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荫也站了起来。
其实出来接触社会一段时间, 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宅在家里的时候社交能力有些退化了，这会儿薛开宇过来，聂柏雪又一下站了起来, 他就先没说话, 观察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神色。
聂柏雪一个在娱乐圈沉浮多年的影帝，薛开宇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总，这么多年两人不可能没有交集, 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聂影帝，好久不见。”
果然，沈成荫这个想法刚冒出来, 薛开宇就打了声招呼。
“……薛总。”
聂柏雪腔调比平常略微沉一点，叫沈成荫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薛开宇淡淡的回复说：“聂影帝，上次和你见面还是在《逐鹿之战》首映礼的时候……电影很好看。”
一提起这部电影，倒叫沈成荫想起一些事。
聂柏雪看剧本的眼光一向很挑, 《逐鹿之战》是他挑大梁的电影，他对自己的要求只高不低，最后电影出来, 靠着聂柏雪这个名字，短短十天票房就过十亿，后来口碑又再度发酵, 口口相传，截止到下映，票房定格在四十九亿这个惊人的数字上。
那段时间沈成荫简直到处都能看到关于《逐鹿之战》的消息, 甚至每天这部电影的热搜能上七八个, 连带着首映礼的片段, 剧情讨论，拍摄花絮, 演员采访都都轮流占据着头条，甚至连平常很少有人关注的文字采访浏览连都分分钟破亿，一时间，这样的盛况再度让大家意识到即使出道多年，聂柏雪归来也仍旧是娱乐圈当之无愧的顶级演员，流量之王。
而且，还没有Alpha演员有挑战他的能力，这也意味着他现在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站在演艺圈的顶峰。
聂柏雪私下里曾经和他透露过底，这部电影他的片酬并不高，但他有分成，扣去影院、发行方、院线方的金额，最终到他手里的钱仍旧是一笔相当惊人的数字，可以说，他是整个娱乐圈里最富有，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
沈成荫真的惊呆了：“好多钱……”
那时候是晚上，他们一起盖着被子躺聂柏雪床上看电影，卧室昏暗，只有电视的光透出些许。
聂柏雪看着他倒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知道我的好了吧，找我拍戏可不亏——”
沈成荫说：“你现在不就是我的主角吗？”
斑斓的光照在聂柏雪深刻的五官上，错落成了明暗的光斑，有一种神秘的蛊惑。
他瞥沈成荫一眼，薄唇微动：“你开始还跟我说什么‘档期排不开的话就算了’……你知道我有多抢手么？ ”
如果是个温柔小意的Omega，大概早就发现了他话里很隐晦的“你怎么还不重视我”的抱怨。
但沈成荫没发现，他还笑了一下，不甘示弱，说：“那你知道我有多抢手吗？”
他现在仅仅是放出个新文文案，就有上百家公司来竞价，版权费最低也是千万起价。
聂柏雪低声说：“……知道。”
沈成荫得意了，表情很灵动，眼角眉梢都一股“我太厉害了”的感觉，勾的人心里痒痒。
聂柏雪没忍住，轻轻亲了一下Omega白皙柔软的面颊，额头低着他发丝，薄唇擦过他耳朵，告诉他：“……所以我得好好珍惜你。”
沈成荫一下就脸红了。
·
回到现在。
聂柏雪的嗅觉非常灵敏，多年的经验已经让锻炼出了近乎敏锐的直觉，他几乎是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个一身西装的老男人一定对沈成荫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有些话不用说，只一个眼神，Alpha们就心照不宣了。
他神态冷冽，叫人挑不出毛病，但也可以说态度不冷不热：“我不记得首映礼那天有和薛总见面。”
薛开宇直面他目光，他很稳重，说：“那天我和成荫一起一起下的电梯，一出来就看见你在外面了。”
在听见“成荫”两个字的时候，聂柏雪眼睛眯了一下。
这两个字有点太亲昵了。
薛开宇却看了一眼周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你们快开拍了，我和成荫也有事要谈，就先不打扰你拍戏了。”
沈成荫也缓过神来，他也是有工作的，为了聂柏雪他已经在片场逗留了太长时间。
“嗯，聂柏雪，我和薛总先去忙工作了。”
他话音落下，聂柏雪眼睛就一垂，敛去了本应直冲薛开宇的戾气。
只一秒的时间，他就再次抬起了眼，甚至还淡淡的冲薛开宇笑了一下，两个Alpha目光在半空中交错，谁也没退让。
然后聂柏雪冲沈成荫说：“萌萌，今晚记得过来接我。”
话里的亲昵几乎可以说是毫不掩饰，有一种Alpha才懂的示威。
而且这句话不是临时随便说说的，他这样一说，就算沈成荫白天要不可避免的和薛开宇待在一块，那晚上也不可能再和对方一起出去了。
沈成荫眨了好几下眼睛，他觉得聂柏雪有点反常，因为他从没接过对方下班——但他还是说：“好。”
然后，他就和薛开宇离开了拍摄场地。
走的时候，沈成荫还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他微微歪头，发现聂柏雪视线还在往他这边看。
“鲸鱼老师，你的小名是叫萌萌吗？”
沈成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面色浮上些许尴尬，这个名字聂柏雪叫习惯了，他刚才竟然没反应过来。
