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外面的人把这里包围起来了, 手里举着刀叉火把,还提着一个老头!”

  “老头是我们的人?”

  “不认得,但他们好像认为那就是我们的人, 还说跟老大有关系, 老大肯定不会不管的。哦,他们还说, 有人亲眼看见过老大去了那个老头的住处, 好几次呢。也难怪他们觉得有关系。不过这事儿对老头恐怕是无妄之灾。”

  “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知道我们老大回来了, 特意赶过来, 要我们交出老大, 斩首示众, 以泄私愤,以平后患,还说, 只要我们交出老大,他们就不跟我们动手,要是我们不把老大交出去,他们就跟我们鱼死网破。”

  “他们之前也有这样?”

  “之前没有,可能是他们以为老大会死在监狱里, 出不来, 所以没必要干这个。毕竟, 这种出生入死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掉脑袋, 能安安稳稳老婆孩子热炕头, 只怕他们就根本没胆子找我们麻烦, 我们又不是吃素的。”

  “那这次事情也肯定有人煽动, 而且另有原因。不然我在监狱里的时候, 他们就该冲到里面,让人把我杀了。”

  林玉碎若有所思地说。

  “他们这样三番四次挑衅,实在可恶,不如我去杀了他们!”

  白化病一拳砸在桌上怒道。

  他看向林玉碎,十分冷静分析利弊:“如果敌人兵临城下,尸体可以当储备粮。

  没有那么紧急,尸体可以给植物当肥料。

  城里人越少,我们能分到的粮食越多,坚持的时间就越长。

  不杀他们,城内不安宁。

  他们闹事,我们收拾,得不偿失。

  我们越为他们费心费力,他们越是狗咬吕洞宾,既然他们不识好人心,我们不发脾气,仿佛真怕了他们!何必一退再退呢?”

  林玉碎摇了摇头。

  白化病蹙着眉说:“我的要求也不高,哪怕他们袖手旁观,我也可以说服自己,不管他们就算了。

  可他们做了什么?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一开始要不是他们之中有人捏造事实,陷害先生通敌叛国,先生不会入狱。

  官府捕快抓了先生,却没有给我们任何办案证据,不过是理直气壮拿自己当土皇帝,仗势欺人的时候,披了一层公平正义的皮罢了!只能骗过那些有眼无珠的刁民。

  我们还没找他们麻烦,他们不解释就算了,反过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跟他们客气什么?

  先生入狱之后,他们肆无忌惮传播谣言,闹得人心惶惶,反而怪到我们头上。

  我们为先生奔走相告,他们说我们蝇营狗苟,当真满城风雨,可惜先生不曾眼见,他们如何嚣张跋扈,如何胆小如鼠,如何表里不一!

  现在局势不好,他们不想如何团结一致,对着我们如此威胁,不就是窝里横吗?

  退敌之策没有,剿匪之策没有,在一亩三分地搞攘外必先安内最厉害,他们就是——

  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敌人要打进来了,他们是非不分地怪我们,我们是敌人,能让他们活到今天?

  他们害怕敌人杀了他们,却不怕我们,不就是因为先生一心向善,他们尝到甜头在变本加厉?

  先生为他们着想,他们可一点不领情!如今打到家门口要杀先生,当我们都是死人,难道先生要我坐视不理吗?我做不到。

  我一想到他们就生气。

  从前他们看见我,虽然没有转头就跑,也是避之不及的,他们这次也隔岸观火,我都不说什么,毕竟,他们一直是那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为了自保远离危险,可以理解,危险中心又不是他们,也不是他们天天挨打挨骂,他们只会站在旁边指指点点。我都认了。

  他们道德低劣还趋炎附势,见我如今翻身了,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不过是三五日,对我提起从前,想攀关系,说什么之前就知道我未来可期,说早就想帮我一把只是担心我不愿意……

  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没法改变事实,从那么久以前到现在,我居然只遇到了先生一个人帮我的忙,真正对我伸出手,救我的命。

  现在他们想要先生的命,就是想要我的命!

  我早知道不能指望他们。

  但他们如今这样的行动,我不把他们的脸皮撕扯下来丢在地上踩,都对不起他们往日见了我就老鼠见了猫似的绕路,杀了他们,应该算我功德无量!

