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精灵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希维娅咻地穿过结界落在他们面前, 动作轻巧地在半空绕了个圈子。
她大老远就看见元沅他们了：“好久不见！大家最近还好吗？”
“当然好呀，”元沅顺手递给她了一枚果子，同时探头往她身后看了看, 有些好奇：“黛米不一起过来吗？”
这果子是元沅之前收的小零嘴, 是冬季难见的新鲜水果。
或许是小鼯鼠的天性作祟, 比起一些干果或是干饼这种小零食，他更偏爱这种新鲜的植物果蔬。
希维娅愣了一下连忙道谢, 小心地接过后这才回答：“她暂时和姥姥一起留在人类的那个暂住区里, 等冬天过了再来。”
她抱着有她三分一大的果子咬了口, 舌尖被香甜的果汁裹挟。
尝着嘴里甜丝丝的果香，希维娅蓦地想起来路上的见闻, 不由感叹：“外面现在可乱七八糟了, 月圆过去以后, 那些邪兽更加肆无忌惮往外跑, 听说好多种植地和养殖地都遭了殃。”
“最可怕的还是一些防守不严的小村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没家住的人类。听说除了海族和龙族，其他的三族都因为邪兽损失了不少东西。”
这种景象像是上古时期, 那个时候也是很不太平安, 很多族群都吃不饱饭。
他们这一辈的也就在书上或者故事里听说过这些事, 没想到这会次倒是见证了历史重现。
希维娅是他们几人中唯一在近期外出的，这一说大家都惊讶极了。
他们知道外头情况不太好，但也没想到只是一个月不到而已，外面的情况就恶化成了这样。
埃米特几人也被分了果子, 连阿力他们也都有份，但玄闵手里的却是最大最红的。
玄闵偏头看了他一眼, 直接将手里的塞进了元沅嘴里, 顺手拿走了他手里那个大小中等的果子。
明昼递来的信件早被收了起来，具体内容回去再看也不迟。
元沅猝不及防被塞了个满嘴, 牙齿直接把果肉磕破了皮，流出了汁液来。
他心间一暖，自己咬了一口之后非要让玄闵也咬上一口，非得分享一下这甜丝丝的果肉这才罢休。
这一下倒是让他心中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这这个消息与其中的情景，不可避免地让他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怪物作乱，民不聊生。
他们本来就离得近，元沅往玄闵怀中一靠，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他解决掉了果子，小声对玄闵道：“这里会变得跟我故乡一样吗？”
他虽然没去过多少地方，但他也是看到过人们安宁度日的样子的。
这话在场的几人就算听到了，也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可玄闵却听懂了。
他将人往怀里团了团，下颚抵在他的发顶，同样悄声回道：“不知道。”
“但这次，我可以保护你。”
以前分隔两界，他没有这个机会，可是现在有了。
玄闵本来嗓音就沉，这会儿压低声音说话，显得声线更加有质感，直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也叩在了他的心间。
元沅的心头随着这句话颤了颤，紧随而来的是酥麻与暖融。
他眨了下眼眸，干脆抱住了对方的手臂，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保护。
他默念着这两个字，即便是听过了很多次，也亲身体验了很多次。但再听到还是会止不住地开心。
元沅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们可以扭转的，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做好眼前事，再远也管不到。
只是难免可惜。
希维娅坐在几人的包围圈里，像是说书人一样，分享着在外得到的消息。
其中最离谱的还是关于玄闵的事情：“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关于……黑龙的事情。”
希维娅说着不由看了眼玄闵。
元沅呆了一秒就迅速反应：“是说玄闵的血肉可以救邪堕的谣言吗？”
“不止是这样，外界还说服用了大人的血肉就有几率防止污邪之气的入侵；还说结界的破裂都是因为大人，因为黑龙不详……还有人把邪兽外侵的原因都归到大人身上。”
这些只是传播最广的几则，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没有被说出来。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这是污蔑。
“这些人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他们试过一样，这不是瞎扯吗？”
外人并不确定能不能让堕种恢复原状，但是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服用新魔植或者让元沅帮忙都是可以的，哪里需要血肉这么血腥的办法？
这到底是什么仇，非要这样害玄闵。
元沅攥紧了对方的手，只觉得心脏快要爆炸了。
他好生气。
几人议论纷纷，连不爱说话的阿力都讲了几句气话。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搜捕，哪里都贴了画像，专门安装了检测龙族的装置，还有的直接跑龙族去讨要龙蜕了！”
“听说龙族最近基本不出门，那些疯子实在是太烦了。”
“还有好多自发成立的组织，打着为各族未来的名号抓捕大人，我看就是野心勃勃。”
“……现在他们都不知道玄闵在这里，只要不出去应该就不会被缠上，”元沅想了想，“我们尽快把那个种植的事情想好，这样等新魔植长成了，那些流言应该会自己消失。”
