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沅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心脏的鼓噪声逐渐明显。
他下意识伸爪捂住了心口。
那里暖得像是在泡温泉，舒舒服服的，但也带着些轻微的酸胀感。
他不知道这个感觉该怎么形容, 但是他现在特别想跟玄闵贴贴！
于是他就直接伸出爪子抱住了玄闵的指尖, 毛乎乎的脑袋在上头蹭了好几下, 而后把有些肉嘟嘟的脸颊贴在了对方的指腹下。
温热而又绵软。
元沅蜷成一团挂在玄闵的手上，像是整个陷在对方掌心, 他半眯着眼眸, 就这样乖乖靠着不动了。
他被属于玄闵的温度笼罩, 浑身暖乎乎的，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泡温泉的感觉。
玄闵的手托在身下, 稳稳的, 令他安心极了。
那时候心脏也跳得有些快, 但与现在相比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元沅搞不明白, 但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不对呀，他应该去找别的生物换钱的, 怎么能赚自己龙的钱呢！
“我不能……”元沅仰着脑袋,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玄闵在那小脑袋上压了压, 赶在对方拒绝财宝前改口道：“那你要把它们用掉？”
他指了指那些叶片花朵，强调利害：“换掉了还能找到一样的？”
元沅的小身子直起来了一点，他仔细想想，摇了摇头：“找不到, 它们很特殊的！”
“所以我们交换。”
“金银用完可以找到一样的。交换以后你就可以用金银买东西，这些“财宝”你可以存起来。”
元沅疑惑：“我存起来？”
玄闵颔首：“是, 这些“财宝”我很喜欢, 但是没地方放，你可以帮我保管吗？”
元沅抱着指头的爪爪紧了点, 垂着脑袋在思考可行性。
有道理诶，他的兜兜只有他自己可以打开的，替玄闵保管确实更安全！而且这样他还能经常看到它们！
最关键的是——得知玄闵也喜欢这些东西，元沅有些莫名的开心。
像是什么爱好获得了认同一样，尾巴不由得从背上越狱，也悄悄地贴上了玄闵的手指，由窝成一团，逐渐变为摊成一张。
只是爪子依旧抱着那修长的指尖。
黑龙的掌心像是长了一只毛茸茸手套。
元沅很心动，但却没立即答应，看着似乎还有些犹豫。
玄闵再次开口：“放在你那我不亏，等缺钱了我再把它们拿出去换钱。”
他揉了揉那摊鼠饼，提醒他：“不用考虑别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选。”
元沅思索后，严肃地点头：“好！那先放我这里。”
“我一定不会私吞的！你缺钱了要跟我说噢！”
玄闵闻言眉目舒展，他指尖慢慢地划过对方的脊背，嗓音低而缓地循循善诱：“那以后收集的‘财宝’也要自己存着，不许找别的生物换钱。”
元沅先是一愣，随后想到玄闵刚才说他也喜欢这些东西，了然道：“好的！以后我只跟你换！”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换与不换其实没区别。
是他的还在他兜兜里，而玄闵的财宝也变到了他的兜兜里。
玄闵目的达成，没什么情绪的眸中罕见地划过愉悦的神情。
他成了元沅财宝的唯一交易者。
龙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
而那些奇特的花草石木，将会永远是元沅眼里的珍贵宝物。因为龙曾经告诉他——这些他喜欢的东西稀有罕见，价逾万金。
钱币的问题解决了，元沅的兜兜被塞满，现在里头是财物比食物多了不知道多少。
元沅吃完午餐以后本想再清点一下物资，但却在俯视兜兜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有多富有——
数量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元沅捂住兜兜，神情开始有些慌张，他身藏着他们两个所有的宝物！
虽然不太可能丢失，但是万一呢！
元沅满脑子都是——如果他连鼠带钱地被抓走的话该怎么办！
他闭着眼，脑袋里却思绪翻涌。他想着想着，就莫名其妙地靠在玄闵怀里睡着了。
玄闵这会儿正捏着魔晶补充方才转换空间而消耗的魔力，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元沅柔滑的白毛。
感受到指下变得均匀的起伏，他视线下移，红眸静静地注视着那枚白团子。
玄闵身上的诅咒几乎消散了，魔力的恢复速度也变得正常。
但他体内像个决斗场，魔气与邪气在一刻不停地征战不休。
因为体质问题，邪气会源源不断地一直被吸纳进体内，需要魔力的消解。
而一旦魔力损耗过大让邪气占据了上风，那这些邪气则会在短时间内翻涌壮大，需要后续补充更多的魔力去消解。
