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

  来了一天的小太子被牧迟青无情地扔回了皇宫。

  隔日, 牧迟青大步流星迈入殿内,握住时安的手,语气兴奋道:“安安想出去吗?”

  他想明白了, 不能把安安困在王府中,会消耗掉安安的生气, 只要他陪在身侧,离开皇城也是可行的, 他哄道:“我带安安去围场如何?”

  前几日雨停后便开始转暖, 草籽疯长,正是春猎的时候,不过还未完全入春,围场狩猎的人并不多。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时安,想着他们会和好的, 安安心软, 总不会一直生他的气,昨日高明喻不过来了半日,安安看起来便恢复了一些。

  他心道, 围场的话, 天地广阔, 安安会喜欢的。

  时安动了动自己被握住的手,没有抽动, 便放弃了, 她看向牧迟青,看了会儿, 似乎在思考对方的意思, 片刻后, 点了点头, 答应道:“好。”

  牧迟青登时高兴起来,让人送进来一套骑装,克制地先退了出去。

  时安看着那红金色的骑装,只觉有些眼熟,待春蝉将衣服展开后,更加肯定了,不由多看了几眼,想了起来,先前在文渊,去玉侯山时,她曾穿过相似的。

  那会儿,她衣服是从系统商城里换的,自然更为漂亮精致。

  不过除开不能做到的,这件骑装尽力还原了,连袖口处的枫叶纹案都是一样的,没想到牧迟青居然都还记得。

  她眼神闪了下,换好了衣服,及腰的青丝被挽起,露出光洁漂亮的脖颈。

  出门前,春蝉拿了件披风仔细替她系上,素底撒花的衣摆缀着一排晶莹剔透的玉珠,风吹过,发出细碎清越的响声。

  时安原以为只有她和牧迟青两个人去,毕竟牧迟青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在王府这么多日,除了小太子,也只有春蝉同她说过话。

  所以,在看到两排穿着劲装的侍卫骑马随行后,她着实吃了一惊。

  围场并不在皇城,纵马而去大约需两个多时辰,时安虽然换了骑装,不过去时还是坐的马车。

  马车从长街上驶过,若是这时候时安掀起车帘喊上一声,那她在宁康王府的消息两刻钟后就能传到相府。

  可即便传到相府也起不到作用,最多是换一个地方罢了,她依旧回不去。

  时安兴致缺缺,正打算阖眼睡一会儿,就听见牧迟青问:“安安,要下棋吗?”

  她摇头拒绝,半点兴致都没有,五子棋都不想下,牧迟青僵了下,很快又道:“那我念书给安安听?”

  上京的路上对方做过一样的事,可那时候她还想着要试试再做一次任务,心境和现在自然是不一样,正要拒绝,她顿了顿,想起来似乎上回有看到过一本,讲的是个万里归乡的故事。

  若是那些没有换的话,应当还在。

  时安眯了眯眼睛,打开旁边的匣子,仔细翻了一遍,居然真的找到了那本书,她把书递了过去,道:“我想听这个故事。”

  牧迟青接过书时还很高兴,待看到书名后,表情登时沉了下,指节无意识地用力,书脊立刻塌了下去,扭曲成了三折。

  时安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种隐秘的快感,她难得抬了下唇角:“殿下若不愿,便将书还给我吧。”

  牧迟青沉了沉气,他知道安安在故意气他,却甘之如殆,起码安安主动同他说话了,而不是对他视而不见。

  他笑得有些勉强,翻开到第一页:“没有不愿意。”

  故事很简单,不甚流落草原的小姑娘想尽办法万里归乡的故事,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

  故事很快就念完了,不过在念到中间时,牧迟青几次停下,过了片刻才又继续。

  时安半阖着眼倚在车壁上,并没有看牧迟青,丝毫不介意他的停顿,在对方念完后,睁开眼轻轻巧巧地道:“故事的结局真好,殿下觉得呢?”

  牧迟青苦笑了一声,无奈道:“安安……”

  时安撇了撇唇角:“我还想再听一遍。”

  牧迟青:“……”

  他定定看了几眼时安,才不舍地收回视线,安安这样即便是同他置气也很好。

  终于在念到第五遍时,时安叫停了自觉翻回第一页正准备继续的牧迟青,再念下去,不知道折磨的是谁。

  她冷着脸硬邦邦地道:“殿下自己看吧,我要小歇片刻。”

  车轿宽敞,足够她躺下休息,把披风拉到面上时,时安嗅到了牧迟青身上的熏香,似乎还夹杂着点儿药味。

  牧迟青生病了?

