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昼眼眸一眯, 直接就拿出了之前买的那些魔法药剂。
“……我来这第一晚确实是上当了，买了魔药。”明昼终于向玄闵透露实情。他将魔药拿着晃了晃，视线转向马尾女生。
女生在看见那些魔法药水的瞬间瞳孔一缩, 面色煞白, 周身那股从容的态度一下子消失了。
她脚步一动, 像是想要阻止，但最后还是没有迈开步伐。
她下意识看了眼母亲, 随即略带祈求地冲明昼摇了摇头, 唇瓣蠕动两下, 似乎说了什么。
明昼看清了她说的话。
他皱起了眉，早就想说的话这会儿却有点说不出口。
钱他倒是没多在意, 只是觉得被骗太丢龙脸了, 这才耿耿于怀。
但其实他也就是想要一个道歉, 让对方得到一点教训。现在对方道歉了, 还被吓了个半死，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一头龙也确实没必要跟一个人类这么计较。
虽然不想承认, 但对方这幅模样却让他想起了那个从来没见过的母亲。
如果他干了坏事, 他应该也是不想要母亲知道的, 父亲就无所谓，反正知不知道都那样，又不管他。
明昼出神了一瞬，随后话锋一转：“……现在城里骗子多。”
他还是没有当着这个人类母亲的面说出实情。
女人有些惊讶, 她知道这是其中一个恩人的亲戚，不免有些担忧：“啊？真是太糟糕了。恩人们被骗了很多吗？钱还够用吗？”
“没有, 被骗的就只有我。”明昼嘴角抽了抽, 要笑不笑。他还是觉得被骗这件事非常丢脸。
“够用，我们打算买些魔植种子。”玄闵将话头扯回正题。
女生趁机推着母亲回里间：“妈, 你陪着小钰，恩人们我来招待就好。”
女人不明所以，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好，那你记得不要收钱。”最后半句话很小声，但其实在场的都听得见。
店铺内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女生名为常玥。很巧，他们一家人都是同一个姓氏。
“恩人先看看魔植种子，”常玥拉开了一个密闭的小箱子，里头的种子很少，但都被仔细地包装，一看就不是凡品，“没有什么能报答你们，只有这些。恩人们是需要种子吧？如果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她说完想了想，默默拿出了另一个小箱子：“这里面是我自己做的魔药，如果不嫌弃可以收下。这绝对不是假的魔药！功效都有详细的说明，绝对真实！”
玄闵闻言没说话，只是上前拿了一管魔药查看品质，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模样。
元沅憋了好久了，这会儿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不用叫我们恩人的，就正常的叫法就好啦。”
常玥一愣：“那……客人？”
“可以的！”
“好，那……两位客人先看看，我得跟那位客人道个歉。”
元沅刚才只是隐约猜到了什么，这会儿对方的行为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女生真的骗了明昼！
他一时有些懵，完全没料到事情居然是这种走向。
谁能想到他们一开始只是想来买个魔植种子呢。
玄闵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只是语气淡淡地道：“让他们自己解决。”
他指腹一用力，往元沅嘴里塞了颗糖，也不知道哪来的。
元沅愣愣地含着糖果，腮帮子鼓起一块，显得脸颊有些肉乎乎的。他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他舌尖在糖果上抵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好甜呀！
而同样在另一边看种子的明昼闻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猝不及防被递了一张卡。
这是储存钱币数额的卡，买东西可以用它来交易。
在空间魔法缺乏的情况下，大家不可能都扛着一堆的金疙瘩到处走。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骗您……实在是很感谢您，谢谢您没有告诉我母亲。”
“这里一共有一千的个金币，剩下不够的我以后会还的。”那些钱早就被常玥交给了家里去买药剂或者是找房子，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还给明昼了。
但是她有信心，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可以凑到钱。
这些钱明昼完全不需要，他皱眉拒绝：“以后别出去骗人就行，我不缺钱。”
忽然咯吱一声响，门被打开，常母红着眼从里间出来，手上拿着一袋金币：“还差多少？”
她发现了一点不对，稍微留心靠在门后听了会儿，结果就发现了这些事情。
气氛顿时凝固了。
常母上前两步，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蓦地问了常玥一句：“你怎么可以用假药水害人？”
常玥呼吸都要停了，她受不了母亲这样，也跟着红了眼：“不是的，我只是提高了价格，骗了他们魔药的功效，我没有害人。”
她说着直接拿了一管，和着泪水一饮而尽：“它们是保健的药剂，不会喝出问题的。”
常母摇摇头：“……他们？你到底骗了多少人？你从小口才好是我们的骄傲。但你怎么可以为了钱变成这样？用优点做坏事？！”
这话像是戳到了常玥哪个点，她呆了一下，顿时眼泪淌得更凶：“我只是……不想你们那么累……”
元沅没见过这架势，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也有些奇怪的酸涩。
亲人间的感情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后来听她们的对话才知道——
常玥原来并不是亲生的。