这种像是被强行塞入垃圾，需要费力去消化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他无法避免，只能习惯。
可元沅出现以后情况又有些不一样了。邪气几乎是绕着他走，像是畏惧一般半点不敢靠近。
比如现在。
这里明明是放逐之地的中心，虽然他们只位于边缘地带，但污邪之气的浓度也是相当密集的。
但元沅却像是一团小而亮的光，周围的灰雾如同遇光的黑暗，被驱散了个干净。
玄闵抖落手上的魔晶齑粉，将怀里的白团子捂得更严实了点。
虽然还有些许的污邪之气涌入，但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并不像前几次来的时候那样难挨。
那仿佛无尽的痛苦，似乎终于有了尽头。
玄闵视线仍旧停留在元沅身上，像是被那睡得喷香的样子给感染，他居然也开始产生了一些困意。
洞外下着细细密密的雨，灰雾的翻涌更加浓烈。
但这些都被结界隔绝在外。
只不过雨水难免下渗，洞内的几块下垂的石尖正缓缓地落下水珠，滴滴答答地汇入到那略深的小水洼里。
像是一种另类的安眠曲。
黑龙维持着第二形态，像是捂着珍宝一样，屈膝将那枚白团子掩在胸腹处。
他们仿佛相互依偎，在这阴沉微潮的天气中睡得安宁。
—
而另一边，明昼刚下课，一路被两头龙盯着回到了洞穴里。
他全程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洞口被结界封了个结结实实，他才有些躁动起来。
但他还是没立即行动，而是耐着性子稍微等了一会儿，确认不会有谁再来这才迅速闪到财宝堆后头。
他蹲靠在那从翅膀地下拿出了一叠纸——全是他要来的生理相关的知识点。
玄闵不知道为什么，要了龙的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了别的生物的。
真搞不懂。
他这几天不仅是在收集那些生理知识的笔记，还经常偷听八卦。
人类那边向来是有对龙怀有不轨之心的势力，而最近其中几个居然联合了起来，还开始一齐向外宣传——黑龙作恶多端，应该被制裁。
例子则是那些一批又一批因为贪念而前去找玄闵麻烦的人。
明明是自己找事而永远被留在了界林，可在那些传言中就成为了——但凡前往界林的都会被杀。
一时间倒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毕竟放逐之地的结界出现异常，各族都必须得前往查看的。如果真有这种危险因素的存在，那将没有一个种族会置之不理。
因为能前往查看的，大部分都是有些实力的好苗子。
见鬼的是，还真有种族外派的族员被袭击，虽然还没确定凶手，但这个在人类哪就被当成了是玄闵干的。
明昼这几天都是忍着气在偷听八卦的，一天天面色难看得像是随时都能找龙打架。
于是也没有龙敢在他面前乱讲什么，即便是八卦，只要发现他的存在也会立即停止。
今天他终于把消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一刻都等不及地将其传给玄闵。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传讯方式，比如人类借助仪器，而龙则是用血液。
明昼盯着消失的阵法，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终于开始认真听课，脑子忽然有些灵敏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往常也不是没有龙犯了错被赶出族群，但这些人类……为什么单单对玄闵这么执着？
—
元沅一觉睡到下午雨停，他是被噩梦吓醒的。
他很少做噩梦，但每次做噩梦如果单靠自己的话，得缓许久才能缓过那种惊吓感。
大概是因为睡前想了太多他被抢劫的事情，连梦里都是各种被抢。
抢完还要把他拐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没有钱没有粮，也没有玄闵，到处都是怪物想咬他的尾巴！
睁开眼的时候元沅还有些懵，心想还好他醒得快，不然就要被咬到屁股了！
玄闵感受到了元沅刚醒时那一下剧烈的颤抖，他也跟着睁开眼。
他见对方有些惊慌的模样，曲起指节安抚地替他顺了顺毛：“做噩梦了？”
元沅这才反应过来他待在哪里，下意识伸爪扒拉了两下玄闵的衣服，脑袋用力往里埋了埋：“嗯！”
他趴在玄闵的怀里把噩梦讲了一遍。
元沅讲完以后稍微缓过来了一些，而后感觉脖子上的项链被动了一下，他疑惑抬头，只听玄闵道：“下次用这个。”
“教你个新魔法，有怪物就召唤我。”玄闵说着顿了一下，“梦里也可以用。”
元沅眸子微微睁大了一些，忽然觉得——做噩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还有，”玄闵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微微皱眉，“那些金银就是亮一点的石头，有危险可以当武器丢，不用太在意。”
