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局里开完复盘会的当天下午, 于白青又去了趟学校教导处。

  教导主任正在办公桌前低头收拾着公文包,看起来已经在准备下班了。

  看到于白青从门外走进来,他立马停下手中动作,换成了笑脸相迎。

  “于警官, ”从办公椅前站起身, 教导主任在饮水机前接了杯茶水, 招呼于白青在沙发前坐, “案子有进展了?”

  接过教导主任递来的水杯, 于白青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今晚想带人去趟教学楼七楼, 您找人帮忙开一下门?”

  听到于白青的话,教导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于警官怎么突然要去那里?七楼的教室都已经闲置很久了,我们平时没事也不会上去。”

  “您听说过学校里关于教学楼闹鬼的流言吗?”

  于白青问。

  教导主任脸上渐渐露出了然的神情:“于警官原来是指这个……”

  “这些传闻都是学生们私底下说着玩的, 你懂的, 年轻人嘛,平时就喜欢讨论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们做老师的也管不住啊。”他的语调隐隐有几分无奈, “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学校马上要建二期校园了, 目前也没有扩招的计划, 教室已经足够平时教学使用。教学楼最顶层的那排教室楼层太高, 学生上下楼也不方便, 我们开会讨论了一下,干脆就闲置了。”

  于白青点点头, 表示自己了解了:“我们先上去看看。”

  “……”

  见于白青仍然在坚持, 教导主任的神色一时间有些为难。他坐在沙发前想了想, 最终还是抬起头, 对于白青笑道, “这样,我先给保卫科打个电话,问问他们钥匙现在谁在保管。”

  于白青眼睁睁看着教导主任从沙发前站起来,拿着手机匆匆离开了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他断断续续的通话声,听起来确实是在问人钥匙的事。

  片刻后,教导主任回到办公室,投向于白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歉意:“不好意思啊于警官——”

  “保卫科负责管理钥匙的同事已经下班了,我们打电话也联系不上。我已经告诉办公室里负责的老师了,要不等明早?明早那位同事一来上班,我就马上让他带你过去。”

  听了他的这番话,于白青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喝了口纸杯里的热茶,他从沙发前站了起来:“那今天就不麻烦主任了,我明早再过来一趟。”

  “好,好,于警官慢走,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联系。”

  教导主任随即也跟着站起了身,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离开办公室前,于白青用余光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教导主任,眸中带着几分深意。

  察觉到于白青的视线,教导主任的笑容再一次僵在脸上。

  来到学校大门口,于白青很快就找到了应晚的身影。

  小孩蹲在学校门外的绿化带前,正在聚精会神地吹着泡泡糖。

  一路走到应晚身后,于白青淡淡出声:“你猜的没错。教导主任找了个借口,把事情推到了明天。”

  被背后人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应晚费劲千辛万苦才吹好的泡泡糖在半空中破了。

  “……”

  拍拍裤腿从绿化带前站了起来,应晚在半空中投了个抛物线,将泡泡糖包在纸巾里,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果然在欲盖弥彰。”

  于白青:“他们很有可能会趁今晚在背后偷偷做手脚。”

  “不怕,”应晚勾了勾唇,“哥,你知道罗卡定律吗?”

  于白青当然知道。

  当年在警校里,他现代刑事鉴定学的考试成绩几乎是满分。

  法证之父罗卡曾说: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一切事物只要客观存在过,证据就必然不会被磨灭。

  “再给他们一晚上时间搞小动作。”双手揣着裤兜,应晚在傍晚的寒风中耸了耸肩,“等明天一早,我们就知道他们在隐瞒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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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学校刚下早自习,于白青就接到教导主任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保卫科的人已经来上班了,现在就可以带他们上楼。

  跟着于白青一起来到教学楼楼下,应晚看到一名工作人员拎着串钥匙链,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们了。

  走进3号货运电梯,按下七层的按键,工作人员对身后两人解释:“主任今早才和我说你们要上去。电梯公司已经开了去七楼的权限,我带两位直接上去。”

  抬头望着电梯顶部不断变化的数字,应晚故作无意地问工作人员:“之前听学生们在传,电梯门每个月都会有一天在七楼停下,是真的吗?”

