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十几岁的时候柯以淼就已经知道喜欢人了,情窦开得比同龄人还要早,但是他越喜欢尤东南,就只能越用功学习。现在他终于能趁虚而入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用这个假期,看了很多很多的爱情小说,国内的、国外的,男人写的、女人写的,都翻了不少,甚至专门买了一个牛皮本记着心得,给自己做情景演练,然后模拟出很多可能性分支,再逐个击破。

  他打了一个假期的工,终于攒到能够往返多次的火车票钱了,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去找尤东南。

  尤东南接到柯以淼电话的时候,外面下了瓢泼大雨,隐隐有水漫金山之势。

  柯以淼的声线听起来平静极了,“我这几天来你们城市玩,你有什么景点可以推荐给我?”

  电话那头竟然也是扑面而来的沙沙雨声,周遭的杂音是尤东南熟悉的地方方言。

  尤东南,“柯以淼?你现在在哪?”

  柯以淼迟疑了一秒,尤东南便反应了过来,他从柜子里面抓了把伞,“在B市?刚到?”

  柯以淼的声音带着急切,“你忙你的!你告诉我哪里好玩就行了。”

  “雨太大了,你现在发定位给我,我开车接你。”

  天上黑云翻墨,地上泥水河流,尤东南开车到火车站的时候,看见柯以淼站在大门口,肩上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头上还顶着个黑色的鸭舌帽,人看上去瘦瘦长长的。

  他撑开伞,立刻跑到雨中,水滴四散溅落,滴到伞面上变得四分五裂。

  柯以淼背着他的大包,抿着嘴往他这边冲,在与他对视上的时候,眼神却飞快移开了。

  雨水冲进车里,尤东南拿了条毛巾盖在柯以淼的脑袋上。

  车门关上的时候,世界也静了下来。

  “你怎么想起来这玩了?”尤东南点燃发动机,随意放了盘cd。

  柯以淼看上去心不在焉,愣了一会,才嗯了一声,“正好没课。”

  尤东南望向他,他却躲避尤东南的眼神,血色从脖颈处漫上来,不明显。

  他坐在尤东南车里,能闻见他身上很淡的香水味,像西洋杉又像烟草,与车里放着的男歌手沙哑的嗓音纵横交错,一同向他涌来,将他毫不留情地淹没。

  “今天先去我那里吧。”等信号灯的时候,尤东南轻轻地将手腕搭到方向盘上,“酒店也不容易找,明天我带你去玩。”

  尤东南有一套两居室,不大不小,装修风格简单,房间里异常干净。

  茶几上有一个白色的药瓶,旁边放着个蓝色的玻璃杯,还有一本英文杂志。

  柯以淼穿着一双运动鞋,里面都灌了雨水,他能感觉到自己袜子破了一个洞。

  他磨蹭半天,才趁着尤东南不注意,将袜子脱掉,塞进垃圾袋里,再偷偷塞进书包里。

  他硬邦邦地杵在那里,像根瘦棒槌。

  “柯以淼你换一下衣服,”尤东南替他拿了套衣服,对他说,“新的,我没穿过。”

  柯以淼看着尤东南的时候,那些书里的情节全都想不起来了,只会把那件衣服抱在怀里。在他这里呆的七天时间,打算追人的柯以淼自己动手将身上的刺拔了,很努力地去做尤东南的好朋友。

  他以前总会去看尤东南的博客主页,知道他喜欢什么运动,喜欢哪个球队,知道他的生日,知道所有尤东南喜欢的东西。

  所以他太容易被尤东南当成朋友。

  甚至让尤东南觉得“一见如故”。

  他要回学校的前一天,尤东南领他去吃当地出了名的大排档,这地方是北方,男人和女人都与江南不太一样。酷暑难耐,这边的人,就将风扇立在路中间,摇头晃脑地吹,一排排椅子摆在路中央。

  中年男人们吃烤串的时候光着上半身,明晃晃得露着肉,柯以淼看得不习惯,尤东南带着他坐在塑料凳子上。

  “这边就是这样的。”尤东南开了瓶酒,白色的泡沫向外涌,他对他说,“你尝尝看,要是不喜欢,我再带你去吃江南的菜。”

  柯以淼将啤酒倒在杯子里——他是喝不醉的,高中熬夜学习的时候怕困,就一口口地灌白酒,让白酒辣嗓子提神。

  尤东南这个人是不会将自己剖开来给人看的,只是他喝了几瓶酒之后,眼睛里便有了醉意。

  “你上大学之后变了很多,”尤东南看着柯以淼,“开朗了。”

  柯以淼没说话,又听尤东南说,“其实前阵子我妈还提起你来,说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她倒是很喜欢你。”

  柯以淼有些惊讶,“伯母还记得我?”

  “当然,”尤东南再没多解释,岔开了话题,“她烧的菜你吃过很多。”

  柯以淼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嗯了一下,没再吭声。

  那时候他要攒大学的学费,却怯于对尤东南解释。

  尤东南声音低沉着,像大提琴的琴弦被人轻轻拨弄。

  他突然说,“你知道我之前跟夏志远谈过对不对?”

  柯以淼一愣,点点头,他反问,“怎么说之前?”

  “我们前一阵分开了。”尤东南说。

  柯以淼若无其事地,“你们处很多年了吧,怎么突然……?”

  “可能就是时间太久了。”尤东南皱着眉,没提别的东西,却也不释然,“他觉得我们性格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