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郡主手脚发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野兽摁在了爪下。
她是跋扈，不是愚蠢，穆歆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手，却连太医都没察觉出端倪。
穆歆是真的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了她。
晋阳郡主能拿捏住文岳霖，是因为她非常清楚失去生母的女儿，在家族中会是什么待遇。
无论发生什么，在追名逐利的父亲心中，都将是可以交易的筹码。
而这一点，是晋阳郡主从自己嫡亲的姐姐身上得出的经验。
母妃一死，为了讨好洪熙帝，父王毫不犹豫地就让女儿远嫁西域，再不过问。
就算她今日在马球场「意外」死亡，安亲王都只会跟穆尚书协商，而穆歆极有可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你，”晋阳郡主张了张嘴，发现又能发出声音了，却不知道说什么。
“马球是挺好玩的，多谢郡主赐教，告辞了。”
穆歆见晋阳郡主终于学会不大喊大叫，礼数周到地行了一礼，逆着围过来的众人，不徐不疾地骑马离开。
晋阳郡主望着穆歆的背影逐渐，眼底浮现真实的惧色，甚至连林清焰是何时离开的都没发觉。
“妹妹，你刚才那一球太厉害了！”卫竹西兴奋得眉飞色舞，“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晋阳郡主吓昏过去。”
“我也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小，”穆歆一脸无奈，“幸好没吓出个好歹，不然还得给她赔礼道歉。”
“什么马球高手，打人的时候那么嚣张，自己被打一下就哭哭啼啼。”
姚知语满脸不屑，还不如卫竹西硬气，不愧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文岳霖在场下目不转睛地看到了全部过程，心里比卫竹西二人清楚。
晋阳郡主不可能是被吓晕的，穆歆那一球是真的想杀人。
但奇怪的是，王太医和林世子都说郡主身体无碍，这里面必然有蹊跷。
四人骑着马在宽敞的道路上慢悠悠地聊天，被晋阳郡主搞那么一出，都觉得今日不宜再打马球。
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穆歆往边上让了让，就看到林清焰横挡在了前方。
“林世子，这是何意？”穆歆看到林清焰那张公认俊美无俦的脸，难免要迁怒几分。
休沐最后一天被他的爱慕者糟蹋完了，也就是她，换个人没准还得受伤。
“穆四小姐，今日之事由我而起，特来赔罪。”
林清焰翻身下马，一边说一边逗弄着穆歆的坐骑踏炎，无端流露出一股潇洒不羁之意。
姚知语默默看红了脸，难怪被称为京城双绝，等闲女子哪儿招架得住啊。
踏炎是一匹通体乌黑的乌骓，马蹄上方有一圈赤红，因此被穆歆取名叫踏炎。
这是卫博衍特意为她寻来的千里良驹，性格温厚，最适合新手。
穆歆很满意，就是踏炎有一个坏毛病，特别喜欢亲近长得好看的人。
穆歆拽了拽缰绳，没能牵动踏炎，硕大的马头亲昵地蹭着林清焰的手，完全把主人抛在脑后。
就坐在踏炎脑后的穆歆彻底没了脾气：“今日事已毕，林世子不用放在心上。”
算了，连马都要以貌取人，也的确不能怪林清焰的娘把他生得太招人。
何况晋阳郡主这种狠毒跋扈的皇亲国戚，也不是因为喜欢林清焰才变成这样。
就算换成其他人，照样会仗势欺辱「情敌」。
说白了就是被人没毒打过。
林清焰为了替她做担保还自曝了药王谷之事，勉强算他将功补过。
“穆四小姐兄长是我好友，今日却因我被刁难。”
林清焰眸光灼灼，笑意更深：“若是假作不知，以后可要无颜见他了。”
卫竹西和姚知语疯狂用眼神交流，这是闹哪样？
林清焰虽然行事不拘小节，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却从未传出过有红颜知己。
万花丛中过的林世子，难道对穆歆有什么想法？
只有文岳霖表情微妙，小心观察地看着林清焰和穆歆的互动。
思索着多日来的疑问，连镇国公世子都这般另眼相待，到底是为什么。
穆歆也不觉得林清焰只是为了赔罪，警惕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听懂。”穆歆试图装傻。
