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光听见晏喻之说这些, 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先皇如此钟爱那名妃子,却还是让后宫有了其他的女子。在这古代,若是平常人家,一夫一妻再正常不过, 可帝王身边却鲜少只有那一人。
晏喻之说过自己不会纳妃, 可沈浮光却忍不住担心他敌不过众多朝臣, 以及太后的催促。
他莫名想到了覃云, 那个倾心晏喻之的人,之前还想让晏喻之娶她。
“陛下,你知道覃云姑娘吗?”
晏喻之对这个人自然不陌生, 太后巴不得他将覃云娶了,“知道。你提她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了,她以前那么爱慕陛下。”沈浮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 大抵是因为他所认知的现代思想,关于婚姻就应该是一夫一妻,他不可能会像先皇钟爱的那名女子一样, 愿意将自己喜欢的人分给别人。
如果真的有那一日,那么绝对是他最先离开。
一想到这里, 沈浮光便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晏喻之,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闷声道:“你若是敢娶别人,我一定……”
明明都想好了,真到了向晏喻之表明态度时,嘴边的狠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晏喻之见他这幅样子,便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会像先皇那般, 无奈之余却又觉出几分心疼, “别怕, 我说过的话都会作数的,决不食言。”
沈浮光蓦地笑了,“我信你。”
他从来都不是怀疑晏喻之对他的感情,他怕的只是其他不可控的外在因素。
或许是从小父母双亡,养成了这么个长虑后顾的性子,又或者是因为他二人都是男子,沈浮光便认为很难走到最后。
晏喻之道:“回昭明殿吧。”他不得不揭过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沈浮光想的也更多。
沈浮光点了点头,“好。”
好几名宫人在清扫着落叶,宫服领口处一圈暖和的白毛,沈浮光不禁在想,京城的冬天会下雪吗?
他道:“陛下,你的十八岁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嗯。”晏喻之道,“还有不到两个月。”
两个月说久也不久,可是他该给晏喻之送些什么生日礼物呢?
晏喻之注视着身侧之人垂头冥思的模样,会心一笑。
两人没走多久,乐正闻便出现了。
他递给晏喻之一个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沈浮光见到晏喻之看完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旋即合上卷轴扔给了乐正闻,静了半晌才转身对沈浮光道:“梨白在昭明殿等你。”
沈浮光也大概能猜到那卷轴里写的事情很棘手,道:“你有事就先忙,我等你回来。”
晏喻之看着他,眼里满是纠结,最终点了点头,带着乐正闻离开了。
梨白守在昭明殿外,怀里冒出小小的一片橘色。
沈浮光当即便知道他怀里抱着的是大橘,这次离京,很久没见到大橘,也不知道长了多大。
之前还说要把大橘带去跟太皇太后养的福禄一起玩,这次太皇太后同意留在宫中一段时间,福禄应当会被接进宫来。
梨白迎了上去,“沈公子。”
沈浮光望着他怀里,笑道:“这是大橘吧?”
“是的。”
那团橘色为了回应沈浮光,抬起脑袋瞅了一眼,见到是自己认识的人,挣扎着要从梨白身上下来。
沈浮光赶忙将它抱在身上,朝着殿内走去。
梨白见只有他一人,目露疑惑,被沈浮光尽收眼底。他道:“陛下有事,没跟我一起。”
……
林子芗刚给自己的后脑勺换完药,便听人通传说是陛下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陛下又来做什么,晏喻之已经带着乐正闻进来了。
“参见陛下。”
晏喻之道:“他醒了吗?”
林子芗立即心领神会,知晓他说的是秦王,“回陛下,还没有。”
晏喻之走到里间,满室的药味,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乐正闻倒是没想到再次见到秦王,对方竟是这样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失血过多的脸色甚是苍白。
晏喻之默了很久,朝一边站立的众人吩咐道:“去找马车来,将他送出宫。”
林子芗错愕了一瞬,旋即大惊失色,“陛下不可!秦王现在的伤势万万不能移动,会有性命之忧。”他费尽心力救回来的人,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也太亏了。
可是一说完便感受到晏喻之眸中递来的寒气,当即就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将里间的其他人赶了出去,道:“陛下为何要这样?”
太皇太后此前来时,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不让晏喻之杀秦王,可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与杀了秦王没什么区别,若是秦王命大能活下来,也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乐正闻厉声道:“林子芗你活腻了,竟敢抗旨!”
“微臣不敢。”林子芗躬身一拜,旋即走出里间,吩咐外面的人去准备马车。
他只是不明白,既然都不会杀秦王了,突然改变主意,定是出了什么事。
晏喻之行至他身侧微微一顿,冷笑道:“你若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估计比朕更想杀了他。”
林子芗惊的立马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说话,头皮紧绷着,感觉后脑勺的伤口又裂开了。
医正院的人刚将秦王搬上马车,脖颈上缠绕的绷带立马透出了一片绯红,众人顿时不敢动了。
乐正闻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放上去。”
安置好秦王,晏喻之也上了马车,乐正闻则是在前驾车。
几乎是马车一离开林子芗的视线,便来了一群侍卫将医正院的一个小太监抓走了。
那小太监挣扎着让林子芗救他,被侍卫用一根带子勒住嘴带走了。
医正院顿时人心惶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子芗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想也不想便跑去找沈浮光。
马车内。
秦王脖颈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一大半,晏喻之冷冷道:“皇叔倒是挺能忍。”
而本该昏迷的秦王幽幽睁开了眼,“看来是失败了,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晏喻之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指甲陷进手心,眸中恨意丛生。
他怎么都没想到,秦王居然派人去杀太皇太后,若不是太皇太后进宫了,只怕现在那片废墟里就有她的尸体。
不光是太皇太后,还有将军府,那人刚准备去刺杀沈夫人,被府中的小厮发现了,最终人被抓住了,可听说沈茯苓替沈夫人挡了一剑受伤了。
这些种种,他都不敢告诉沈浮光。
“皇叔当真是好本事,医正院居然有你的人。”
秦王道:“他家老母生病,不过是许了一些好处罢了。”
晏喻之道:“朕倒是很佩服皇叔,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敢如此,你是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你杀了我又怎样,那女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若不是她,这皇位就是我的。”秦王瞪大双目,“我何需她来可怜,还说让我在王府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我不稀罕!”
晏喻之道:“那便如你所愿。”
随着马车行驶的摇晃,秦王脖颈上的绷带已经见不到一丝白色,身下的软榻浸入了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都是断断续续的。
晏喻之没有再看他,推开窗户,目光落在窗外,“皇叔知道这是去哪儿吗?”
失血过多的秦王已经没法再回答他的问题了,视线转了过去,模糊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晏喻之自顾自道:“皇陵。”
秦王最后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是他自己葬送掉的。
听见‘皇陵’二字的秦王,缓缓地闭上了眼。
晏喻之轻笑一声,瞧着毫无回应的秦王,道:“至于姓秦那两兄弟,朕怕皇叔孤单,也让他们陪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