不过是一些变质的石头疙瘩而已。
这个说法有点新奇，元沅想了想，捂着兜兜摇头：“可它们可以换吃的！”
玄闵：“没关系，你丢，我可以捡回来。”
元沅思索了一下，迟疑地点点脑袋：“……那，好？”
于是一龙一鼠就达成了一个奇怪的协议。
吃过晚饭就是学习时间。
从学习召唤魔法阵到学习认字，一晚上差不多就这样过去了。
元沅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没什么魔法天赋，最近偶尔学的魔法都比较磕磕巴巴，用得最顺利的还是水球术。
但是学字就特别快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玄闵教到一半忽然龙角冒了出来，他视线一瞟，直接划破指尖接收了这些信息。
他没有避开，于是蹲坐在玄闵大腿上的元沅无意间瞄到了一些。
但很多字他还没有学到，除了一个“龙”字之外，别的完全没有看懂，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更不知道了。
可因为好奇，他大概记住了那些字的外形，打算等后面学到了再看看那句话他能不能看懂！
那些字看着很多的样子，元沅没打扰玄闵，自己跑一旁去点物资了。
玄闵则是先看完了那些关于外界的信息，脸上表情都不带变，而后看见那些生理相关的信息以后，这才稍微变化了一下表情。
他迅速在上面搜寻到了几点自己想要的信息——
1，存在龙与同性结为伴侣的例子，但为了繁衍不推荐此种行为；
2，存在不同种族相互结合的例子，但因体型相差过大，不推荐龙与地精或是精灵。
3，龙的求偶方式——赠送财宝与鳞片。
……
剩下的母龙怀蛋之类的他一扫而过。但翻到底都没看见有鼯鼠相关的。
玄闵又翻了一遍，见真的没有这才作罢，只是心中还在咀嚼刚才看见的那些信息。
原来他之前的行为，是在求偶？
原来他想要的身份是——伴侣。
元沅蹲坐在一旁，把食物点了又点。
见玄闵看完了那些东西以后，这才伸爪戳了戳他，歪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买东西呀？”
只剩下一天的口粮了！
玄闵将法阵挥散，视线转向元沅。他思索了一下刚才收到的信息，这才道：“后天。”
“明天先去看看那块地。”
这块地某天他们返程的途中路过的，但一闪而过，只能看个大概，无法确定附近有什么邪兽，合不合适种魔植。
元沅点头，眸中划过了期待。如果不是因为下雨，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看完了那块地才对。
但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将之前收集的那些果子都拿了出来，有些发愁：“可是这些种了我们吃不饱啊？要不要再找一些新的魔植种呀？”
玄闵摇头：“没必要，这些长成以后可以拿去卖，去买更高级的魔植。”
没必要去寻找那些变异的高级魔植。
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
这里的高级魔植全是变异种，圆月夜也过去了很久了，整个放逐之地的生物全都苏醒，他们不可能追着那些魔植跑，以免掀起太大的动静。
这里是中心地带，难保不会有什么更烦的生物存在。
此时月亮出现，由于乌云的遮挡只清清浅浅地洒落了一点。
玄闵经过几天的观察，十分娴熟地提前让元沅拿出了大的斗篷，避免在变成第二形态的时候完全□□。
元沅这段时间练习魔力转化异能不是很顺利，可以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他这会儿又有别的事情想做，就干脆没有再练。
在那一点月光的照耀下，元沅仍旧缓慢地转化成了第二形态的模样，只是还不太完全——他的耳朵和尾巴露在了外面。
他这会儿尾巴从斗篷里露出来一点，脸庞和耳朵则是完全露在外面，他盯着玄闵欲言又止，耳朵时不时抖上两下。
玄闵察觉到了那熟悉的目光，不由偏头：“怎么了？”
他们每次在这种状态下都不会离得太近，但这次玄闵却主动走了过来，眼神似乎又有了点变化，但元沅却看不懂。
他只是有些高兴地伸手揪住了玄闵的衣服：“我想教你认识我家乡的字！”
玄闵偏头看了他一眼，红眸华光流转。
而后他用魔力弄出了一个写字盘一样的东西，低声道：“好。”
元沅见状，不由弯起了眸子，眉眼都弥漫着笑意。
他也可以当老师啦！
但毕竟是第一次教别人，元沅想了半晌不知道该教什么，于是微微偏头问他：“你想先学哪个词呀？”
玄闵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拂过那一对乱动毛乎的耳朵尖，这才慢慢地道：“元沅。”
元沅耳朵一动：“诶！”
玄闵视线对上那一双潋滟的紫眸，又重复了一遍：“元沅。”
元沅怔了半晌，慢慢伸手捧住了脸。
他这才反应过来——玄闵想学的，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