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燕十八前来礼见冯春:“那日实非故意将巧姐儿遗弃,是她自己跑进人群再也不见。”说完这话又觉十分虚伪,有损其术士正道之光,欲要直言,潘衍接过话去:“他那日在追踪大妖,一时疏忽,却也情有可原。”又看向巧姐儿:“你能原谅燕哥哥吧?”
巧姐儿笑嘻嘻地点头:“我喜欢燕哥哥。”
燕十八嗓子一噎,我要她原谅,妖孽......喜欢我你不配!
冯春便笑了:“既然巧姐儿都不计较,我若在怪责你反显得小家子气。”又问:“青天白日岂会有大妖出没呢?”
燕十八回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如今世道艰难,众生惑乱,我说天下之人,以十言之,二分皆为妖魔诡怪幻化,或为僧侣,或为商贩,或为歌女,或为乞丐,或居高府深宅,或宿市井街头,或深山荒林,或大河田野,形形色色有之,大多人畜无害,谦恭掩形以求安稳于世。”
“人有好坏之别,妖有善恶之分,那凶狠狡诈者不甘只炼形为人,还要采精气拜星斗至通灵变化,积修正果而得道升仙,因是旁门左道危害人间,必有术士降妖除魔卫道。”他顿了顿:“春娘子若不信我这番言辞,便再无往下说的必要。”
冯春颌首:“你说就是。”
潘衍替巧姐儿解着九连环,有些啼笑皆非,暗忖她能不信么,这位可是同道之人。
燕十八继续道:“昨晚在船板偶遇花娘,朝潘生施展媚术,我用照妖镜现她原形,是一尾银鱼妖,终日靠吸食阳气修炼成人。镜里显她仅余颈至胸前鳞片,可见残害多起,我飞剑钉住她妖身,扒抽她妖骨,再踢入河中任其自生灭去了。”
冯春凝神听着,看他腰间所持那剑锈迹斑驳不像很厉害的样子,遂饶有兴致地问:“你那照妖镜可能给我一观?”
燕十八严词拒绝:“术士宝物皆有灵性,不可轻易拿出供人观赏亵玩。”
冯春抿嘴轻笑,并不勉强,细打量他,年纪虽不大却满脸肃正,甚是英气,且言语诚恳朴实,不像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巧姐儿拿着潘衍解开的九连环,跑到燕十八跟前:“燕哥哥陪我玩。”
燕十八瞪瞪她,忍不了,拱手道:“春娘子,我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潘衍接过话去,皱起眉宇使个眼色:“你澄清已是足够,请走不送。”这少年简直瞎胆大,敢说巧姐儿是妖怪,冯春不跟他拼命才怪。
燕十八不再多言,起身告辞离去。
至晚间凉风飒起,冯春拿了几条新绣的手帕,说是去找姚氏,潘衍看出她神情有异,不动声色。
冯春上梯至二层,今夜寒水生雾,愈发冷清,戏台空空摆设,四寂无人,只有明月洒照一船清辉。
她走到一间空舱叩门,未闻动静辄身欲要走,就听得男人粗沉的嗓音:“自进就是。”
她咬紧嘴唇推门而进,常燕熹闲散地坐着,桌前的花生米换成了一壶雀舌茶,他执壶倒盏,一团透绿,香气弥散。
他吃完茶才慢慢说:“问过你阿弟了?”
冯春沉默片刻,不抱希望道:“常大人可信这世间的人,有换魂重生之说?”
“你说我信不信?”常燕熹反问,抬眼看她,似笑非笑。
信个锤子!冯春实在太了解他了。
她忽然红了眼眶:“常大人到底想怎样呢,衍哥儿来到桂陇县,经花满楼虔婆的酷刑,显些命都没了,好容易九死一生,却把从前的记忆全部忘记,你如今拿了布告画像前来问责,我若说阿弟再顽劣,断不会有杀人之念,你又不信;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你怎就认准是我阿弟闯得祸?你又会说那由南京府尹彻查便是,可阿弟要赶明年春闱,哪里耽误的起,且官司缠身更无科考资格,你让我怎么办呢,你要我如何是好呢!”愈说愈委屈,捂脸哭起来,抽抽噎噎地:“摆明儿是来欺负我呢。”
真是稀奇了。常燕熹见她眼泪说来就来,都无需酝酿,哭得梨花带雨一枝,莫名有些失神。
前世里她没怎么在他面前示弱过,刚强的像块顽石,这世的她在他面前红过眼睛几回了?!撒娇卖痴的让人头疼。
“我最烦女人哭哭啼啼。”他蹙起浓眉呵斥。
烦是罢......烦死你!冯春抽出银红帕子蘸蘸滚到下巴尖儿的泪珠:“你放过我,我就不哭了。”
放过你?!常燕熹看着她慢慢噙起唇角:“你过来替我斟茶。”
又想占她便宜。冯春心恼,硬着头皮走到桌前,忽觉腰肢被只大手箍紧,想也没想拎起茶壶朝他身上浇去。
常燕熹倒底是个武将,眼也不眨地迅速侧身躲开,着皮靴的足抵进她两脚踝间再一分,掌中用劲把她肩膀往下压。
冯春被摁在桌上动弹不得,气咻咻看着面前他梭角分明的面庞,甚还带点笑意,而眸瞳却很黑,冷冷的没有表情,看不出他在想甚麽。
离得太近,彼此的呼吸都要搅成一团了。
她侧过头避开,恰见床上倾倒的茶水,洇染地湿糊糊一片。
“常大人勿要禽兽不如,我若大喊,你的官场威名也将扫地。”冯春咬牙挣扎,他那略粗糙的手掌伸进她的袖笼里,摩挲温热滑腻的腕间肌肤,再顺而上。
常燕熹的唇落到她的鬓发间,声音就在耳畔:“我保你阿弟这次,不该得些好处?毒妇,敢用热茶泼我,现怎就怕了?”
“你要好处,旁的都行,就不能这样。”她屈起腿要踢,却被握住挂上精壮的腰身。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给你缝件袍子!”
“曾经倒是很想得,现在不需要了。”
什么曾经?冯春忽然脸腾的冒起了火......这个色胚子,手都摸到哪里去了:“你别得寸进尺。”
“你前时三番二次为银子勾引我,现倒装起贞洁烈女!”他攥住丝绸肚兜扯脱下来。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不想了!”冯春往他颈子狠咬一口。
“你的眼泪挺苦。”
谁得眼泪又是甜的呢!冯春简直气笑了:“你的嘴更臭。”
“.......毒妇!”
嘤嗤哼骂模糊地再难听清是甚麽,防守与进攻不曾歇止,不肖多时,进攻态势猛烈,防守溃不成军。
叩叩两声门响,常燕熹背脊倏得一僵,神情冷肃,又叩叩重重两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作者想说的话:我这两天腰连着右腿疼,坐着疼,站着疼,躺着疼,怎么都是疼,下午请假去医院,排队就医,晚上又跑去核磁共振,明天才能见结果,所以就这么一直疼着,我的读者都三四五或更上的年纪都有,希望大家注意身体健康,特别是我们这些久坐又疏于锻炼的,一定要注意起来。腰腿疼,真的生不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