  “唉,都是他们乱编的,信不得真。”工作人员连忙摆了摆手,“电梯系统确实偶尔会出一两回故障,但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找人来复检,不可能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

  电梯一路往上升,楼层的数字从“6”跳转到“7”,最终抵达了教学楼的最顶层。

  等电梯停了下来,工作人员示意于白青和应晚往后退:“这扇门太久没开了,灰尘有点多,两位别站太近。”

  电梯门朝两侧缓缓打开,一阵微风裹着凉意涌入狭窄的电梯厢。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扇竖着铁栏杆的老式大门。大门右侧挂着把黄铜材质的大锁,将电梯门和过道隔绝在了两侧。

  捂住口鼻,工作人员拿起其中一把钥匙,费了半天劲,才将钥匙插进了铜锁的钥匙孔。

  于白青问:“这扇门只能用钥匙打开?”

  “对啊,”工作人员抬手挥走扑面而来的灰尘,“这门有点年头了,还挺难开的。”

  打开七层的铁门,让两人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自己,工作人员独自乘电梯下了楼。

  电梯门在于白青和应晚身后关合,过道里的温度陡然间降了下来。

  和校内论坛里流传的小道消息一样,整个教学楼七层早已人去楼空,确实一副废置已久的样子。

  墙上贴着的墙纸已经泛黄褪色,翘起了一道道边角。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来,曙光透过布满尘垢的纱窗,照射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幅班级合照。

  班级门口,几十个身穿校服的学生在相框里笑得灿烂。原本是非常温馨美好的画面,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下,却莫名令人觉得有些诡异。

  于白青往前走出一步,皮鞋踩在了地面的一张黑白报纸上。他垂下眼,看见了写在报纸头版上的年月日。

  根据日期来推算,这张报纸留在这里已经三年了。

  察觉到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跟上来,于白青的指尖在身侧微微一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反手牵住小孩的手,让他跟紧自己别害怕,却看到应晚已经开始大步往前走,随手推开了距离两人最近的教室门。

  于白青:“……”

  行吧,是他想多了。

  两人首先进入的是旧的高三(1)班。教室里的桌面上全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后墙黑板报上的内容庆祝的还是几年前的新年。

  站在讲台上,环视着整间空荡荡的教室,应晚拿起放在台上的教辅书,正要翻开来看,突然发现于白青目光微沉,径直朝着教室最后一排的区域走去。

  在后黑板前缓缓俯下身,于白青伸出食指,在地面上抹了点灰尘。接着将手举至半空,对着沿窗缝漏下的光隙轻轻摩挲了几下指腹。

  做完一系列动作,于白青转过身,望向站在讲台上的应晚:“这里积聚的颗粒覆盖度比周围要浅,痕迹也更清晰,能勉强看出来有道四边形的轮廓。”

  “这片区域应该堆过类似箱子的东西,临时被人搬走了。”

  应晚早就已经听说,在繁市警界,他哥的侦查技能和指挥作战能力算得上数一数二。刚走进这间教室,于白青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片区域与其他区域的不同。

  最后一排的桌椅是人为摆放的,目的恐怕是为了遮挡住地面上堆积箱子的痕迹。虽然来人已经刻意把这一排课桌摆出和其他课桌一样七歪八倒的效果,但有资历的刑警还是能很快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

  应晚开口:“我去其他教室看看。”

  听到于白青的分析,他心里也逐渐产生了一种新的猜测。

  如果每间教室都有类似的搬运痕迹,那便能够间接印证一点:在他们上楼之前,有人专门上来清理过教室里的箱子,还有放在箱子里的东西。

  一扇扇推开各个教室的房门,应晚一路上专门留意着于白青所描述的细节。沿着整层楼挨个检查了一遍,他发现还有另外两个教室有相同的灰尘覆盖痕迹。

  从位于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教室出来,应晚沿着原路返回,准备去找于白青汇合。

  刚走到楼梯拐角,他的运动鞋便踩上了一张铺在地面的旧报纸,纸张和他的鞋跟相触,在空荡的过道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脆响。

  鞋尖从旧报纸的表面移开,应晚看见了印在报纸上的照片。

  正准备弯下腰,将地上的报纸捡起来,应晚突然顿住身形,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啪嗒——啪嗒——】

  微风拂过耳侧,应晚竖起耳朵,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啪——】

  脚步声愈来愈近,在静谧无人的走廊上回响。

  像是沾着什么粘稠液体,来人的鞋底紧紧贴着地面,令他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

  比如下过雨后的水洼。

  又或者,血。

  这样的声响对应晚而言非常熟悉,他并不是这辈子第一次听到。

  沉闷的脚步声在身后逐渐消失,那人在距离自己一米外的位置停了下来。

  蓦然感到心口一阵发凉,应晚移开目光,从地面缓缓抬起了眼帘。

  眼前布满灰尘的玻璃窗上映出两道身影。一道是他自己,另一道人影则站在他的背后,正在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看着他。

  那人垂落在身侧的手上沾满鲜血,粘稠液体沿着他的指缝往外渗,一滴一滴滑落在地面。

  那张脸的眼眶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却正在对自己咧着嘴笑。

  “……小晚?”

