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兮刚到班里的第一天就和大家都混了个眼熟,她善于交际,又长了一张娃娃脸,面对可爱的女孩子大家总是会有优待。在班里,她和林欣鹤也是装作互相不认识,这让林欣鹤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态度从班里带回到家里,那天晚上的情绪爆发就像是一场梦,过去就没事了。徐敏之对于卫楚兮和林欣鹤的冷淡关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有卫楚兮极端排斥的愤怒在前,现在的冷淡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在家里氛围不算热络,但一个学期过去,好歹也能讲上两句话。

  卫楚桓忙着毕业考试还有在外头的比赛,一晃眼一个学期都过去了,寒假来临,也意味着新年就要到了。

  卫楚兮不想在家过年,早早就约好自己的朋友在外头狂欢。卫国平一如既往地忙碌,和家里人吃过一顿团圆饭,就不得不坐上车,赶往另一个半球去谈生意。徐敏之依依不舍地在门口送别丈夫,回过身,家里又只剩下三个人,保姆做完年夜饭也得回家。徐敏之大方地给她批了十五天的小长假,让她在家过完元宵再回来工作。

  这还是卫楚桓第一次和林欣鹤一起过年,三个人围聚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在手机娱乐还不算发达的年代,人们还是会秉持着这样的老习惯,开着春晚当背景音乐,一家人坐在一起,借此机会能够好好聊天。

  从不被允许晚睡的小孩子都会期待除夕这天,他们肆无忌惮的狂欢,上蹿下跳地发泄旺盛的精力,熬过夜似乎自己也在一夕之间长大成人。

  林欣鹤身体虚,不擅长熬夜,电视机里还在表演歌舞节目,他已经歪在沙发上困得头一点一点。卫楚桓看得有趣,扯起毛毯把人给裹好,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安心睡去。

  “要不然让他回房间睡吧?”徐敏之提议,这样缩在沙发上睡觉实在辛苦。

  卫楚桓试了试小孩的分量,抄起对方的身子打横抱起,稳稳当当的把人送回到房间里。

  林欣鹤攥着他的衣服,脑子里还在犯迷糊,“哥哥……”

  这是意外之喜,卫楚桓凑近他嘴边,听他还想说什么,“新年快乐。”外头的烟花还没点燃,倒数的钟声还没响起,距离新年明明还有十几分钟,卫楚桓却自然地把这一刻当成新年。

  他也轻声回应:“新年快乐。”

  林欣鹤像是了却一桩心头大事,沉沉地睡了过去。卫楚桓点点他的鼻子,嘴角上扬,心头发软。

  春去冬来又一年,火树银花不夜天。

  卫楚桓静静地坐在画架前,对着面前已经完成的新年礼物发呆,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摸过画卷,温柔缱绻地像是面对自己的小情人。上面是林欣鹤,许多个林欣鹤,睡着的,醒着的,穿着校服的,穿着礼服的,扎着辫子的或者披头散发的,都是林欣鹤,只有林欣鹤。

  看不清心意的人浑然不觉,他的画笔已经倾吐出所有秘密。

  新年伊始,自然要穿新衣,拜大年。林欣鹤也跟着卫楚桓他们回老家拜年,已经提前打好招呼,家里其他亲戚看见林欣鹤都不陌生。山清水秀的小县城里有自成一派的人情法则,乖巧懂事爱学习的好孩子比千金大小姐更值钱,在这里待过半学期的卫楚兮还心有戚戚焉。

  回到熟悉的地界,连卫楚兮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林欣鹤看着好笑,躲在卫楚桓身后跟着徐敏之的介绍叫人。小孩长得漂亮,养的长发盘起塞进帽子里,乖乖巧巧的小模样,认了一趟人下来手里就多了不少红包。

  林欣鹤难得穿一回男装,被卫楚桓逼着在单薄的裤子里头加上一件打底裤。明明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板着脸跟个小老头似的告诉他,小心冻成老寒腿。老家房子没那么大,房间也不够多,他就跟卫楚桓住在一个屋里。

  好不容易认完亲戚,林欣鹤跑回房间去拆开红包来数钱,里头塞着一百两百的,厚实一些的塞了五六百也有。卫楚桓躲过亲戚,也跟着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红包,是徐敏之包给他俩的,坐在床上一拆开,看到里头的厚厚一沓钱还是心头震动,每个红包里都塞了一万块钱。

  林欣鹤抱着钱,眼睛亮亮地看向卫楚桓:“哥哥,我有没有红包呀?”

  卫楚桓防着他这招突然袭击,从口袋摸出一个红包递给他,嘴上念着的却是新年快乐。红包里头没放钱,放的是那副画,林欣鹤自然看见了那副画,空白的画面里被自己填满,他的心脏也在一瞬间被填满。

  “喜欢吗?”卫楚桓问道。

  怎么可能不喜欢。林欣鹤深吸一口气,转身抱紧了跟自己一块坐到床上的人。

  卫楚桓纵容地抚摸过他的头顶,曲起手指刮过他的鼻头:“你喜欢就好。”

  林欣鹤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明明你也不喜欢我。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卫楚桓承认。这种奇妙似乎从一开始就定下了两个人关系的发展,他讲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只知道这样去做的话,自己就会觉得安心,“没有原因呀,想对你好还不行啊?”温声细语的,像是在哄孩子。

  林欣鹤拱进他怀里,小声嘟囔:“你又把我当小孩。”

  卫楚桓拍着他的后背,抱着他摇摇晃晃:“你本来就是小孩,不是说困想睡觉,哥哥哄你睡觉?”

