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顾秀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您不是说这是——”
“是预订，预订！”
咬牙, 卢克鼻子里忍不住呼出几声粗气, 转过身绕到机甲的背后，指给双眼通红的母子两人看。
“这机甲根本还没完工，当初也只交了订金，剩下的说好分期付款给我。这还是我破例才答应的，要换了旁人我早赶出去了。”
说完, 回头看向顾秀，卢克强调到。
“我的规矩，不讲价, 不赊账，不退货。当初本来想问问你还要不要这款机甲, 不过看你当初那样，我也懒得问了。”
再度翻了个白眼，老爷子神色鄙夷的拉长了嗓音。
“要不是这次看你表现得还行，我才懒得跟你说。”
“先不提其他的, 订金我是不会退的，你要是想要就把剩下的账交齐, 那我还继续按工期给你做。要是嫌贵不想要, 这记忆盒的数据你可以拷回去, 东西我就直接返工再造了，不然这些材料没得浪费——”
“我要”
打断老人的话，没等对方说完，顾秀干脆的开了口。
安抚的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顾安，顾秀望着面前的卢克, 笑容坚定的点头重复。
“卢老师，这机甲还有盒子，我都要。”
“……行”
抬抬眉，老爷子瘦削的面容上微微划过一丝笑意，下一刻，却是非常干脆的点开了身前盒子低端的按钮。
“别说我坑你啊，这里都是前些年的交易记录。订金和每个月的划款都在这儿，你自己看看吧，还有总价也都是早就谈好了的，别想讲价啊。”
严重强调了最后一句，卢克把数据链直接摆在了母子两人眼前，而看清楚数额后，顾秀也忍不住轻轻呼了口气。
还好，订金付了一部分，另外这款和刚才看的那款也不同，属于练习款，原材料没成年款需求的多，总价均摊下来还能承受。
“要不是当初打赌输了，我才不同意分期付款嘞，麻烦！总的算下来，已经有一年多没打款了，再加上剩下的，嗯……”
指头掰了掰，卢克思绪有些转不过来弯，头疼的敲了敲脑袋，还是凑近盒子打算让它自己汇个总，可还不等他动作，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替他说出了答案。
“还差六千三百二十八星币”
垂下眼，看着再度面无表情的小鬼，老人轻哼一声，执拗的按下按钮，下一刻，机械音报告。
“您好，数据统计中，统计完毕。”
“截止目前，客户已付定金一千星币，分期缴纳本金二千六百七十二星币，支付联盟税一百三十三块星币七十四星石，另外扣除年度保管费，目前总共还需缴纳六千三百二十八星币二十六星石。”
机器事无巨细条条款款的分析下来，听完顾秀站直身，率先忍不住摸了摸顾安软软的头发。
“好厉害，竟然这么快就算出来了，安安真棒。”
“果然是小滑头，还把零头给我省了……”
瞅着界面，老爷子嘟嘟囔囔的念叨，惊讶倒不是很惊讶，毕竟这小子脑袋瓜出了名儿的好使。
而完全没听见老爷子小话的顾秀，却是看着界面和对方商量。
“卢老师，剩下的欠额还是按照之前的分期来算行吗？我向您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拖欠的。”
扭过头，听着这许多年前就十分熟悉的话，卢克没好气的哼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套路，一样一样的。
“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嗯，我明白的，谢谢您。”
点头，顾秀感激的连声道谢。
这个价格和周围的机甲比已经算便宜，更何况对方还保存了这么久。帮人从来是救急不救穷，对于老爷子的做法，顾秀十分理解也感激。
而看着道谢的顾秀，顾安也抬起了头，拽了拽老爷子还有些脏乎乎的衣角。
“卢老师，谢谢您”
小孩子细嫩的声音，难得没有平时的粗里粗气，就那么乖巧的道着谢。看着面前矮墩墩的小人儿，卢克向来冷硬的神色也忍不住软化了些，正打算说两句，顾安却抢过了话头。
“卢老师你很忙吧，这里有这么多机甲，却没看到有其他工人。”
嗯？
皱眉，卢克点点头，不知道这小鬼没事问这做什么。但一来嫌人多麻烦，二来他接单并不多忙的过来，所以整个地下室都只有他一个人。至于那些搬运的重体力活？有机器人代劳早就不需要人力了。
“其实我搬回来前一直在机甲店打工，很多小事我都能帮忙。而且接下来你不刚好要制作我的机甲？作为感谢，我想帮你打打下手，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
上一个说想给我当助手的家伙，捧着大礼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捞到，现在这个小滑头两张嘴皮子一溜儿就想过来？
翻白眼，使劲儿翻白眼，不翻不是星际人！
眼瞅着老爷子眼皮像痉挛了一样的跳，顾秀也不知道对方这是激动的还是怎么样，只忙劝慰道。
“也好，安安放学后反正没事，过来帮帮忙也是好的，您千万别推辞，这都是他应该做的。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也不要谢礼，这些小事儿上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也只管叫我们，有什么需要……”
神色感激的说着话，女人是非常认真的在做着承诺。也就是如此，顾安越加神色古怪，瞥了顾秀一眼，默默的闭上嘴巴不反驳。
而作为被感激的对象，瞪大眼，卢克忍不住张张嘴。
“不是——”
“对了，您刚才不是说喜欢吃烙饼吗，以后顺便也让这孩子给您带些过来，反正我每天都要做糕点，也就顺便的事儿。只不过也不能总吃烙饼，营养不均衡。其实像茹豆糕、酿禾酥还有蔬叶饼这些也都不错，你看看……”
闭上嘴，卢克莫名感觉有些被说服。对方前几天的手艺的确不错啊，最重要的是附近的餐馆都已经吃腻好几年了，家里的机器人手艺也确实不行……
思绪发散，老人的视线涣散了几分，眼见在出神。而顾秀还在自顾自的报着菜谱，顾安扭过头，没再看两人，只悄悄地摸了面前的机甲一把。
凉滋滋的，很光滑，很厚重。
仰着头，男孩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