  这个念头从她脑中飞快闪过,时安回想了下对方的面色,心道,牧迟青至多是发疯了。

  另一边,皇城司的一间屋子里。

  沈时寒正在处理公务,叩门声想起时,他不耐地皱了下眉,等手中的事务处理完才让人进来。

  下属抱了抱拳:“大人,王府那边有动静了,宁康王今日出行,往城外去了,看方向应当是云献山。”

  沈时寒啪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不早来报!”

  骂完才想起是自己刚才没让人进来,顿时黑了着张脸,他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云献山、云献山……

  那是去了衔月围场!

  沈时寒一面从刀架上拿过刀,一面问道:“什么时候出发的?”

  下属答道:“回大人,两刻钟前。”

  两刻钟……几乎就是他让人在外候着的时间,不过,还来得及。

  沈时寒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心道,倘若妹妹真的在宁康王府,那这一回他一定要把妹妹带回来。

  之前,他本打算亲自南下一趟,去见一见妹妹的,但是那些书信中从未写明过具体地址,这么一来,南下的话,就要费上许多时日,而且被牧迟青知道,定会打草惊蛇。

  沈时寒在心里已经认定那个南下往回寄书信的妹妹是假的了,他思来想去,只能是那一日去道观的路上,牧迟青动用了什么手段,让人和妹妹互换了身份。

  这么一来,妹妹应该是在宁康王府。

  然而宁康王府不比云水涧,可以算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若非对方邀请,连门槛都迈不过,所以只能等对方出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牧迟青出行,而且用上了马车。

  沈时寒掐了掐掌心,吸取上回的教训,这一次带的皆是他心腹之人,绝无事先通风报信的可能。

  要算只能算宁康王大意,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沈家全都信了妹妹南下,竟好不遮掩大张旗鼓地出行,否则他还没这么快收到消息。

  衔月围场,马车到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围场上最大的几顶营帐已经收拾好了,只待有人入住,离得稍远些的地方,另有几顶,能看到有人进出。

  牧迟青不悦地蹙了下眉,身侧早早在此候着的小官连忙解释:“王爷,那是曹家小公子和几位玩伴,前日来的,小官已经通知过了,断不会冒犯您。”

  牧迟青脸色淡淡的,瞧不出高兴与否,又问了一句:“还有其他人吗?”

  小官赶紧摆手:“回王爷,没有了。”

  待小官离开,时安才从马车上下来,方才牧迟青没有唤她,不知不觉间便睡得久了些,此刻脸上红扑扑的,被围场上的风一吹,鼻尖发痒,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用帕子揉了揉泛着水雾的眼睛,朝远处望去,山林草场连成了一片,实在壮观,连风里都透着一股清冽的味道。

  可惜来得不凑巧,已经是傍晚了,进林子大约要等到明日。

  牧迟青看着时安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道:“今晚进山林,夜狩。”

  时安倏然朝他看去,确定并不是在开玩笑后,心道,难怪方才来的路上,牧迟青由着她睡了许久,便是为了晚间能打起精神。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勾起了兴致。

  时安自己同自己赌气,转身先一步进了大帐。

  过了片刻,牧迟青才迈步进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弯弓前表情出神的时安。

  牧迟青眉心动了动,走了过去:“安安还记得这柄弓吗?”

  时安当然记得,这是有一年她送给牧迟青的生辰礼,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明知道是对方是在哄她心软,却还是有些出神。

  牧迟青把弓拿在了手中,手心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十五岁那年,安安送给我的。”

  时安没有接话,她抿了抿唇,转身去了火炉旁坐下。

  牧迟青看出了安安的抵抗,他心道,不急,安安已经愿意跟他说话了,而且今晚他会告诉安安上回没有说完的秘密,安安知道后,大约就会原谅他了。

  围场上的吃食和王府中的完全不一样,时安细细嚼了嚼,意外觉得合口。

  待用完了晚膳,便是为夜狩做准备。

  时安没什么要准备的,她什么也不懂,反正会有人替她准备好的。

  牧迟青拉了拉时安披风上的帽子,仔细在下巴处打了个结,叮嘱道:“安安若是受不住风,一定要与我说。”

  虽说山林的风不如草场上烈,但晚间还是带着寒意的。

  时安点头,没在这事上同牧迟青置气,若是冻着了,难受的只会是她自己。

  出行前,牧迟青不放心,又折了回来,问:“安安要带手炉吗?”

  时安摇头拒绝,她骑在马背上还捧手炉,要是一个不稳当得摔下来。

  牧迟青问完,也觉得不妥,于是不知从哪拿了一对鹿皮手套给她。

  大帐外,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明月高悬,只能看到天边的一点儿星星。

  时安上马前,朝远处的几顶营帐看了一眼,帐子里点着灯,却不像有人在,大约也进山林夜狩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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