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泠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 半夜醒来的时候窗外很暗，夜幕的星辰都还未曾淡去。
他看了一眼时间, 才晚上十二点整, 平常这个时候自己都还没睡，今天居然是已经睡了一觉的状态，有些不可思议。
陆亓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变成怪物，走的时候似乎问他了, 陆亓说好多了，那应该是没事。
他正想着，肚子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咕噜咕噜的, 竟然饿了。
陆亓抢了他的晚餐，说好要给他送夜宵。
符泠走到桌子旁边, 那上面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陆亓走之后并没有再来过，但符泠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 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他的歌声有问题？他那一片空白的那个瞬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符泠抿了抿唇，跳进池子里，双腿在海水中浸湿, 瞬间化为鱼尾，在水中轻轻浮动。
他跳上人鱼专用机甲, 开着机甲出了房间。
走廊里有些昏暗，但壁灯和中央的大灯依旧点亮着, 也不知道是在为谁照明, 明明皇宫内外一片寂静，连个守卫的人影都看不到。
晚上的时候, 皇宫走廊里总是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宁元也不见人影。
他轻松的在皇宫内穿梭，忽的想起自己似乎不知道陆亓的卧室在哪里，只能先去书房碰碰运气，那个人平时没事就在书房处理工作。
走廊里只有符泠的机甲声，他缓缓在书房门口停下，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回应，他又多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人。
符泠找不到人也找不到房间，准备坐机甲自己去厨房找点夜宵，却在路过书房隔壁时，听见了一声轻响。
一声极轻的闷哼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但符泠或许还没彻底放弃，即便要走，也还留意着书房的动静，便让他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书房的隔壁不知道是什么房间，符泠不常出来，根本不清楚，他只能敲了敲门，问：“你好，请问有人吗？”
寂静无声，没有应答。整个走廊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刚才他听到的那细微的响动只是他的错觉。
但符泠并不觉得，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人，而且，可能就是陆亓。
他又敲了敲门，还是毫无动静，便伸手去开门，然而上了锁，他进不去。
他蹙了蹙眉心，余光瞥见了腕上的手环，立刻打开光脑，联系人只有陆亓一个人。
破天荒的，陆亓没有接通通讯。
符泠更加觉得房门的里面，就是陆亓。
他找不到别人，心里一急，直接一甩尾巴，将门拍坏，那门颤了颤，摇摇欲坠，锁就这么被暴力拆开，门打开了。
房间里很暗，没有一丝光亮，他摸着黑甚至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也看不清这是一间什么房间。
“陆亓？你在这里吗？”符泠轻声对着空气喊着。
没有回应。
他摸了好一会儿，还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应该是个房间，就是不知道是陆亓的卧室还是什么客房。
一番搜索无果后，符泠便打算离开了，实在找不到那就是陆亓不想让任何人找到那个会变成怪物的自己，他找也没用，只能明天问问了。
他转身刚要离开，房间的更深处再次传来了一声闷哼，比刚才更为清晰的，是陆亓的声音！
符泠朝声音的来源摸了过去，他双手在身前探路，又一小步一小步挪动了五分钟，才终于触到一个温热且柔软的东西。
他猛地将手缩了回来，本能地对未知的东西的紧张让他问出声：“陆亓…是你吗？”
对面不知为何，又没了声响。
他没办法，只好再伸手去摸，这一次摸到了一个更柔软的东西，和刚才的触感有些不同，软软的，有些凸起，似乎还有一条缝，他刚要更深入地探进去，那东西就分开咬住了他的手！
符泠惊呼了一声，想将手抽回来，对面的东西却咬着不肯放，他也不敢用力，万一被咬断了…
他只好不动，问：“你是什么？”
可咬住他手指的东西竟还用深处更柔软的东西抵住了他的指尖，湿濡感晕湿了指尖，他似乎猜到了那是什么。
舌尖。
随后，对方又变本加厉，对着他的指尖又是轻咬又是□□，还有…吮吸。
符泠双眸顿时睁大，这个感觉…
他似乎被拉回了昨夜，陆亓将他按在池子里，咬破他的肩颈，将他的血尽数带走，也是这样令人紧张又沉沦的感觉，他身上的力道一下就软了下来。
是陆亓，他面前的是陆亓。
为什么不理他？等等，这种感觉…陆亓又变成怪物了？
