽燃一手扶住。

  两人撞到一起,怀中人很软,腰肢一条胳膊就能圈住,和他想象中一样。

  林炽燃微低头看他,没来由的直接问:“那你看我行吗?”

  顾时韫挑眉,站好了上下打量一下林炽燃,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行。”

  “你太小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拍拍林炽燃的肩膀,趁人还没反应过来,侧身钻进人群里,眨眼就消失在林炽燃的视线中。

  林炽燃整张脸都黑了,阴郁地瞪着顾时韫消失的方向,咬着牙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

  “婊.子。”

  顾时韫依旧是在酒吧卫生间换了衣服,离开时雨已经停了。

  冷风一吹,他的酒也醒了大半,想起刚刚林炽燃的表情,顾时韫眼睛里含着笑意,清澈干净,再没有之前的暧昧。

  他的目的达到了,像林炽燃这种从小顺风顺水的小少爷,年轻气盛,只有让他受挫,让他爱而不得,才能让他放到心上。

  这一点赵愫很会玩儿,当然,他也不差。

  顾时韫捋了下头发,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既然赵笙发了话,那和赵家有关的地方一定会将他拒之门外。

  他家没发家之前,住在江城郊区的一个老小区。那里在很早之前就记在了他的名下,是在顾家破产后他唯一还拥有的不动产。

  从前每次不开心时顾时韫就会回去,那是他的疗伤所。只是后来赵笙很少让他出门,他去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现在他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车程一小时,顾时韫在车上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司机将他叫醒的。

  小区已经很破了,还在这里住的,大多是不想换环境生活的老人,他们早早就睡了,小区里没有几扇窗是亮着的,可当顾时韫走到楼下,却看到他家的窗亮着。

  他不由蹙眉,思索片刻后还是拉着行李上去了,心中已有了一个猜测。

  门甚至都没有锁,顾时韫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神色,眼眸低垂着推开了门。

  “去哪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压着浓浓地怒意。本该在赵家的赵笙抬眸看着顾时韫,放在轮椅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顾时韫不安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更不敢看赵笙,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明明这里是他家,明明赵笙和他根本没什么亲属关系,明明赵笙才是不请自来的那一个,顾时韫还是本能的怕他。

  “过来。”赵笙几乎要压不住怒火,冷冷看着顾时韫。

  顾时韫一抖,慢吞吞走了过去,乖巧的蹲在赵笙面前,像从前那样。

  他虽然换过衣服,身上还是有淡淡的酒味,夹杂着点在酒吧里沾染上的一点烟味儿。

  赵笙闻着,丹凤眼危险的眯起来。

  “哈。”赵笙笑了下,一把拉住顾时韫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和他对视。

  头皮被拉扯的生疼,顾时韫对上赵笙黑沉沉的眼睛,喉结抖动一下,眼尾泛红。

  “说,去哪了?”

  顾时韫抿唇,声音有些抖,带着惧意:“酒,酒吧。”

  “酒吧?”赵笙拉扯着顾时韫的头发,一把将他甩到一边。

  惯性原因,顾时韫猛然摔在地上,头发散乱在肩膀上,平添一份脆弱。

  “阿韫,你是不是忘记你是谁了?”

  赵笙温柔的说,声音砸在顾时韫身上却沉甸甸的,砸的他一颗心往下坠。

  “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让你还以为你是顾家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吗?”

  “过来,告诉我你是谁?”

  顾时韫抿唇,撑在地板上的手收紧,忍着巨大屈辱般道,“我是顾时韫,是你养着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