  今天也该我动手,看他们是叫嚣还是跪伏。

  至于等他们改过向善……我没办法想象那种可能。

  要改早就改了,何必等到今天?

  可笑。我又不是菩萨,凭什么忍让他们轮番辱骂刺杀还自以为是?有件事,先生不知道,他们绑了我继父的女儿,撕票以后,抛尸在门口。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我再后退,立地成佛算了!

  先生是好人,我不是!

  现在杀了他们,我就是死也不后悔!”

  白化病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林玉碎,眼巴巴地期望得到回答:“先生?”

  林玉碎还是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早晚有清算的日子,却不是今天,委屈你了。”

  白化病摇了摇头,一眨不眨地望着林玉碎,认真说:“有先生在,我不委屈。”

  林玉碎对他笑了笑。

  白化病勉强将怒气散去。

  门外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只听得他们在外面嘈杂错乱地喊叫。

  “狗东西,躲什么?滚出来!”

  “滚回你的国家去!”

  “我今天就是要犯这个贱,你杀了我,我也要说,你就是有毛病,你就是不配站在这片土地上,你就是应该现在去死!我就是要站在这里监督你,要看着你被人杀死!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白化病气笑了。

  “我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老大!那些刁民就是这么冥顽不灵,你不能对他们太温和。”

  乞丐兄弟们很认真地劝。

  林玉碎摇了摇头,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老乞丐有些犹豫:“外面不安全,大人最好别去。”

  林玉碎说:“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还是出面看一眼,也未必就要对他们解释。”

  周围的人都用肃然起敬的眼神看他,好像看见一束光从天而降,颇为震惊。

  “怎么?”

  林玉碎疑惑。

  “只要是我们说话,他们就听不进去,更何况是老大亲自……跟他们解释完全没必要,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说什么都没用。”

  乞丐回答。

  林玉碎点头:“也是。”

  天色昏暗,院外的火把跳动着,十分明亮,刀叉高高举起,寒光逼人,人头攒动,义愤填膺。

  领头人是满脸不耐烦的狱卒,旁边是被捆住手脚的老人。

  “还不出来吗?胆小鬼!”

  “你待如何?”

  “要是想活命,就自己开门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你做梦!”

  “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狱卒一挥手,众人将火把对准了浇过油堆在门口的草垛。

  火焰顿时飞起三尺三,有一瞬间仿佛将天空都照亮了。

  老乞丐连忙看向林玉碎:“我们还有后门,请大人赶快离开。”

  林玉碎看了天色,笑道:“不急。他们点了火,正好,我记得有一条律法说得明白,不许随意纵火,违者罚款五十,丢进监狱反省,少则三日,多则十日,如火势过大,损毁过多,则罚款万两,至少入狱十年整,是不是?”

  白化病点头:“是。”

  林玉碎:“他们如此气势汹汹,我们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啊。”

  白化病瞬间意识到林玉碎的打算,恍然大笑:“原来如此,不愧是先生!”

  旁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院门打开。

  “他不害怕吗?”

  “到处都是火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安静!”

  狱卒盯着林玉碎:“你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打定主意想当缩头乌龟。”

  林玉碎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为了法堂公正?”

  狱卒喊道:“当然是公正!你们买通官府,我不能阻拦,如今我有实力了,就要找你的麻烦!你做错了天大的事,就该拿命偿还!”

  林玉碎嗤笑道:“你说为了公正,哪门子的公正?官府承认吗?你说我买通官府,证据呢?你说我错了,哪条律法?”

  狱卒急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喊道:“我就是官府!官府也是为民做主!我是替天行道!更何况,你这种千古罪人,不配找我要证据。”

  林玉碎看着他冷笑:“官老爷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官府。

  为民做主,更轮不到你。

  替天行道,好大的口气,你把天子置于何处?

  岳将军被秦小人以莫须有陷害,便没有证据!

  你个狱卒,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狱卒慌张。

  林玉碎对满脸迷茫的众人扬声道:“我出来不为闲聊或拖延时间,是想让诸位明白——

  谁才是明公正道!”

  有人问:“如何见证?”

  “若今日大难不死,我就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