“……嗯。”
薛开宇沉吟：“……那我可以叫你‘萌萌’吗？”
沈成荫连忙说：“不行不行！这个名字太羞耻了！”
薛开宇很快意识到：“……是只有聂影帝能叫吗？”
沈成荫刚想说不是，但一想又觉得是。
因为这个名字除了他父母之外也就聂柏雪叫了。
就那么犹豫一两秒，薛开宇这个在商场这么多年Alpha就已经明白了。
沈成荫看他好几眼，最终还是没说破，只是说：“不是要来谈工作么？你想了解什么？”
薛开宇点点头：“没什么，我只是来了解一下工作进度，大体的内容，刚才我已经和松导谈过了。”
沈成荫和薛开宇到了横店的临时会议室，这里还坐着策划、制片，工作场合，很快，几个人就进度的事讨论了起来。
·
薛开宇这次来探班，阵仗搞得非常大，下午不仅请了全剧组的人喝奶茶，还送了餐车，晚上甚至还请了全剧组吃饭。
所以，当聂柏雪下班的时候，就看见沈成荫旁边还跟了人——薛开宇。
他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暗了下来，可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常高冷不露山水的模样。
沈成荫笑着说：“薛总请我们全剧组吃饭，正好来接到你一起去饭店。”
聂柏雪点点头，神色如常的上了车。
较量早就开始了。
薛开宇比想象中的还要狡猾，对方大概察觉到了聂柏雪心思，晚上竟然堂而皇之的打着请全剧组吃饭的名义没走——而且这个理由很不好拒绝，不管聂柏雪怎么说，都容易落下口舌。
而且对方既能名正言顺待在沈成荫身边，还能给聂柏雪添堵，实在是高明。
到了饭店，松开霁本想叫薛总坐主位，没想到他暗示邀请半天薛开宇都没坐。
沈成荫在旁边等了又等，看谁都没有坐下的意思，自己找了侧边坐下了。
他一落座，聂柏雪紧跟着在他右边坐下，薛开宇因为半路被松开霁拉着说话离着远，慢了一步，不过也坐在了沈成荫左边。
松开霁看不懂：“……？？？”
不过这不重要，投资到位什么都好说。
薛开宇是个财大气粗的，松开霁提的要求他同意的倒是快，只不过话里话外却说：“这个项目原著粉丝众多，松导拍摄要慎重。”
意思是说，你要听听沈成荫的意见。
薛开宇身居高位，一向冷厉，又是投资方，不管他说什么，松开霁都笑着说：“自然自然。”
薛开宇看着酒杯，又说：“原著党和影视党之间一直以来都有矛盾，影视党体量又大，宣发要注意，别叫矛头对准我们自己。”
寻常的话里夹着刺，原著党说的是沈成荫的粉丝，影视党说的是聂柏雪粉丝。
聂柏雪冷冷看了他一眼。
策划点点头：“您放心。”
沈成荫反而察觉到了什么，从今天薛开宇来之后，他们几个人之间的氛围就完全不对劲儿了起来。
尤其是现在，本来轻轻松松的一顿饭他硬是觉得有些煎熬。
大概是和聂柏雪有关，他品出了点儿薛开宇话里隐藏的含义，就悄悄看了一眼聂柏雪，聂柏雪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直接眉眼一落，睫毛下垂，神情倒有几分落寞。
一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竟然有了一副被欺负了又不敢还口的样子。
沈成荫保护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还没发生的事儿不用太担心，我都直接参与编剧了，就算播出有什么问题，枪口也是冲我来。”沈成荫一笑，说。
“薛总请客，别辜负了这一番心意！”
“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着，他就带头举起了茶杯。
薛开宇闭上了嘴。
略微僵硬的氛围被打散，这顿饭局才算正式开始。
一顿饭结束，聂柏雪竟没怎么发作，一直坐在沈成荫旁边，只偶尔帮他夹点儿菜。
——他在沈成荫面前有点儿包袱在，要维持住自己良好的形象。
华灯初上，夜色正浓。
回酒店的车就停在外面，聂柏雪催着沈成荫上了车，沈成荫问：“你不上来吗？”
聂柏雪一低头，说：“我等会儿。”
他没等沈成荫追问，一下拉上了车门。
紧接着，薛开宇从饭店里出来，一出来，他们两个Alpha目光就直接对上了。
只不过，互相望向对方的眼神里倒没半点客套友好。
一旦作为潜在的竞争对手，尤其Alpha，聂柏雪对于自己的领地很敏感，沈成荫在场他还愿意装装，现在没有了沈成荫在现场，他对薛开宇的厌恶排斥几乎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薛开宇，薄唇警告：“离他远点儿。”
薛开宇三十七年人生，到底是比聂柏雪更能沉得住气，他不动声色的说：“每个人都有追求的权利。”
聂柏雪突然笑了一下。
“……你们不合适。”
薛开宇表情一动，他一个总裁，要家底有家底，要样貌有样貌，唯一不合适的就只有沈成荫的性取向。
可是这一点聂柏雪不也一样不合适？
他不明所以。
“你是说性取向……？”我已经知道了。
薛开宇话还没说完，就被聂柏雪打断了。
“——不是。”
聂柏雪上下打量着薛开宇，对方冷厉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可是时光的沉淀还是让他看起来更成熟，气势更强盛，也更有男人的韵味。
但也更干瘪。
也许在别的地方，他们或许还可以较量，但唯独这一点，聂柏雪有自信对方是怎么也比不过自己。
他讥讽的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
“——年龄不合适。”
三十七岁的老男人又怎么能和二十六岁的年轻人较量？
老牛吃嫩草，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