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后。
李闻达从边疆率军回朝, 向正泰帝禀报了前线军情。
如今的局面,表面上是铁弗主动退兵,实际上却是叶羁怀的人在私底下谈判出来的结果。
叶羁怀也早已做好了正泰帝的工作。
正泰帝没说什么,但李闻达擅自离守, 还是被革职查办。
实际上就是强制他在家休息。
但李闻达闲不住, 于是就撺掇叶羁怀, 趁着春天将过去、夏天快来的时候, 抓紧尾巴, 带着全家人去踏踏青。
叶羁怀念在李闻达这次确实立了大功, 还受了委屈的份上,答应下来。
这天一早,两辆马车从叶仕堂的宅子前出发了。
叶仕堂、李闻达、叶羁怀坐第一辆马车,路石峋负责赶马车。
阿福赶着第二辆马车, 里头坐着些下人, 还包括邓甬,和邓甬的女儿邓珠珠。
叶羁怀从没忘记邓甬这个杀母仇人。
但他迟迟不对邓甬下手,是因为顾忌着叶仕堂。
倒不是担心他爹与邓甬主仆情深, 他爹因此会包庇邓甬, 而是担心他爹承受不了自己是杀害他娘间接凶手的这个事实。
这些年叶仕堂身体也相继出了些问题, 在处理邓甬这件事上, 叶羁怀便更为束手束脚。
他于是只能找人看着邓甬, 叫这个刁仆没法做弄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但盯着邓甬的人每次跟叶羁怀汇报,都说这位邓管家虽说手脚有些不干净, 但对叶老爷子却是真心实意。
有次叶仕堂病倒了, 大夫想用猛药, 他二话没说就替老爷子试了药, 那碗喝得一滴不剩。
马车里, 叶仕堂坐在正中间,叶羁怀与李闻达对坐着分列两侧。
李闻达从出发起就一直喋喋不休,将这些年他在边关的见闻,他骑过的喂过的马,甚至连他捉过几只田鼠,踩死几只沙地蜈蚣,都跟两人来回讲了几遍。
叶仕堂一直闭目养神,叶羁怀时而品茶,时而摇扇,时而掀起帘子看外边的景色。
忽然,马车停了。
路石峋掀起帘子看进来,目光落在叶仕堂身上:“走了快十里地了,叶大人要不要下来歇歇?前头正好有条溪,还有一片林子。”
叶仕堂缓缓睁开眼,迎上了路石峋热切的目光。
因为他从没认过路石峋,所以路石峋也从不敢叫他爷爷。
可这苗疆小毛头,早不像五年前那般没个分寸,做事不计后果了,这些年被他儿子养得越发像模像样,对他也总是毕恭毕敬。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孩子的身份,叶仕堂也没理由始终对这孩子冷淡疏远。
叶仕堂发话道:“行,大家都歇歇吧。”
路石峋立刻招呼大部队歇下,又特意放好马凳,架起手臂,叫叶仕堂好扶着下车。
叶仕堂撑着路石峋下车后,李闻达“蹭”地从另一侧跳了下去。
叶羁怀从马车里出来时,看见一只干净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
“义父。”少年明朗的笑容在春光里甚是动人。
路石峋没给叶羁怀反应的机会,直接抓起叶羁怀的手,将人扶下了车。
叶羁怀穿的是一身草绿色纱衣,暖风一吹,衣袂翻飞。
路石峋盯着那飞起的衣摆傻乐,直到叶羁怀抽出手,他才道:“义父先去歇歇,我待会儿打水过来。”
但路石峋打的第一壶水,却是先跑着去给叶仕堂送了。
李闻达不满道:“你小子,眼里从来只有干爹!你师父我呢?”
路石峋答:“等我先给义父打完水,再来孝敬师父。”
李闻达心道那得等猴年马月去了,便自己捞了水壶,去溪边灌水去了。
路石峋安静侯在叶仕堂身旁,关切问:“叶大人这水够吗?不够我再去给您灌。”
叶仕堂喝完水,擦擦嘴,还了水壶:“行了,别在我身边晃悠了。”
然而路石峋闻言却还不走,倒是从怀里掏出几颗洗净的山楂,递给叶仕堂:“叶大人,旅途颠簸,吃点酸的舒服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另一辆马车下来了两个人,走向了独自坐在溪边的叶羁怀。
是邓甬拉着女儿邓珠珠。
今日邓珠珠打扮得十分花枝招展,腮红也打得很浓,穿着花裙子,表情十分娇羞。
邓甬走到半路就没再往前,而是拍了拍女儿的背。
邓珠珠随即挎着食盒走向了叶羁怀。
路石峋注意到后,立刻想往他义父身边跑,不料却被打水归来的李闻达给拉住了。
“臭小子,没点眼力界儿?”
路石峋扭头望向李闻达,却见李闻达笑着问叶仕堂:“老邓说那么多回了,就想把他女儿许给阿怀做个小。阿怀如今年纪老大不小,他不急,干爹你可得上点心!再说了,阿怀身边也需得个人照应着。”
就在这时,阿福凑过来,一脸不悦地往李闻达手里塞了个油饼:“将军这话说得真伤人。”
李闻达啃了口饼问:“哪句伤人了?”
阿福仰着头,一脸不服气道:“我不是人?”
李闻达也急了眼:“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你家少爷是要传宗接代的!不找个女人哪行?你能给你少爷烙饼,能给你家少爷生娃?”