伽尔提议：“我和哥哥之后可能得外出打探消息，谁知道其他种族会不会又弄一些破事情出来，消息这一块不能落后。”
阿力直接起身：“我现在就出发。”
他们都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希维娅还不知啊发生了什么，在阿力拿着物资离开之后还有些茫然：“结家人？”
埃米特与伽尔对视一眼，接着一言一语地把他们缺少人手的事情说了一下。
“诶，那个人类居住地的人还算挺多的啊。”希维娅提议着，她送黛米的时候短暂地路过了一下。
常钰一直安静旁听，这会儿却激动地连连点头，心里像是有个小喇叭在叫：对呀对呀，他们都是可以帮忙的！
说起这个，伽尔忽然警觉：“那些人见过玄闵！”
元沅他们两个带常钰回来的时候在那里路过面！
大家都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常钰先反驳了一句：“不会的！他们都是很重感情的，不会做这种坏事的！”
伽尔客观地道：“就是因为重感情，他们会出现在那里就是因为家属邪堕，可现在有了疑似恢复的方法出现。”
他们会怎么选？
元沅心脏顿时狠狠一跳，他抿着唇耷拉着脑袋，指尖攥得很紧。
他是不是又做错了？
好像每次帮忙都会闹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他下意识仰头看向玄闵，心头被后悔的情绪紧紧地缠绕着。
男人若有所觉地垂眸看来，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话却是对着伽尔说的：“他们不会暴露我的存在。”
玄闵说了什么元沅其实没有听清。
他胸腔肺腑被纷杂的思绪充满。
低沉的情绪本就在心头渐渐鼓胀，被这么安抚地一碰，顿时像是被戳爆的气球被，各种思绪裹挟着情绪席卷全身。
元沅眼眶有些发酸，他发泄一般咬着嘴里的软肉，眼里尽是迷茫。
他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外面那种情况，这里估计是唯一清净的地方了。这是他们的容身处，是他们的家。
可现在，他们或许会就此暴露。
就因为他想帮助别人。
帮忙其实没错，只是他好像每次都会帮了这个，却又让另外的人陷入危机。
而这次是陷入危机的不是别人，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玄闵。
先前残余的旧观念逐渐复苏，开始挤占了新生的思想——是不是真的只有逐利为己，才可以活很久，活很好？
玄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东西又在乱想了。
他也不管是不是在外头，直接牢牢将人揽在怀里。
右手拢在对方后颈，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地传递过去，带着安抚的意味。
“常钰还在这里，他们不会冒险；而且如果暴露，居住地附近会被各种势力的成员围起来，”玄闵说着顿了顿，“但希维娅送黛米过去的时候，没看见任何异常。”
希维娅顿时点头。
她看了一圈大家的神情，觉得自己还挺能感同身受：“其实对于重感情的人来说，除了看重亲情之外，恩情也是同等重要的。”
“既然是重感情，那当然是一视同仁嘛。”
常钰含泪点头，虽然是个小孩子，但还是很有决心的：“如果真的有人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就拜托我爸爸揍他！”
童言稚语让紧绷的气氛松了一松。
伽尔也挠挠脑袋：“我就是比较习惯这样思考了。”
埃米特帮弟弟说话：“伽尔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其实他是比较谨慎的！”
伽尔：“……”
他摸摸捂住了哥哥的嘴。
玄闵看了眼怀里的人，感受到相贴的地方传来温热的湿润感，顿时眉间蹙起。
他对几人道了句：“我们先回去了，今天好好休息。”
潜台词是——之后可能就开始忙活了。
说完转身就走，果断极了。元沅全程埋着脑袋，一声不吭。
玄闵离开前还用魔法弄出了一行字：这样没错，刚才那些也只是猜测，最好还是去那边看看情况。
他留下了字，抱着元沅就走，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这龙怎么还表里不一啊？既然是猜测，那刚才干嘛还那样说？
伽尔与希维娅这种心里门儿清的悄然对视了一眼。
他们倒是知道为什么，但没必要说就是了。
-
元沅在脑袋里演绎了好几部大剧，越想越难过，直接把自己给脑补哭了，直到被放在床上才反应过来。
怎么忽然到家了？
他泪眼朦胧地望向玄闵，视线都模糊不清。
鼻头眼尾都红红的，还有发丝黏在脸颊边。水润的眼眸一眨就掉下一颗金豆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玄闵吻掉那些泪珠，右手一直没离开对方的后颈，仍旧在安抚地拍着：“又怪自己了？”
元沅点头，他刚想说话，一张口就是一个哭嗝。
元沅：“！”
可能是憋太久缺氧。
他连忙伸直了脖子匀气，断断续续地道：“我下次、一定会想清楚再帮忙的，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你最重要！”
玄闵抚着他后颈的手顿住了，他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元沅的脑袋托起，温热的吻就这样落在了他的唇上。
由浅入深。
玄闵舔了一下他的舌尖就退了出来，几乎是唇瓣相抵地缓声道：“我没有受到伤害，你也没有做错。”
“不要总是怪自己。”
元沅舔了舔嘴角，抬起泪光未退的眼眸看他：“那如果我真的做错了怎么办？”
玄闵替他拢了拢乱跑的发丝：“人类有个词叫容错率。”
“我对你的容错率是百分百。”
“所以没关系，你有犯错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