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昏睡一天一夜的事情过后,卫楚桓明显能感觉自己的精神畅快不少,头痛的小毛病也没有再出现过,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意外却突然而至。

  那是毕业大秀的后台,模特和设计师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卫楚桓也在这些人其中,他穿梭在自己邀请来的模特之间帮她们微调细节上的东西。本意是想请林欣鹤来当自己主礼服的压轴模特,可惜林欣鹤被实验室绊住脚,没能赶来参加这场典礼,卫楚桓只好请来父亲公司的模特帮忙。

  职业模特出场,自然是艳压全场。卫楚桓看她们身穿自己设计的服装走在那条被聚光灯照耀的道路上,波光粼粼的鱼尾裙随着模特走路的步伐甩动,像是小美人鱼第一次变换出双腿在陆地上走动。

  他想象着林欣鹤穿上这些衣服的模样,突然被今天的主持人沈菡萏从后面推了一把,“该你上台了,大设计师。”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最后一套主礼服登台展示的时候。

  卫楚桓难得感觉到一些紧张的情绪,走到模特的身边,和她一起向观众们展示这套衣服。那是他想象中的国王的新衣,在灯光下闪耀五彩斑斓的光,底色却是纯净的白,华丽宽大的裙摆将模特的双腿遮掩得严严实实,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才能勉强不摔倒。

  拖曳的纱巾在腰间绑出一个立体的蝴蝶结,模特的头顶还戴着飘逸的纱帽,朦胧间能看见眼前的路。

  最后是一组设计的完整展示,设计师和模特共同来到舞台前接受聚光灯的洗礼。卫楚桓抬起头来,灯光倾泻而下,一阵白光从眼前闪过,而他突然丧失意识,轰然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引起观众席内巨大的骚动,场上的模特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老板的儿子,第一时间摸出手机来和正在开会的卫国平报告这个紧急情况。

  救护车很快赶到,将卫楚桓接走,而这场毕业设计的大秀也就此宣告结束。学校想要对外封锁消息,但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只能出公告提醒大家不要以讹传讹,造谣诽谤,多生事端,表面上压住了学生的讨论,但私底下的消息却是越传越广。卫楚桓的几个室友也经常被拦住来探询,几个人烦不胜烦,干脆提前离校。

  毕业在即,大多数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卫楚桓的消息随着当事人的离开也逐渐销声匿迹。

  卫楚桓被转进医院以后就在卫国平和徐敏之的要求下做了全身检查,可所有的检查都显示正常,没有任何问题。主治医生拿着报告单颇为头痛地向他们转述目前的情况,徐敏之完全不能接受和理解他的话:“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是我们家孩子自己的意识封闭?”

  卫国平安抚妻子的情绪,向医生表达他们的意见:“不好意思医生,但我们确实不能理解,毕竟我们家大儿子是绝不可能产生这种情况的。”

  医生将每张显示无异常的片子展示在他们面前,道:“我能理解你们并不想接受这种事情,但根据片子而言,这就是唯一的解释。”

  三个人又断断续续地进行了一些谈话和交流,但是这种时候无论是卫国平还是徐敏之都不能听医生多说,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儿子突然昏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并且原因不明。

  徐敏之最后提出,想要去看看卫楚桓。

  医生拜托护士将他们带去卫楚桓的病房,只能在外探望,现在暂时还不能进去。

  最后,徐敏之只能隔着病房的玻璃看看卫楚桓。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医生的那个推论,卫楚桓的面容红润,呼吸平稳,和一般睡着的人没什么区别。她抵着卫国平的胸口暗自垂泪,突然想起来在卫楚桓年少时,也曾经遇到过这么一回晕倒的事情,那一回卫楚桓也像现在这样,只不过晕倒了短短一段时间,又在他们的呼唤中逐渐清醒过来。

  如果奇迹能够发生一次,也必定会发生第二次。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该怎么样通知林欣鹤这件事。正值学期末,林欣鹤长时间联系不到卫楚桓肯定会心生疑惑,等他自己发现或者查到真相一定会爆发更多问题,倒不如他们率先坦白。

  此时徐敏之已经拿到卫楚桓的手机,但她并不知道屏幕密码,只能凭借直觉猜测,应该是和林欣鹤相关的信息。她想不出个所以然,转而用自己的手机去联系林欣鹤。

  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林欣鹤接到徐敏之的来电眉头一跳,他接通电话:“喂,敏姨啊,你有什么事吗?”