阿福也不肯示弱,先躲了两步才道:“我家少爷可是有名的才子,京城多少姑娘盯着呢,您先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李闻达抄起油饼就追着阿福打开了。
众人笑闹成一片,唯有路石峋一人背对着所有人,只望着不远处的溪边,刚刚兴高采烈的少年这会儿全然不见,只有坠成寒冰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个绿衣背影。
邓珠珠将食盒递给叶羁怀:“叶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都是我爹说你从小爱吃的那些,待会儿,你拿到马车上去吃吧。”
叶羁怀曾亲眼看见,邓珠珠从他爹房间里衣衫不整地出来,见到他还故意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好像生怕他不误会自己跟他爹已经好上了。
然而如今,见叶仕堂这边铁板一块,这位邓姑娘,便同他爹一道,打起了他的主意。
就在邓珠珠伸着双手,却迟迟等不来叶羁怀的回应之时,一个人跳到他们之间,抱走了食盒。
阿福打开盒盖,朝里头瞅一眼,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光下看了看,露出嫌弃模样:“什么粗糙玩意儿,我家少爷只□□细的糕点,你这手艺,回去练个几年再说吧。”
“你!”邓珠珠气急败坏地抢回了食盒。
就在这时,路石峋走到叶羁怀身边,递来水壶轻声道:“义父,咱们上路吧。”
叶羁怀收起扇子,随着路石峋离开了。
李闻达这次选的住宿地方,是一个建在山间的汤池行馆。
特色是那汤池里的山泉水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据说男子用来泡澡有强身健体之效,女子泡了可以容颜焕发。
李闻达知道他这个弟弟最爱的事便是泡澡,便早与老板联系好,专门给叶羁怀留了一间后院就带池汤的房间。
叶羁怀虽说请了几日假,可他与李闻达不同,不是离开了京城就真能撂挑子。
于是这几日,白天他会陪叶仕堂、李闻达赏春、爬山、游湖,夜里去那汤池子里一泡,解乏后又要看灯加点干活。
在这处山间汤池里住的最后一日,叶羁怀陪家人用完晚膳,独自回到房中时,天色已差不多全暗了。
他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路石峋喊着“义父”跑进了叶羁怀的屋子。
他今日没跟大部队一块行动,而是跑去摘山花了。
叶羁怀喜好香薰,但又不喜欢寺庙里那种太过沉闷的香,阿福就想着用新鲜的花瓣来磨,找了路石峋帮忙。
于是路石峋今日在山上打了一天的树。
虽然他一拳头下去,一棵树都得秃,但路石峋还算有些良心,没逮着一棵树薅,而是每棵树打下几枝花来。
这样便很费时,所以忙到现在,阿福才收了几筐花瓣,心满意足地喊他收工。
路石峋这会儿一身臭汗,但想着先来看他义父一眼。
可进屋后,房里没人,只桌上燃着一盏烛灯。
路石峋看见有茶水,想也没想便直接提起茶壶往嘴里灌。
等那壶嘴一滴茶水也倒不出来了,路石峋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壶。
可他这时忽然闻到一股不属于他义父的气味。
那气味,还是从里间卧床上传出来的。
路石峋立刻紧蹙眉头,冲进了屏风里。
却看到,那床上躺着的人,根本不是他义父,而是邓珠珠!
邓珠珠穿着丝薄的衣物,大开着双手双脚,十分柔弱颓废地躺在床上,一截手臂还悬在床边。
路石峋往前走一步,女人立刻翻了个身,朝他伸出双手,表情痛苦:“夫君……救我!”
路石峋直冲到床前,伸手钳住女人的脖子,怒目呵斥道:“说!我义父在哪里?”
可女人却只是重复着:“夫君,我跟你一样,喝了合欢散,此毒无解,夫君……奴家热得慌,你快……”
路石峋直接一掌劈晕了女人。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体内一股强烈不安的躁动从腹中往外四散开来,一面直冲脑门,又一面直往他下腹乃至.冲去。
是那壶茶!
路石峋回到桌边,看见了就在他喝空的那个茶壶旁边,还有一个空杯子。
此刻,后院汤池里。
一只瓷白的手抓着池畔凸起的岩石,在那嶙峋灰暗的石茬衬托之下,更显那只手以及露出的半截小臂白嫩丝滑。
只是抓握着石块的五指因用力而充血,食指指腹甚至压出一道血痕。
一件绿色丝质薄纱外衣此刻披在那些怪石上,泡在水中的叶羁怀身上衣物只剩下一件薄薄汗衣。
那汗衣领口半敞,露出的锁骨上沾着氤氲水雾。他白皙皮肤下泛着幽红。水下部分的衣物紧紧贴合着他纤细腰身,也同时勾勒出一些不太常见的浮躁。
叶羁怀刚才感觉体内气血不畅,便想来泡澡缓解。
却不料这池汤是热的,且有强身健魄之效,只叫人越泡越燥。
他眼前这会儿已开始闪过一些朦胧的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而就在一堆模糊的旖旎图景当中,却时不时有一张少年明媚张扬的笑脸闪现。
路石峋这时急急冲到后院,也果然看见他义父贴靠在池壁上、微微后仰的背影。
他想也没想就跳进池中,抓起他义父双肩。
可就在这时,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反覆上了他手背。
“义父……”
少年猛地抬眸,却对上一双迷离狭长的眼睛。那微有上挑的眼尾还晕着一抹蛊惑般的潮红。
小路:我顶……
半秒。不能再多了。感谢在2023-04-05 00:18:30~2023-04-06 20:2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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