  突然间,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熟悉的声音在大脑中响起,应晚的瞳孔骤然一缩,又缓缓有了焦距。

  他回过神来,发现于白青正站在他的身后,紧紧蹙着眉头,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透过玻璃窗看清了来人是谁,应晚的喉头微微一动。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他听到于白青问自己。

  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来人,应晚的眉稍微往下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一不小心出神了。”

  于白青似乎有些怀疑他的这番说辞,盯着他欲言又止看了半晌,却并没有再多问什么。

  看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于白青干脆拿出手机,转身给保卫科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让他上来带两人下楼。

  等到于白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应晚缓缓往下弯腰,捡起了那张踩在脚底的旧报纸。

  这是一份学校内部的通讯小报,出版日期是三年前的夏天,恰好在这一层楼的学生搬离前。

  报纸头条印着张拍摄于学校操场的照片,是两个足球队聚在一起的合照。

  照片上方的标题上写着:【欢迎友谊学校——新泰锡隆圣邦国际学校足球队莅临本校参观】

  泛黄的照片里全是踢足球的中学生。站在左侧的十几名少年身穿淡蓝色足球服,每个人的胸口前都印着“繁市第一中学”几个大字。

  而右边的十几名少年则全都长着一幅外国人的长相。他们的足球服上除了印着新泰语的校名和学校logo,还有另外一行英文小字:

  【由SPEAR生物科技公司赞助支持】

  几分钟后,和工作人员简单通了个电话,于白青朝应晚站立的位置走了过来:“我们再过五分钟下楼。”

  看到应晚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于白青停住脚步,再次用审视的视线打量着他:“有别的发现?”

  应晚不动声色地将折成小块的报纸塞入了外套口袋。

  “没什么,哥。”双手揣在外套里,应晚笑着转过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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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泰锡隆府,SPEAR生物科技医疗中心。

  下了市区高架桥,三辆豪华轿车朝着大道尽头的医院大楼驶来。

  看到几辆轿车的车牌号和车头印有公司logo的迷你旗帜,医院门口的所有值班人员同时立正站好,向坐在第一辆车后排的年轻男人抬手敬礼。

  医疗中心的院长在门口等待已久。随着车辆缓缓停在大门口,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衣领,沿着台阶匆匆忙忙往下跑,替来人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门内迈出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医院院长连忙弯腰鞠躬:“老板,您来了。”

  来人前脚刚从车上下来,跟在后面的保镖便赶紧撑着一把黑伞走上前,替他遮挡住了正午的日光。

  男人轮廓深峻五官高挺,看起来刚过而立之年。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他出挑的外表,而是他比常人都要浅的瞳色,全白的头发和眼睫毛。

  一名惧光的白化病患者。

  男人压根没看毕恭毕敬的医院院长一眼。他一边摘下手上的白手套,递给跟在身后的保镖,一边迈步往医疗中心的大厅走。

  坐上通往楼顶私人病房的专属电梯,男人开口问一旁的院长:“博士醒了?”

  “醒了醒了。”院长连忙回答,“听说您专程前来探望,博士已经打了止痛药,在病房内等着您了。”

  男人“嗯”了一声,全程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电梯门在顶楼徐徐打开,男人示意院长和保镖都在门外等候,推开门独自一人走进了病房。

  设备齐全的独立病房内,一名面容慈祥的中年女性正倚靠在病床的枕头前,低着头阅读一本书。她的手背上挂着吊瓶,床头检测心率的仪器还在滴滴作响。

  看到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女人缓缓坐直身体,称呼来人的小名:“lluis?”

