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穆歆手一抖，似是被叫好声吓到，酒碗跌落在裙摆上，淋湿了一片。
对面的俊脸少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遥遥行礼致歉。姑娘家的衣裙被淋湿，他也不方便过去赔罪。
“奴婢罪该万死，惊扰了穆四小姐。”摔倒的婢女立刻跪下赔罪，声音中的惶恐不带一丝虚假。
只是垂下的眼帘中却透着庆幸：好险，差点没完成主子的交代。
一位管事模样的嬷嬷立即走上前，一边赔罪一边建议道：“穆四小姐，这果酒甜腻容易招虫子。不如随奴婢去客房，换件衣裳再回来。”
穆歆皱起眉，像是有点恼怒又不便发脾气：“带路。南昼，你去马车里把那套天青色裙子取来。”
嬷嬷没想到事情进行得比计划中还顺利，连婢女都被穆歆自己打发走了。
“穆四小姐，这边请。”嬷嬷走在前面引路，笑容愈发殷勤，“为避免有人唐突，提供给女宾休息的客房都在王府后宅。”
“妹妹，我陪你去！”卫竹西不放心穆歆一个人，就要起身一起去。
穆歆担心卫竹西跟过来会被误伤，婉拒道：“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姐姐可以去跟姚姐姐她们聊聊天。”
穆歆说的是卫竹西的手帕交姚大小姐，对京中后宅秘闻了如指掌，此刻正对着她们频频招手，看样子憋了一肚子的话。
卫竹西也对文五小姐的事极为好奇，闺中无聊，很少能遇上这么跌宕起伏的事。
警告的瞥了一眼恭敬待命的嬷嬷，思量着在怀亲王府应该很安全，赏花宴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事。
“那妹妹千万小心，快去快回。”卫竹西嘱咐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姚大小姐了。
坐在上首的怀亲王妃看到卫竹西没跟着一起走，才悄悄松了口气。
今日意外频发，诸事不顺，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穆四小姐，到了。”嬷嬷带着穆歆七弯八拐地走到一处开满玉兰花的院子，“屋里头也有备用的外衫衣裙，穆四小姐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
穆歆走进屋内坐下，环顾四周，屋内外都没藏着人。
房内装饰精致奢华，没有任何犯忌讳的东西，案上的香也没有异常。
“穆四小姐恕罪，府上下人太懈怠了，居然都忘了开窗。”嬷嬷似是才看到，连连告罪，上前把窗户打开。
“茶水都凉了，奴婢这就去取一壶新的来。”嬷嬷也不等穆歆开口，迫不及待地行礼告退。
独自坐在厢房半晌，穆歆已经就着凉茶吃完了点心，嬷嬷没回来，也没有任何突发情况。
穆歆无聊到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南昼不知为何还没来，按理说她应该很快能找到这里。
又等了会儿，穆歆终于感觉到异样，身体内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意。
赏花宴这边，卫竹西心满意足地听完了文家辛秘，却发现穆歆还没回来。
“穆四小姐去了哪个院子？”卫竹西怕穆歆是迷了路，招来最近的一个王府婢女问道。
婢女却是一问三不知，这下卫竹西着急了：“就是一个眉心有痣的嬷嬷带我妹妹去更衣的，你不认识？”
“回卫大小姐，奴婢在王府没见眉心有痣的人。”婢女一板一眼地回复，“女宾休息都在前边的繁花轩，不会去其他院子。”
姚大小姐闻言心一沉，她自小与姨娘姐妹斗法，深谙后宅手段，这绝对是被人算计了。
“卫妹妹，”姚大小姐攥紧卫竹西的手，低声道，“你快想办法通知家里人，这事有蹊跷。”
“我替你去繁花轩看一眼，必须尽快找出穆妹妹。”
卫竹西也反应过来，手心开始冒汗，不会的，谁敢对穆歆下手？
叫来霜落吩咐了几句后，卫竹西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死死盯住怀亲王妃。
这里是怀亲王府，没人能在怀亲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假扮王府下人，随意走动，还带走一名贵女。
除非，本就是王妃故意为之。
恰好此时，怀亲王妃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带着歉意说道：“本妃近日有些恍惚，居然忘了带大家去玉兰轩。”
“幸好时辰尚早，若是还未决定主题，可随本妃前去品鉴一番，也不辜负玉兰花的盛放。”