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会被抛弃。她太在乎这个家，总是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来报答他们，或是以此换取在意，不被抛弃。
而常母似乎也是头一次听对方这样吐露心声，她沉默了一下，抹了抹泪：“爸爸妈妈都爱你，妹妹也很爱你，你不管努不努力，我们的情感都不会改变的。”
“你应该对我们多一些信心，也对自己多一些信心。在把你抱回来的那一刻，我们就不会丢下你。”
常玥愣了好久，表情逐渐变化，像是想通了什么。
常母见状默默抱紧了她。
“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
“好。”
“记得把多收的钱还给他们。”
“……好。”
三个看客都保持沉默。他们表面上在看种子，实际上已经听了全程。
这样的亲情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没接触过的领域。
明昼的眼里甚至生出了一点向往。
如果母亲还活着，他与玄闵的生活应该会不一样吧？
元沅也看着她们，不由有些出神。
他好像能理解常玥的感受。
他以前好像也是这样的，害怕分离，于是必须得让自己有价值。
但后来为什么变了呢？
嘴里的糖果还没有融化，甜味依旧充斥在舌尖，整个口腔里似乎都是这种甜甜的水果糖的味道。
元沅慢慢收紧了与玄闵相握的手。
玄闵不知道在想什么，感受到了手中的力道后蓦地回神。他垂眸看了眼元沅，眸中露出询问的意味。
元沅没说话，只是冲他笑了一下，圆润微翘的眼尾勾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常玥是遇到了很好的家人。
而他，大概是因为遇到了一头很好的龙朋友。
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元沅被突然响起的噪音给吓了一跳。
像是有人在骂着什么，还有东西砸在门框上嘭嘭声。半敞的门口还有什么东西被丢了进来。
看轮廓好像是石头。
常玥顿时狠狠皱眉：“怎么又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元沅他们点点头，随后带着机械人偶，拎着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就往外冲。
常母也想跟着出去却被另一只机械人偶拦住，只好喊道：“要小心啊！”
元沅先是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打算跟上去看看，或许还能帮个忙。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常玥回来了。她衣服有些脏乱，马尾也松了，像是出去打架了一样。好在身上没有伤口。
常玥冲他们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那些吃饱撑着的人又来闹事了。”
常母解释了一下，语气带着点叹息：“是因为小钰……他们在催我们赶紧离开，有些人害怕堕种会伤害到他们。”
其实哪里会呢？在丧失一半的理智之后，堕种就会被强行隔离在界林，等下降到只剩两三分理智的时候，就会被投放到放逐之地。
也有很多自动踏入放逐之地的。
堕种伤人的事情很少会发生，只是他们因为少数的事件把堕种定位是祸害。还有一些极端的人会把堕种看为污染源，连带着跟他接触过的人都会被排挤。
“所以你们待会最好还是从后门走，不然容易被一些疯子盯上。”常玥在一旁补充。
她们说了很多，但始终没有询问关于元沅他们的任何信息。
毕竟能延缓变异的事情如果不小心暴露，必定会引起一些关注与骚扰，以及很多不确定的危险。
元沅闻言愣了半晌，他指尖动了动，却还是忍住了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
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使用净化。
元沅知道——小钰其实就是他在传闻里听到的那个可怜的幼崽，刚觉醒魔法天赋就感染了污邪之气。
他可是知道天赋有多难觉醒的！
但她们太出名了，很多人都认识她们。
如果把小钰治疗好了，那很快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个被感染之后又痊愈的人。这样不管对谁都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玄闵看他从蠢蠢欲动到恢复平静，不由有些意外。他低声在对方耳边道了句：“很聪明。”
意思是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元沅顿时眸光一亮！
被夸了！
他偷偷跟玄闵咬耳朵，小声而含糊地说了一遍计划，随后站得很正地看着对方：“我最近是不是变得聪明啦？”
“嗯，很棒。”
元沅唇角又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下，心想着：如果学习喜欢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聪明就好了！
也不知道玄闵打算什么时候教教他。
与此同时，常母跟常玥聊了会儿，而后坚持要把钱还给明昼。
明昼真的不想要，推拒了两次以后有些受不了，直接拉开了外套，示意她们：“我不需要。”
在场的几人见状都沉默了。
元沅虽然无意间瞥到过一眼，但还是这样看更加震撼——明昼像是把金子穿在了身上。
扣子是宝石，线头是银线。他脱了外套以后就是一个行走的大宝库，走在街上估计都会有人抢劫。
明昼本来觉得很不错，但见他们表情奇怪，顿时把外套合上，脑袋微扬，回归正题：“……所以我真的不需要！”
这其实是睡衣，他穿着很舒服就一直没脱。
没有财宝堆的夜晚简直难以入睡，勉强靠这件睡衣聊以慰藉。
这是龙特有的习性。人类和鼯鼠不懂也就算了，为什么玄闵看他的眼神也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