  被叫作“路易”的年轻男人十指并拢置于胸前,对着病床上的中年女人行了个晚辈见长辈的新泰礼节:“姑母。”

  行完见面礼,男人脱下西装外套,姿态慵懒地坐在病房的沙发前,再也不复刚进门时的尊敬模样。

  打开桌前茶盏,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他淡然开口:“姑母的伤势好些了吗?”

  女人将双手举到胸前,给男人还了礼:“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伤,过几天就能回园区了。”

  听到女人这样说,路易抿了口杯盏里的茶,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见路易一直不出声,女人放下书本,问他:“除了那份文件,实验室还有其他损失吗?”

  “白屋的安保系统还是有漏洞。”路易放下茶盏,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天值班的几个看守都没尽到安保职责,已经全部被我处理了。”

  女人的心跳倏地漏跳了一拍,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这事也有我的疏忽。”

  “哪里。”路易缓声道,“姑母您千万不要自责。让您被对方劫持,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处置那帮人都算轻的。”

  在公司内部,“被处理”的手下和叛徒一样,都只有一个下场——废去双手双脚,送入科技园当新型药物的试药人。

  虽然嘴里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座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坐在病房内和女人聊了一会,看到女人面上隐隐露出几分手术后的倦意,路易也没准备多留。他从沙发前站起来:“姑母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院长提,研究都是次要的,您的身体最重要。”

  “等我找到那个叛徒,”伸手拉开病房的门把手,他转过头,朝病床上的女人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一定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替姑母报仇。”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关上了房门。

  注视着门外在保镖的簇拥下渐行渐远的身影,女人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位心狠手辣的侄子,已经开始对自己起疑了。

  --

  车门从外面被保镖关上,路易重新戴上手套,抬手疲惫地揉搓着两侧的太阳穴。

  车辆驶出医疗中心,坐在副驾驶的秘书转过身,放低声音朝他禀报:“老板,除了萨瓦尔海峡暂时被‘红尾鱼’接管,咱们的货船没办法抵港,新出的这批货在几个地区都已经清完了。”

  阖着眼靠上后车座椅,路易看起来正在小憩:“知道了。”

  “上次派出去的那批人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秘书在脑海里斟酌着措辞,犹豫着开了口,“安插在内部的人说,那两人都被关在安全级别很高的监狱,我的人也没办法接触到。”

  浅白色的眉宇微微皱起,路易的眉间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阴沉。

  发现老板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秘书动了动喉咙,立马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有条新的线索,本来想等确认后再和您禀报的……我的人在繁市的一所学校里,好像见到那个人了。”

  听到秘书的话,路易缓缓睁开眼。

  “我只要确认的消息。”他说。

  “是,是——”

  用手背抹了抹额前的汗,秘书连忙回道,“我会再派人去调查清楚,您放心。”

  后视镜里映出他锐利的眉目,路易重新闭上了眼睛。

  待在他身边的所有心腹都知道,他在满世界翻天覆地地找一个人。

  那人带走了父亲留下来的遗嘱。

  所有人都以为遗嘱里写的是有关巨额财产的分配事宜,却只有他和那人知道其中的真正内容是什么。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个午后。

  父亲的卧室门外哭喊声一片。他带着白色袖套等候在门外,看到那人低垂着眉眼,掩上大门走了出来。

  漂亮的青年杵着盲杖,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他听到青年对自己轻声说:“请节哀。”

  没等他出声道谢,那人已经停下脚步,在他耳畔轻轻笑出了声。

  “我忘了,您应该巴不得自己的父亲早点死才对。”

  青年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望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晃人心神的弧度,“既然是这样,那就先恭喜路易少爷如愿以偿了。”

  留下了这样一句话,那个人便自此销声匿迹,还顺手带走了他们整个家族保守了几十年的秘密。

  现在回想起来,那句“如愿以偿”,仿佛像是一句针对他的无声嘲笑。

  这时,路易听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秘书小心翼翼地问:“老板,如果真的确认是他,需要我派人把他偷偷处理了吗?”

  “不。”

  路易打断了他的话。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有些回味地笑起来,尾音带上了一抹残忍而又愉悦的快意。

  既然能凭一张伶牙俐齿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他就切除他的声带,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出那个秘密。

  既然能跑得满世界没人能找到行踪,他就折断他的两只腿,让他再也无路可逃。

  “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过了一会,秘书听到自家老板在后座上喃喃出声,声音轻得仿佛像是在梦呓,“我要把他养在白屋,我的鱼缸里。”

  折了他的翅膀,做我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