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光本就不喜欢玉槐安这个人, 现在被他这样一碰,不爽地侧了下头错开他的手,“我跟你不熟。”

  玉槐安收回手,勾唇笑道:“都认识这么久了, 怎么能说不熟呢?”

  沈浮光这时骤然想起了秦天方才的话——玉槐安在和晏喻之抢人, 被抢的还是他。

  他真的很不明白玉槐安这个人, 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把沈茯苓留在身边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两人长得像吗?

  还有以前在晏临之口中听到过,这人很有可能还欺负过晏喻之,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他哪些行为是真, 哪些行为是假。

  玉槐安见他一直垂着头沉默着,道:“你身上的绳子就这么绑着。”

  沈浮光回神挣了挣手脚,“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 这场绑架应该是假的吧!”

  “谁说是假的了。”玉槐安的目光从门口掠过,“他们想绑你是真的,而本王帮了他们也是真的, 不然就凭他们,怎么能把你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带出来。”

  沈浮光:“……”

  这好像真的如晏喻之所说, 真的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沈浮光这样子,玉槐安觉得他是被吓傻了,笑道:“放心,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谁担心这个啊!

  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被他们带走,然后到了京城威胁沈圻川,那这样晏喻之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沈浮光着急道:“你到底是哪边的?你不应该帮着陛下吗,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随时随地准备要你的命?”

  玉槐安不咸不淡地应声:“知道。”

  “你知道?!”沈浮光惊道, “那我姐姐告诉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信她?”

  “你姐姐?”玉槐安旋即想起了什么, 笑道:“你居然真的认她做姐姐。”

  可能在外人看来这件事确实有些不理解, 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居然短短几天就到了亲人的地位。

  “我跟她一见如故。”

  玉槐安顿感好笑,“那你知不知道她比你还小一岁?”

  ……

  这他还真的不知道。好像更奇怪了,居然认了个比自己小一岁的人做姐姐。

  沈浮光突然的噤声,整个房间内顿时安静的出奇,静到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

  玉槐安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砖,击打在愈开愈合的窗门上,随着“砰”的一声,窗户完全合上了,耳边的风声也小了很多。

  他道:“很多事她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不然哪天就丢了命。”

  沈浮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他居然从玉槐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丝担忧。

  玉槐安道:“比起这个,本王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甚至从第一次见,眼前这人就表现出一种要将他打一顿的感觉。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知道。”

  “那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你这般厌恶。”

  沈浮光一想到这事就气,决定趁现在跟他好好理清楚,“你以前是不是欺负过陛下?”

  玉槐安一笑,“欺负?”

  沈浮光道:“你少装,小王爷都告诉我了。”

  玉槐安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宫里见到晏喻之时,那时他跟随先帝从战场下来回到京城,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太子殿下,只觉得那小孩子长得太过好看,便上去逗逗他。

  结果就只是碰了一下小孩儿的脸,立马就被另一边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崽子给咬了一口,奶声奶气地冲他吼:“不准欺负我哥哥!”

  后来闹到先帝那里,他才知道,被他碰了脸的那个孩子是当朝太子,晏喻之。而另一个咬了他一口的是太子的弟弟,晏临之。

  得知兄弟二人的身份时,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也只有这一次跟二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想必也是这一次给晏临之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印象,就小王爷这脾性,估计少不了在背后编排他。

  玉槐安道:“我没有欺负他。”

  沈浮光顿时一脸的“你骗鬼呢”,极不信任。

  玉槐安又说:“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没想错,那是个误会,你若是实在不信,回去问问他。”

  沈浮光开始动摇了,毕竟晏临之也没有说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也不清楚,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他慌忙避开话题,“先不说这个了。”

  玉槐安道:“你休息吧!”

  沈浮光当即侧身给他看自己被绑在后背的双手,道:“这样让我怎么休息?”逗他玩儿呢!

  “那就坐着睡。”

  说完门外便晃过一道烛光,玉槐安顿时起身出去。

  “……坐着睡?喂!你先别走啊!绳子!”沈浮光在后面怎么喊他都没用,只能泄愤似的蹬了下凳子。

  门外的院子中间站着两个人,一盏灯笼立在他们身前。

  秦飞道:“王爷,属下认为应当即刻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玉槐安道:“眼瞧着晏喻之都快咽气了,你家主子的大业即成,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就不想等?”

