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缘听不出他的深意,只是笑着接过吴耀递来的一大照片,吴耀喊正站在盲道的秦耐快点过来一起看。

  秦耐扶了扶眼镜,一手扶着自己的腰,含下胸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了身子。

  意外就是这一刻发生的,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马路边,两边车门霍地打开,刚刚卸下心防的吴耀听见声响,略微回头时被人狠狠捂住口鼻,同时被人猛地往肚子上打了一拳,倒吸冷气时一股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充斥整个鼻腔,他手脚就这么软了下来。与此同时,方缘被人粗鲁地抓住了一把长发,一声尖叫后也被捂住嘴巴,往一辆没有牌照、车身上积了满满一层灰的车上带,一双手臂上带疤的手就这么一伸一缩,就将方缘带了进去。

  秦耐丢下手里提着的背包,十万火急地往前奔去,边跑边喊救命,声音比他这一辈子加起来的声量还大。

  带方缘上车那一侧地车门已经拉上,吴耀被人拖着往另一侧车门绕的时候,意识在秦耐死命拉住他胳膊不放手和游乐园警笛大作时,意识得到片刻清明。

  身后壮硕的蒙面绑匪掏出腰间的电击棍,狠狠打在秦耐的脊背上,秦耐立刻晕厥。

  三人被面包车挡着,园区涌出的五六个保安没有得到明确指令,站在绿化区前失了方向。绑匪伸出一只手想把瘦弱的秦耐拉上车,吴耀张嘴,那捂嘴的毛巾带着的气体让他的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渐渐发不出一丝声音,吴耀只能用尽浑身的力气加上自己的重量,挣脱束缚,手肘装上车门上敞着的半扇窗户。

  嘶!好痛......

  玻璃只掉落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在地上,玻璃碎片的声音,让几个保安看了过来。

  绑匪粗粝的声音骂了句脏话,扣着他的头,将身体逐渐疲软的他拽入车中,自己也赶紧坐了上去,丢下晕在地上的秦耐,车子扬长而去。

  一群不敢急救的保安围着地上的秦耐,不敢触碰,只探了气息,呼叫了园区的医务人员。工作人员在原地查看线索,同时报警,却发现这是一处摄像头被破坏的盲角。

  秦耐没等来医生就醒了,他迷离地看着人群各异的脸,听着人群的问题,难发一言。

  载着医生的剧组保姆车停靠了过来,人群给医生和背后完全让人意外的人让出了一条路。

  秦耐视线在触及了人群后散落一地的照片时,方才种种记忆,一下子苏醒。

  医生旁边居然是穿着休闲服拍戏的万厉时,他身后跟着几位跟采剧组的记者和数不清的围拍剧组的狗仔。万厉时似是没认出那个他曾经给过名片的男孩,温柔关切地问:“需要帮助吗?”

  秦耐像是溺水后遇救的人,他抓着万厉时的手腕,医生拉都拉不开,万厉时耐心地侧耳过去,听他微弱的声音。

  他说...救救他们......

  万厉时摸着他的额发,“一定会的,你放心。”

  摄像机的闪光灯不停闪烁。  

  

  、第 24 章

  那一年的富商千金绑架案,轰动全国,从案发到案情被迫终止,不过五天的时间,开始与结束都是猝不及防。

  因为一开始消息的透明化,导致警方和受害者家属以及绑匪之间的所有举措,都暴露在媒体前,民众沸腾,肆虐的谣言中,魔化着原本真实的进展,使得多方救援举步维艰。甚至有民众为了网上不知真假的赏金,接连游走在玉湖市的大小角落。

  哪怕绑匪是专业的犯案团队,狡猾多疑,终究是在这一场舆论狂欢之中被逼得发疯。绑架案进展的第四天,方家和绑匪周转好,准备的五十个亿,都还未来得及打到指定的海外账户上,有夜行侠深夜在距离凯瑞蒂三十公里的一处麦地里,发现了方缘。

  方缘穿着被绑架那天的裙子,裙子上沾满血污,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她平躺在刚刚冒出个尖儿的麦子上,身体还未曾僵硬完全,满布红色斑丘疹的脸上,双眼紧闭,嘴角一抹恬淡的笑,口腔里的牙齿已经松动或者大半脱落。麦地三百米外有一处空置破旧的谷仓,调查组在那发现了几人的生活痕迹,确认了有七人的指纹和一人的血液,确认了是两名受害者,以及五名嫌犯的。其中,在地上勘验出的血液和方缘裙子上的血渍,如出一辙,都属于一人。

  调查组迫于舆论施压,将方缘死讯公布,引出大半人力解决公关,只留下一个小组继续调查罪犯去向,沿着旧犯的案底和资料,以及谷仓旁边的脚印车轮印,继续调查着......

  案情进展的第五天,在玉湖市东边繁华区的一栋烂尾楼二楼发生爆炸,半小时后,一身污垢难掩样清秀面孔的少年抱着脱臼的胳膊,倒在了离爆炸处不足三百米远的该街道辖警办公室门前,年轻的辖警一边呼叫总部,一边为该名少年急救。少年捏成拳的左手因为放松,微微松开,两个沾满污渍和血迹的卡通金属掉饰从手心滑落。

  吴耀苏醒前,案子差不多可以结了。

  东区居民楼爆炸案中死去的五人,有正是那日绑架他们上车的两名绑架犯和司机,根据DNA测试,五人此前就在十年间犯下过两起绑架案,交易金额超过五百万,他们还是境内最大地下钱庄的高级赌徒;另外逃跑的方家司机和游乐园的导游,也在社会支援下,在吴耀入院的当天下午被缉拿归案。

  吴耀听着警方的叙述,达拉着包着缠着一圈纱布的脑袋,低垂的眼神呆滞,一言不发。年轻的女警员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坏人都被绳之以法了。

  吴耀抬眸,眼睛像是黑夜之中忽然点亮的烛火,闪烁了一下,又被风吹熄,他提起的嘴角最终只是抽搐了一下,又恢复成不堪折腾的虚弱样。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旁的主治医生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患者经历了爆炸的冲击,又从六米高的楼层跌落,摔在绿化带的草坪上,有轻度脑震荡的迹象。”

  他略微斟酌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逆行性遗忘是正常的,但是能忘了坠楼前好几天的事情有点奇怪,从拍的片子来看,除了摔伤之外,遭受虐待时的伤口应该不存在脑受损导致认知障碍和记忆缺失的可能......”

  吴耀眸子闪了一下,方才苏醒没有半小时的他惨白的嘴唇动了动,他的嘴唇发白起皮,舔了舔嘴唇,气若游丝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是说...在绑匪那经历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甚至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游乐场......方缘、我...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为什么我觉得还有别人呢...嘶,我的头好晕,头好疼!”他哑着声音,求救着。

  面对状态不对的吴耀,护士几人连忙上前查看,吴耀喊着痛,还不停地抱头挣扎,护士长只得在医生的首肯下,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记录的警察看向了医生,医生支着下巴,给出了肯定:“我这看不出问题,如果是心理创伤导致的记忆缺失,那么恢复时间,可就不一定了。”

  警长和医生相熟,医生拍了拍愁眉苦脸的警长的肩,“他送来的时候除了爆破和坠楼的伤之外,皮下出血很严重,内脏器官也有出血点,身上各处瘀伤,右手骨折也有好几天了,看来,比起另一位汞中毒死亡的受害者,他在绑匪那遭受到的虐待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