  林欣鹤气恼地想要在他身上再咬一口,半晌没理他,侧耳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渐渐与后背的轻拍同频率。他的眼皮子往下掉,明明没那么困,却还是嗅着卫楚桓的味道,昏昏欲睡。

  又是一夜好眠。

  在老家过年是一件可以说挺无聊的事情,没电视也没网络,纯靠最原始的玩乐方式打发时间,林欣鹤睡得甚至比在上学的时候还要早。卫楚桓好多年没试过这么淳朴的生活方式,只觉得不习惯,好在他们只要待到初三就可以回家了。

  开车出县城的时候,卫楚桓不自觉松口气,徐敏之坐在副驾驶只觉得好笑,“有这么难受吗?”卫楚桓一脸正色地点头,表明自己真的住得很难受。

  只是回家也没什么好玩的,程尧跟着爸妈跑到国外去过年,其他朋友都还在老家当孩子王没回来。卫楚桓每天在花园里散散步,拔拔草,回到房间看看书,画画图,写写作业,还和林欣鹤一起聊聊天,日子也过得飞快。

  正月初七一过,一堆借作业的消息在聊天列表里弹出来,卫楚桓无语地撇了撇嘴,跟这群人一起约好时间,七八个人一起与其说是补作业倒不如说是假期里的小型聚会。

  KTV下午的包间价格很便宜,卫楚桓到场之前,里头已经开始鬼吼鬼叫。同桌趴在桌前抄语文卷子的答案,一边写字一边跟他打招呼,霸着麦不放的前桌此时也不再唱歌,调开原唱,卫楚桓开始思考刚才前桌唱歌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结果很显然就是没有。

  卫楚桓把书包拉开,这群人就像饿狼,眼放绿光,一把扑上来把那些卷子瓜分完毕。左右无事可做,他拿出手机来看看消息,熟练的开始骚扰起在家里的林欣鹤。

  歌曲自动跳到下一首,开始播放,人在KTV不能不点一次寒心神曲,几个金曲天王都是KTV必点名单的人物,他轻声哼着熟悉的旋律,在这一群吭哧吭哧赶作业的人当中,悠闲自在得不像话。

  林欣鹤正在家里的花园房里晒太阳,坐着摇椅,慢慢悠悠地跟他打字聊天。

  卫楚桓此时无比怀念起视频通话的功能,现在他也只能面对屏幕上的寥寥数语来缓解自己的心情。他放下手机往旁边一扫,不禁疑惑:“你们这补作业也太慢了吧,这都欠了多少没做啊?”

  众人异口同声道:“全部。”

  得。卫楚桓无奈摇头,干脆跑去点歌,自娱自乐,打发过这一个下午的时间。

  好在这群人成绩不错。一边抄作业还顺便当对答案,给他检查出不少问题,卫楚桓也坐到他们中间,开始修改错题,算是有事情做没那么无聊了。

  抄完卷子,还有寒假作业本,“这作业本有啥好做的,没一点意义,纯粹浪费时间。”对此卫楚桓十分认同地点头,他做作业本的时候也很是心不在焉,空过许多大题,只写了个答案上去,语文干脆只写了基础题部分,把阅读理解空在原地。

  几个人一合计,干脆把作业本扔到一边,当做没有这项作业。拿出放假前发的作业纸,把作业仔细核对过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寒假老师心慈手软没布置多少作业,除了那半本试卷,就只剩下那一本寒假作业。

  补完作业以后,正是嗨起来的好时候,结果刚收拾好书包,服务员推开门,告知时间已经到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结果也没玩成,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热闹的寒假落下帷幕,大家迎来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在这个城市里,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片区,从小学升上初中没有耗费任何精力,成绩好的那批孩子也能凭借中考来到新城高中。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提高成绩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快要过去,他们即将成人,迎接全新的挑战和机遇。

  学期伊始,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都开始讨论志愿的问题。和初中那会儿不同,高考志愿是一个全家齐上阵,需要经过反复研究才能填写的东西。

  卫家自然也不能免俗,卫国平提起这件事,问卫楚桓有没有兴趣出国留学。

  卫楚桓自己倒是没想过要出国,实在要问他缘由,似乎也只剩下一个他不想离林欣鹤太远这一个理由。他委婉地表示自己需要再考虑一下。

  卫国平没有强硬的表态,只是温声告诉他,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给爸爸打电话。

  难得的父亲做派,卫楚桓拿着手里的那张模拟志愿,在经过自己的一番考量后,还是将志愿定在了本地的那所重点大学。

  志愿表提交上去的时候,班主任还特意找他进行谈话。以卫楚桓现在的成绩来说,明明可以去其他更好的学校,虽说本地的大学也是很多学子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但对于卫楚桓而言却并非最好的选择。

  只是卫楚桓心意已决,并没有打算改变。

  深知自己这个学生一向主意很正,班主任没办法也只能鼓励两句就把人给放回去上课。

  现在才回来上课,陈秋河颇为好奇凑过来问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退步了吗?

  卫楚桓瞥了一眼他,低声答道:“没事。”

  陈秋河自觉闭嘴,也不再打扰。

  下课后班里的同学都聊起志愿的事情,卫楚桓安静得格格不入。后桌猜测他大概要进第一学府,毕竟不走艺考道路,那所院校的艺术系也是出了名的好。

  一群人胡乱猜想许久,只得到了卫楚桓的一个微笑回应:“你们有这时间猜我的志愿,是今天的试卷做完了吗?”

  一时间哀鸿遍野,成堆的试卷,不够用的时间,偶尔的放肆组成这个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