  徐敏之捏紧手机,轻声道:“小鹤,你先深呼吸,敏姨现在要跟你讲一件事情。”

  林欣鹤照做,问:“怎么啦敏姨,你怎么紧张兮兮的?”他有意调笑想要缓和气氛,可是手机那头一片寂静,只有徐敏之的呼吸深深地传进耳畔,他不由地也悬起一颗心,开始胡思乱想,本以为徐敏之要说卫叔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现在两个人要分开之类的话。可他万万没想到,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

  “小桓他——”徐敏之猛地顿住,“他昏迷了,医生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林欣鹤的笑容僵在唇角:“敏姨,愚人节早过了啊。”可是徐敏之没有答话,长久的沉默让他的心脏不断下沉,他闭上眼,当即决定要立刻回杭市。

  可是这个决定被徐敏之立刻驳回:“小鹤,你期末考试还没结束吧,你现在回来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自己惊慌。敏姨向你保证,小桓不会出任何问题。”

  林欣鹤当然知道徐敏之说的是实话,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回到卫楚桓身边的想法。他踌躇片刻,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弱声弱气道:“敏姨……”

  徐敏之却不由分说,将林欣鹤的想法掐灭在萌芽状态:“不行,认真备考,今年也要拿到奖学金回来见他。”

  林欣鹤无从抗议,只能答应。他一边在学校复习备考,一边担心躺在医院里的卫楚桓,徐敏之每天会定时给林欣鹤拨打电话,让他看看卫楚桓现在的状况,为了避免他分心,每天都只有十分钟。

  好不容易挨过这个难熬的期末周,林欣鹤连夜赶飞机,第一时间回到杭城,没来得及到家里放行李,就先打车去医院探望还没有苏醒的卫楚桓。

  深夜的医院里安静得能够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林欣鹤一路小跑过走廊,却在门口停住脚步。他将手放在门上,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绵长呼吸,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卫楚桓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面色如常,就像是睡着了,等到明天太阳升起,马上就会醒来。

  骗子。

  林欣鹤俯下身去贴近卫楚桓的脸颊,无声地挪动唇瓣。他能够感受到卫楚桓的源源不断传向自己的温度,连接在他身体上的各种仪器平稳地运行,却始终没有看出来卫楚桓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连日来因为学业繁忙产生的压力和疲惫一起涌向林欣鹤,在看见卫楚桓的那个瞬间,窒息的委屈感几乎要将他的心理防线完全压垮,“骗子。”林欣鹤收紧卫楚桓的手指,“哥哥是骗子,说好的不会离开我的。”他默默垂泪,掉落的珍珠砸在卫楚桓的手背上。

  他觉得丢脸,眼泪却止不住,越擦越多,可是这会儿尚未苏醒的卫楚桓不能心疼地替他接住泪珠,将他搂进怀里耐心安抚。林欣鹤被强烈的失落感击中,他倚在卫楚桓的病床边,竟然流着眼泪睡着了。

  过来巡房的小护士也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林欣鹤,心下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个时常被这家人挂在嘴边的小弟弟,看林欣鹤眼下一圈青黑,还有隐隐可见的泪渍,难得的恻隐之心微动,回到房间里给林欣鹤取一条毯子盖好。柔软的毛毯蹭着他面颊,林欣鹤压下身子,蜷在床边睡得酣甜,手还颇为依赖地放在卫楚桓的掌心里,彼此汲取对方身上的暖意。

  护士例行记录下病人的相关数值,依旧看不出任何问题,也不知道对于这家人而言是检测异常的数据比较好,还是无异常的数据比较好。她调整了一下挂在卫楚桓身上的葡萄糖的流速,换了一瓶全新的葡萄糖,这才离开这间病房。

  只是她并不知道,当自己离开过后的半个小时内,卫楚桓竟然睁开了眼睛。

  他迷茫地睁开眼睛,面对病房白色的顶,他一时之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缓缓转过头去看见靠在旁边睡着的林欣鹤,许久没有进行运动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变得僵硬,卫楚桓努力撑起身体,扯掉自己手上碍事的针头,小心翼翼地将林欣鹤揽进怀抱里,放到床铺上。

  这一刻,卫楚桓才安心地重新陷入睡梦中,他紧紧地拥住林欣鹤,像是拥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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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