她就猜到林清焰肯定有所图谋，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爱演。
林清焰轻叹一口气：“罢了，既然被穆四小姐拒绝，明日我便对外说要出家去。”
“这就是林世子赔罪的诚意？”
穆歆捏紧拳头，这掐头去尾的说法，明摆着要把她成为全京城少女的公敌。
“赔罪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林清焰收起故作哀怨的表情，坦言道。
“好奇没有意义，你想做什么？”穆歆又问，她相信卫博衍的眼光。
若林清焰只是个没事找事的纨绔，不会有机会出现在镇远侯府。
林清焰此番前来，的确不只是好奇：“救人。”
穆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肺复苏术，教别人或许有风险，药王谷的人应该能够因地制宜。
“好，去那边谈。”穆歆指向左后方的一个凉亭，转头对卫竹西等人说，“稍等我片刻。”
卫竹西下意识点头，等二人走远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怎么一直在听小表妹的话？
凉亭内，林清焰率先表现诚意：“穆四小姐，想好要什么赔罪了吗。”
既然是有所求，穆歆也不客气，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有夜明珠吗？”
自从上次从褚承泽那里得了一颗夜明珠，穆歆就发现在大周朝价值不菲的夜明珠，亮光跟自己小时候的床头灯很像。
穆歆孤身一身来到异世，又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偶尔也会有些庄周梦蝶式的恍惚。
能有这么一点熟悉的感觉，让她心情很好，这些天睡觉都更香了。
林清焰还真有，十二岁生辰时外祖父送他的生辰礼物。据说是不知哪个位祖师爷传下来的。
他对夜明珠或是翡翠兴趣不大，想来老药王也会很乐意拿珠子换医术。
“有两颗，一颗当赔罪，一颗当谢礼。”林清焰看着穆歆眼睛瞬间亮起来，下意识跟着露出笑意。
穆歆对林清焰的大方很满意，甚至愿意赠送一次手动演示：“躺下吧。”
扫了一眼凉亭灰扑扑的地面，林清焰有些迟疑：“我？”
穆歆感知到远处有人要过来，来不及解释太多，当胸就是一掌。
林清焰笑容还挂在脸上，瞳孔放大，毫无防备向后倒去。
当天夜里，穆歆就把新得来的两颗夜明珠装饰在小花园里，就着月色，心情大好地照料新培育的毒花毒草。
因花草有毒，穆歆都是晚上独自在小花园里耕耘，没有人会过来打扰。
除了某个号称全天下都是自己家的太子殿下，不请自来。
“再靠近，你就会中含笑半步癫，走一步必死。”
穆歆头也不抬地继续刨土，语气阴森森的，像是月下埋尸人。
褚承泽停住脚步，听到许久未见的穆歆禁止他靠近，心里又冒出异样的感觉。
只是这次的异样，让他很不舒服。
穆歆感觉到褚承泽没再动，转身探出小脑袋：“逗你玩的，堂堂太子怎么连这都信？”
这就是跟古人的代沟，换她以前的小弟早就一蹦一蹦地跳过来捧场了。
褚承泽还是没动，他看到花园里悬挂着两盏精致的镂空灯笼，里面放着两颗莹莹生辉的夜明珠。
那不是他送的夜明珠。
隐藏在夜色中的南昼，此刻只想把西暮换回来，她就多余抢着来明心居！
穆歆最近比较享受纯天然的种植快乐，在一排毒花和一排毒草间，种下了一排甜瓜，早上刚冒出芽，可爱得很。
细心呵护一番后，穆歆坐到了自己的专属躺椅上，瞥了一眼还站着的褚承泽，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谁又得罪了太子殿下，脸色比上次来镇远侯府找茬的时候还差，都不抢她躺椅了。
吃一堑长一智，穆歆可不想像上次一样触霉头。
睡了睡了，有事明日再来。
褚承泽动了动嘴唇，看着整个人都陷入躺椅中的小小一团，只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
南昼眼看着太子殿下的神色几番变化，就是不开口，急得都快冒汗了。
穆歆白日消耗很大，加上对褚承泽的气息已经免疫了，迷迷糊糊就要真的睡过去。
还是南昼受不了诡异的气氛，大着胆子开口：“小姐，这两颗夜明珠看起来很珍贵，是哪里得来的？”
穆歆对白天的交易很满意，开心地起身炫耀：“林清焰给的，是不是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