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沅呆了一秒, 下意识反驳：“没有不喜欢你！”
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劲——这话听起来就很奇怪啊，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元沅立马举起手里的那个怪玩偶，补充道：“是……不喜欢它。”
他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疑。
玄闵视线在他与玩偶身上徘徊了一阵, 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元沅抓着玩偶的指尖放松了一些。
对方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继续询问, 他本来打算从实招来的心思一下子散掉了。
可能……玄闵没有听到自己念叨他名字吧！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嘈杂，还伴随着隐隐的乐声与歌吟。
元沅顿时被热闹转移了心思, 把刚才的事当成小插曲抛掷脑后。
他眼眸直直地望向窗外, 脑袋整个探了出去, 满脸好奇与开心。
他们这会儿位于一处观景台的靠窗位置。视野很不错，当然人也很多。
玄闵本来是坐在元沅对面, 但几乎是一离开座位, 位置就立马被占。
他这会儿是与元沅挤在同一张板凳上。
元沅坐在小角落里头, 被窗、墙、桌子给围了个结实, 玄闵这一过来相当于把他唯一的出路给堵住了。
他像是被困在了墙角。
元沅浑然不觉，他只是又转了个身, 抱着小玩偶一心观看表演。
眼睛一眨不眨, 还要侧身冲玄闵招手：“快看快看！那里有人躲在玩偶里跳舞, 他们还会飞！”
观赏台的地方本来就不大，更何况他们还坐在一起。
玄闵依言靠近，将手搭在了元沅肘边的窗台上，下巴抵住了他的脑袋, 似乎还亲昵地蹭了一下。
“哪里？”
元沅只觉得后背靠住了一个炙热的胸膛，即便是隔着厚重的斗篷, 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温度。
他鼻腔里全是玄闵的味道, 整个人被玄闵给牢牢地揽进了怀中。
元沅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是红了，他偷偷扯了扯帽檐, 玉白的指头往下方一点：“那里！”
下方的街道中心被清空，一辆很大的机械车在徐徐途经，由远及近。上头站着正在表演的人，套着邪兽的外套，在表演小故事。
后头还有奏乐的，歌唱的，最后面还有洒叶子和手作小月亮的。
机械车的周围，红色的绸带迎风飞舞，像是过年一样。
周围的人也像是很开心地在跟唱，歌声响彻了整个街道，弥漫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像是万人大合唱，十分震撼。
元沅没有听过这首歌，也不会唱，他只是跟着人们的节奏在一起晃脑袋。
但在玄闵靠过来以后，他就完全没办法投入其中了。
玄闵的存在感太强，那温热的鼻息浅浅地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
他不由自主地就会去关注玄闵，脑袋也不晃了，而是时不时偷偷偏头去看他。
像是这头龙，比下边的热闹更吸引他似的。
玄闵似乎也察觉到了怀里的异动，他放在窗台边缘的手动了动，随即捉住了元沅的那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怎么了？”
“没有呀。”元沅下意识坐直了点，把眼眸转向了下方，试图重新投入到这种氛围中。
玄闵却在这时忽然开口：“奇怪的东西不要学。”
由于离得近，他讲话时胸腔的震颤，元沅简直是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有一瞬的茫然，低低地“啊”了一声。
玄闵低笑一声，伸手捉出了那只怪玩偶：“不用学怎么骗人。”
作案工具被缴获，元沅脸庞通红。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觉得玄闵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干脆自暴自弃不说话了。