  “可现在还是在浔江地界,属下担心……”

  秦天骤然道:“不管了,我现在就去把那小子抓出来准备离开,然后给王爷发密函。”

  玉槐安差点就要拦住他了,还好让他听到了后半句——等的就是这个。

  秦王此人极其信任这两人,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做,只要他们把最后一封密函发出去了,等京城的秦王收到,立马就会起兵造反。

  秦天已经进屋子抓人了。

  秦飞瞧着玉槐安,眼中慢慢浮现出一丝丝疑惑,心道:方才不是那般反对吗,为何现在一声不吭?

  沈浮光被挂在了马背上,头顶朝下,全程脑子都是懵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马背上的秦天道:“当然是回京城。”

  “等等……”

  不是说要等天亮才走吗,为什么现在就出发了?

  玉槐安翻身上马,几人借着月色,策马往京城的方向跑去。

  沈浮光满脸涨红,好像全部血液都倒在脑子里了,难受的要死,胸口被压在马背上,一颤一颤的,呼吸都顺不过来。

  “……我不行了,你们停、停一下。”

  秦天拉停马,讽笑道:“真没用。”随后一把将沈浮光扔在地上,转身道:“大哥,你来带一下他。”

  沈浮光赶忙趁现在调顺呼吸,就是脑子昏昏沉沉的,“其实我自己会骑马的。”

  此刻的天色掺杂了白,不再是黑黝黝的,远空的月亮开始隐去。

  秦飞看了眼斜前方的玉槐安,下马解开了沈浮光脚上的绳子,拽着他走到玉槐安面前,道:“王爷同他相识,要不您来带他。”

  玉槐安在心底冷笑。这是试探他呢!

  如果玉槐安还有点人性,沈浮光应该就不会再被挂在马背上了。一想想,顿时松了口气。

  玉槐安淡淡道:“好。”说罢便弯腰朝沈浮光伸出手,将他拉了上去,坐在自己身后。

  他们出了浔江,又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

  玉槐安一直在留意秦天,直到瞧见他进到树林中,随后便从林中飞出一只白鸽,他就知道事情成了。

  这时已经完全天亮,视物清晰,沈浮光坐在树下看见那只鸽子一直往前方飞行,直到看不见。

  秦飞不知不觉地在身上藏了把短刃,看向了玉槐安。

  不远处的玉槐安靠在树上,垂头瞧着沈浮光,低声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沈浮光本就没怎么休息,还赶了一夜的路,脑袋和耳朵不太清醒,因此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是瞥见那边的秦飞,又不敢出口问。

  而此刻他们的前方,一名执剑的黑衣人抬头看见了那只信鸽,转头道:“陛下,他们已经中计了。”

  晏喻之轻笑道:“五个时辰后,给沈将军回信,让朕这皇叔先高兴高兴。”

  郑商抱拳道:“属下遵旨。”

  自后看去,全都是同郑商一样的黑衣人,黑压压的堆在树林中,唯独人群中的晏喻之鲜丽的不同。

  距离浔江越远,沈浮光就越是担心。

  晏喻之还在那边,而他要是真的回了京城该怎么办?

  前方的玉槐安道:“你在怕什么?”

  沈浮光立即反驳道:“我没怕。”

  玉槐安笑了笑,“反驳的这么快,定是心虚。”

  沈浮光已经懒得跟他说话了。这人来的时候带上了沈茯苓,没想到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就这么抛下她走了。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小声地说:“我姐姐要是知道你就这样走了……”

  这次沉默的人轮到了玉槐安,他默不作声地驾着马。

  沈浮光悻悻地抿了抿唇,“你到底喜不喜欢她?要是不喜欢就别给她希望。”

  玉槐安又静了须臾,终于道:“首先,是她缠着我的,其次,我何时说过不喜欢?”

  沈浮光的双眸亮了亮,“那你就是喜欢了!”

  玉槐安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本王可从未说过喜欢她。”

  要不是不可能,沈浮光真想一脚将他从马背上踹下去。

  玉槐安这两句话,已经可以归结为对沈茯苓无感了。

  沈浮光现在只想知道晏喻之怎么样了,服用了假死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他现在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晏喻之醒来之后要是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追上来救他的。

  沈浮光脑中的思绪将将落下,前面的玉槐安身躯陡然一震,旋即摇摇欲坠,跌下马背。

  他赫然看见了玉槐安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刀,而罪魁祸首还伸着手没收回去。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沈浮光完全懵了。

  他低头看着不省人事的玉槐安,头皮发麻。

  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