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郜高高瘦瘦的,带着近视眼镜,脸上冒着几颗青春痘。他俩是初中的同学,现在依旧分在一个班上,冯郜运动细胞超群,尽管不会跳舞,还是被吴耀求着帮他的表演伴舞。

  冯郜有些为难地说:“勉勉强强啊,吴耀,你让我跳,我可是要先说好,你不要对我期望太多。”

  舞蹈社团的男孩,吴耀一个不认得,也找不到合适的,会跳舞的学姐倒是积极,但吴耀看她们在自己提出要一起表演节目的时候,活像要吃人一样的神情,吴耀默默吞下了想要找一个会跳芭蕾或者现代舞伴的想法。

  吴耀自己会一些街舞,教一教冯郜完成几个简单的动作倒也没问题。冯郜自然好说话,吴耀答应了下次帮他约女神学习,冯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军训还差一周才结束时,吴耀就跟着伴舞的街舞表演,改变了自己的演唱曲目。

  这段时间,冯郜一直和他练习得挺顺畅,没想到现在离晚上的迎新晚会开场没差几个小时,他倒是怯场了。

  吴耀只能劝说他没关系。

  冯郜哭丧着脸,“吴耀你肯定不明白我这种舞台经验为零的人,你可是从小跟着你妈妈在剧场长大的,你哪能懂我们,我真的怕啊。”

  吴耀笑道:“这节目也就图观众得个乐呵,我们又不是正式的,其他节目不都是学生吗?不看谁表演得多精湛,只要让其他学生老师图个开心就好。”

  冯郜道:“我这不是怕浪费你这些天的悉心教导嘛。反正,你要记住,我尽力了哦。我不像你,我不是这方面的料,求大佬别虐菜啊。”

  “行行行,你尽力就好......”

  一群身穿深蓝色改良中山服的男生走了过来,吴耀和冯郜一下子大气不敢出,看着这些人挑挑拣拣地在学校的绿化带走走停停,不停张望,不知在找什么。

  冯郜道:“研华班的学生这个时候不应该在上第六节课了吗?怎么出现在这?”

  玉湖一中作为重点高中,学校里面就没有差的学生,这其中每年级前五十名的学生就会被纳为研华班的学生,他们从教学资源,到日常作息、校服等等,都和他们普通班的学生不一样。

  研华班的学生学业繁重,为了保证自己不会在月考里掉出排名,被踢出班级,平时连自己班上的同学都视为大敌,很少交流,普通班的学生就更是和他们像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壁一样,互相谁也难搭理谁。

  研华班的学生很多还在学生会和纪检部任职,吴耀看见他们就如同应激一般,忍不住屏住呼吸,注意自己校服有没有穿好,周身方圆十米内有没有垃圾。

  从初中开始,研华班的人,好像就觉得像吴耀这种喜欢“显摆”自己的,应该品行上有很多毛病,因此常常挑他的刺。

  吴耀对穿着这身衣服的,说讨厌倒也不至于,毕竟立场不同,但说欣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个受虐狂。

  此时正是其他学生午餐后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对于研华班的学生来说,他们早已经赶在高峰吃完了中餐,开始上下午的第一节课了。

  他们手里拿着成套的铅笔和橡皮,拎着大大的画板,瞧着他们越走越远,吴耀打了个哈欠,“应该是在上美术课吧。看他们的装备,可能是实景写生。”

  冯郜很讨厌画画,他大咧咧地说了句:“真惨。我看不得这种细致的事,我要去打球。吴耀,一起不?”

  吴耀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不行,我要养精蓄锐,在草坪上睡一小会儿好了。”

  冯郜:“就一校园晚会,你太认真了吧!”

  吴耀摇了摇手指,神秘一笑,吊起了冯郜的胃口,才道:“下午连上两节数学,我可不敢在课上睡。”

  冯郜蔫了,“我的天,我忘了这茬了。此时不打球,更待何时,老杨的作业布置下来,今天下午估计都出不了教室,我要赶紧把球打爽了。”

  吴耀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就带上兜帽和耳机,选了一处灌木丛的夹角,侧身倒在草坪上。这是处视觉盲点,也是避免纪检部把他当垃圾处理了。

  没睡多久,吴耀被冰凉的水滴滴落在脸上的触感弄醒,带着起床气,吴耀有点茫茫然地淋着细如牛毛的雨丝,想着不如让自己淋个清醒再回教室。

  忽然发现空蒙的草地上,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座椅上,还端坐着一个男生。

  吴耀环顾四周,远处哄闹的教学楼时不时传来少年少女的呐喊声,没有一点避雨处的户外,除了自己和面前这个人,算是空无一人。

  吴耀忽然有点想要感慨,原来自己也不是唯一一个在这傻逼淋浴的。

  对方低垂着脑袋,怕不是还没被雨拍醒,吴耀决定做一回儿多管闲事的好人,喊上对方一起回教学楼避雨。

  离近了一看,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睡觉,这个穿着白色运动短袖。黑色长裤的少年,正把画板打开一条缝,利用着画板的一侧,遮蔽着风雨。

  而他用黑色钢笔画的一幅操场的工笔画,应该已经快接近尾声。

  是不是快画完,吴耀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少年画的画是动静皆有的一副画,操场作为近景已完成,动的是操场上做着形形色色事情的人,可此刻足球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吴耀觉得他画完手头上这个踢足球的人,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少年认真的态度和熟稔流利的笔触,让吴耀惊叹,心中觉得这怕不是个美术生。

  他果然停下了。

  但是,整幅图就算是吴耀来看,也看得出有一块地方没有草坪,应该是留给什么别的东西的,少年停止不动,没有补齐这一块的草,看似是有别的想法的。

  最终,他提笔在这块小小的地方,加了一个整幅图里唯一竖着的人。

  他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他也不是没留意到之前抱着脑袋在草丛里呼呼大睡的吴耀。

  他画的,就是戴着帽子睡得心安理得的吴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