但过了两秒，他还是仰起了脑袋，认真解释着：“我喜欢你。”
刚才的不喜欢是谎话，是假的！
玄闵眼眸垂下，里头一片柔和。
他轻轻转过元沅的下巴，于一片喧闹中，低头在那唇瓣上印了一个吻：“我知道。”
“我也喜欢你。”
-
巡演过后商贩重出江湖。
街道上全是吆喝贩卖的声音，还一眼望去琳琅满目，都不知道该买什么。
元沅被玄闵紧紧牵着，在街上漫步。
他学习过的那些东西忽然从脑袋里冒出来。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一起出来玩，好像是叫约会吧？
他们在约会！
元沅没被面具遮掩的下半张脸上，笑意一直就没消失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戴着面具，又或者是一直牵着手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偶尔会有那么几个转头盯着他们看，被玄闵瞥一眼才舍得转头离开。
元沅觉得有些莫名。
但在确定他们的胸牌没有坏掉，他的鼯鼠尾巴也没有露出来之后，就也没在意了。
而是继续与玄闵牵着手压马路。
除了卖食物的小摊子之外，他们还在街角看见了一个说故事的小摊。卖的是饮品，讲的是爱情故事。
走累了正好可以坐这里歇一歇。
元沅捧着饮料喝着，脑袋靠着玄闵，认真地听着那几个说书人在情绪激昂地讲述着那凄美的爱情故事。
他忽然想起来，除了“喜欢”之外，人类好像还会说“爱”。
就像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他会称自己的伴侣为爱人。
他咬着吸管，努力从记忆的角落扒拉出了一份久远的回忆——
好像在一些故事的结尾，在主人公宣誓爱情的时候，他们通常会说“我爱你”。
而不是“我喜欢你”。
元沅歪着脑袋思考着：爱是不是一种比喜欢更深刻的感情？或许是喜欢的进化版？
他视线飘飘忽忽地落在了玄闵身上，目光扫过他高挺的鼻梁与薄唇，思绪发散地想着：
那……他要不要也对玄闵说一句“我爱你”呢？
元沅还没想清楚，眼前就突兀地出现了一大团云朵一样的东西。
甜丝丝的香气涌入鼻腔，嘴里也被塞入了一颗清甜的大糖果。
元沅下意识吧唧了几口，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这柔软轻盈的东西，不就是之前见过的幸运糖果云吗？
玄闵什么时候又捉到了一朵？！
他没有发现之前经过的那一处卖棉花糖的小摊，只是惊喜地转头望向男人，嘴里被糖球顶得鼓起，弯起眼眸笑得开心。
他们今天一定会很幸运的！
但今天，幸运糖果云似乎没有显示出它的威力来。
元沅走在路上，刚扯了一大片棉花糖打算塞进玄闵嘴里，人堆里却忽然窜出几个打闹的小孩。
七.八岁的小男生跑起来像是小炮弹，欻地冲来，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腿上，一下子把他撞得趔趄几步。
元沅低哼一声，下一秒就摔进了玄闵的怀里。
那两个小孩也因为力的作用被撞了个仰倒，眼看就要躺到地上，被高大的成人踩踏，却在下一刻被玄闵提着衣领拉了起来。
玄闵速度很快，一手还稳稳地揽着元沅，另一只手捉两个孩子却一点不含糊。
只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元沅手里的棉花糖掉在了地上，洁白如云的糖絮被热闹的人群踏过，不一会儿就成了黑漆漆的不明物体。
元沅瞄见了不免有些心疼。
但手上捉着的那一片却逃过一劫。
他在被接住的瞬间心想着——手里这块掰一掰的话，一人还能吃到一口，剩下一点放回天空！
而几乎是几人站稳的同时，玄闵脸上的面具也随之掉落在地。
“啪嗒”的声响被人声掩盖，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毫无遮挡地，完全暴露在了淡淡的阳光下。
被小孩惊动的人群见状，顿时静默了一瞬。
小孩的父母也在这时候赶来，心惊胆颤地接过孩子。
孩子的父亲先是狠狠抽了一下他们的屁股，刚准备点头道谢，却在看清眼前人的面孔之后，蓦地一愣。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讨论声像是蜂鸣一样，由内到外地蔓延，嗡嗡地占领了这片街道。
“是他吗？是吧？还真有人长这样啊。”
“哪里是人，他不是龙吗？”
“是跟屏幕里长得一样，我想知道——他真的那么神奇？”
“……”
元沅敏感地察觉到这些目光有些奇怪，让人很不舒服。