王妃提议，众人没有异议，除去已经开始作画作曲的人腾不出时间，近一半的人都跟着前往赏玉兰花。
穆萱为赏花宴练习画了许久的莲花，坚信只要她画的莲花拔得赏花宴的头筹，才女之名绝对可以压下穆歆的风头。
一气呵成画完，穆萱发现穆芸也画完了一幅不甚出彩的桃花，心下得意，主动邀请穆芸一起去赏玉兰花。
穆妍准备的是一首曲子，只是临时有了新的想法，就没跟着走，而是留下来与好友一起调试琴弦。
卫竹西冷眼看着穆府三姐妹只关心评比出风头，完全不关心穆歆去哪里了。
再回想丹阳郡主为难穆歆时，她们不仅不回护。反而跟着众人一起胁迫穆歆的嘴脸。
说不定就是她们其中之一做的，卫竹西捏紧了拳头，努力保持冷静。
赏花宴只让带一个贴身伺候的下人进王府。但送她们来的护卫还在外面候着，若是有人挟持穆歆出王府，一定没走远。
姚大小姐已经从繁花轩回来了，对着卫竹西摇摇头。
卫竹西呼吸一窒，就要冲上去质问怀亲王妃，被姚大小姐一把挽住。
姚大小姐带着她往前走，劝道：“不要冲动，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事吗？最坏的情况下，不要急着找任何人算账，直接带着穆妹妹走。”
卫竹西不敢想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只能僵硬着点头，跟在人群后面。
怀亲王妃率众人来到玉兰轩，却见院门紧闭，不由咦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玉兰轩从不关门的。”
这时旁边冒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战战兢兢地行礼：“拜见王妃。”
“你是哪家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锦绣走出一步，柳眉倒竖，厉声喝问。
小厮颤抖得更厉害了，含糊应道：“小的，小的是随主子来参加赏花宴的。”
“我替王妃去看看。”卫竹西直觉这里有问题，从后面挤上前，径自推开了院门。
无论如何，她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第一个看到穆歆。
“你不能进去！”小厮起身大喊，冲进院子里：“里面是我家公子在休息，他不喜欢有人打扰！”
“王妃小心，奴婢先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锦绣说完也跟着跑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疑心顿生，这是怎么了？
等了片刻，才跟着怀亲王妃走到盛开的玉兰花旁，只见那二人都被卫竹西挡在了房间门前。
怀亲王妃语气不悦：“卫大小姐，这里是怀亲王府，注意你的身份。”
卫竹西一进院子就眼尖地发现了窗台上的一件蝉翼纱罩衫，上面用金线绣着的祥云花纹，在阳光下闪耀着。
跟卫竹西身上的罩衫一模一样，那是赵氏为她和穆歆特地从库房翻出来的珍品。
脑海中涌现各种可怕的猜测，卫竹西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认定死理，绝不能让人打开房门。
“卫大小姐，让开。”锦绣见大家的视线汇聚过来，站到了门前，语气变得强硬。
“若我不让呢？”卫竹西脸色煞白，提高音量质问。
她知道拦不住怀亲王妃，只期望再拖延点时间，起码屋里面的人能有时间收拾。
“桂嬷嬷，请卫大小姐冷静一下。”怀亲王妃眼里闪过嘲讽，冷声吩咐。
“是，王妃。”两个身材高大的嬷嬷应声而出，直接将卫竹西架到了一边。
“放开我——”卫竹西奋力挣脱，她有武艺在身，几下就掀翻了嬷嬷。
正要冲回去，锦绣已经推开了房门，一股奇异的香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
最先看清屋内场景的闺秀们骇然尖叫，其他人脸上也布满惊恐之色。
卫竹西急得不行，直接推开了前面的人，却愣在了当场。
屋里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旖旎场景，反而是恐怖到诡异的一幕。
一个男子被悬挂在房梁上，鲜血沿着手腕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汇聚的血泊中，盛开着一朵金色的重瓣鲜花。
穆芸看到那朵花的瞬间，脸上血色尽失，第一次有了成为猎物的危机感。
那是金波旬花，僵石散的原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