这不是在单纯地感叹玄闵的颜值，也不是在庆幸他们扶住了那两个孩子。
这是一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的眼神。其中似乎还有几个人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街道原本的热闹变了味，被那种嗡嗡的低声讨论给取代。它们此起彼伏地混杂在一起，元沅有些听不清晰。
元沅觉得他们很像是表演的人员，正在被观众打量观赏。
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人们的视线多瞥向玄闵。元沅抿了抿唇，刚想往前踏几步把对方挡住，却见男人率先一动，将他给护在了身后。
玄闵目光淡淡地环视一圈，把围成一圈的人们给看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又造成新的踩踏事件。
一时间讨论声也小了，但他们还是没动，依旧是把玄闵与元沅围在中间。
在这几息的诡异气氛中，两个孩子的母亲率先回神。
她给丈夫使了个眼色，随即猛地扯过他们俩的衣袖，七拐八拐突破人群，将他们领着重新混入人堆。
“跟我走吧恩人们，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与此同时，那两个孩子也被父亲带走。
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群顿时一愣，他们刚打算寻那人，却一时间不知方向与下落。
三人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水滴入海，再难寻见一点踪迹。
玄闵被捉住了衣袖下意识想收回，这会儿却是硬生生忍住，由着她把他们俩给带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
女人有些局促地松开了玄闵，下意识看了眼对方的表情，随即后退了几步。
那边，孩子的父亲也带着小孩过来汇合了。
“多亏了你们，否则我家这俩皮孩子就……”这一家子对他们鞠躬道谢，两个惊魂未定的小孩也乖乖地认错道歉。
那个母亲先是看了眼元沅，接着有些急切地道：“你们快走吧，这里不能再待了，找个远离人类……远离各种种族的地方去吧。”
元沅拉了拉玄闵的手，上前一步问着：“请问……发生了什么？”
母亲惊讶道：“你们不知道吗？”
“这位……龙族，他的事情前两天被曝光了，外貌被弄得人尽皆知。那些人说是……”她看了眼两人，硬着头皮继续道，“说是他的血肉可以吸收污邪之气，然后净化它们。”
母亲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他或许能让堕种恢复原样。”
甚至还有未完成的实验记录与实验过程的视频，可信度极高。
这个消息一出，许多人都疯魔了，想找出他的人不计其数。
如果玄闵不是头龙，那在他暴露的一瞬间，估计就被疯狂的人们给瓜分殆尽了。
元沅都听愣了：“这是骗人的啊。”
玄闵的那些血肉单独拿出来，是不能吸收污邪之气的啊。而且他一直是被迫吸收，他吸收不了堕种体内的污邪之气的。
他脑袋里冒出很多想法来，但却没有多说，只是牵着玄闵的手更紧了点。
元沅谢过了这位母亲，随后立即与玄闵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个节终究是过不下去了。
元沅走在路上，神情肃穆，可玄闵却没什么紧张的模样。
他甚至还捏了捏元沅的手指头：“我们看完晚上的表演再走？那边还有很多摊子还没逛。”
元沅顿时回头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玩！”
玄闵偏头看他：“说好带你过月神节。”
元沅闻言却是摇头：“不过啦，已经玩够了。”
“而且现在到处都是想捉你的坏人……好危险的。”
玄闵沉默了。
他知道元沅喜欢热闹，月神节是他期待许久的。现在因为他，或许要多等一年才能再次体验。
玄闵敛着眸，唇瓣微动刚打算道歉，却感受指尖被对方给捏了一下。
他抬眼看去。
只见元沅牵着他的手晃了晃，偏头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来。
他说：“我不想过节了。”
“我现在只想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