符泠总觉得，陆亓含着他的手指，下一秒就会将他的指尖咬破。
他又走近了一点，那么近的距离，终于能看到陆亓，那幽深的眼瞳中映出一抹殷红，如火光跳跃着，那双温润的眼眸添了几分艳丽。
符泠被惊了一瞬，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陆亓…你醒醒。”
陆亓闭了闭眼，似乎恍惚了一瞬，含着符泠指尖的牙关也松了一下。
符泠立刻将手收了回来：“陆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陆亓撇过脑袋，眉心紧皱，似乎在抵抗着什么，精神世界里正在天人交战。
陆亓这一动让符泠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好像就在他们旁边，很近。
符泠顺着陆亓摸，从肩头摸到了手臂，再到手腕，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个圆环，再顺着摸，是很多个圆环串成一串。
那是锁链，陆亓竟然将自己锁起来，禁锢在房间里。
这就是他说的，不会再出现昨晚的状况。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到陆亓喑哑的声音：“符泠？你怎么在这儿？”
符泠见陆亓清醒了一些，赶紧问：“我能帮你什么吗？”
陆亓抬手，带起一阵锁链的清响，叮叮当当的，让符泠难受，他被对面的人轻轻推开，那人动作冷硬，语调却仍旧温柔：“离开这里，符泠。”
符泠皱着眉头，抗议道：“我也说过，我会帮你的，是不是我白天唱歌唱的太少了？我再给你多唱几首行吗？”
说完也不管陆亓拒绝，开口便是吟唱，带着精神力的歌声响彻整个皇宫。
在暗处守着皇宫的值班人员听到了人鱼的歌声，顿时神清气爽，在光脑群里连着发消息不带停的。
“卧槽！卧槽！大半夜的我居然还听到了小人鱼唱歌！！！”
“我也听到了！这是在帮陛下恢复精神力吗？”
“又是蹭到歌声的一天，陛下的小人鱼真的好懂事啊！”
三楼，宁元在房间里也听到了人鱼的歌声，相较于白天，人鱼的歌声更加通灵纯粹，精神力也糅合得更浓郁。
他躺在床上，却清明地睁开了眼睛，朝二楼的方向望去，仿佛隔着紧闭的门能够看到陆亓的卧室里现在是什么场景。
宁元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他在黑暗中藏起了所有的表情，看不清也看不透，只是望着一个方向，许久许久。
符泠唱了很久，久到自己也忘却了时间，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他一直唱，把所有的歌声都清晰地传给床上被锁着的人。
许久，那人握上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歌声打断，他听见陆亓对他道：“可以了，辛苦你了，符泠。”
符泠看着陆亓，问：“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陆亓含笑点头：“谢谢你。”
符泠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困意来袭，这么站着都觉得累，直接眼睛一闭就到了下去。
符泠正面倒下，像是自己扑进了陆亓的怀里，陆亓顺势将人接住，心底不知为何，竟觉得十分安宁，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也是虫族大战以后，他第一次在夜里，能得到的平稳安宁。
陆亓瞥了一眼自己腕上的锁链，将怀里的人靠在他胸前，犹豫了一下，又伸手捞起鱼尾，将符泠搬到了他的膝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了装着海水的喷瓶，给鱼尾喷水，优雅得仿佛在后花园里浇弄着花草。
他一边让符泠的鱼尾保持湿润，一边目光落在了符泠垂在腰间的那截纤细的手腕上。
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戴，他记得之前在人鱼机甲上，他就想着，小人鱼的手腕上差点东西，可后来即便看到左手带上了光脑手环，仍旧觉得差点意思。
现在看着，他知道了，小人鱼的手腕上应该戴上锁链，就比如…他现在手上戴着的这个。
阴暗的想法陡然滋生，若是被莫斯特占据精神力的他，或许真的会这么做，还好，还好小人鱼让他清醒着。
夜幕逐渐变得更加黑暗，也逐渐被点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陆亓的卧室，那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瓶子变得格外清晰。
符泠头一次这么早醒来，也不知道是昨晚睡的太干脆，还是心里还惦记着一些事。
他睁开眼睛便对上了陆亓温和如春的目光，严重幽暗的眼瞳没有一丝异样，那抹幽红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陆亓怀里睡得有些僵硬，动了动尾巴，发觉自己的尾巴竟然湿漉漉的，没有一丝干涸的感觉，又看到了地上的空了的喷瓶，问陆亓：“你给我的尾巴浇了一夜的水？”
陆亓淡淡应了一声。
符泠看陆亓仍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连忙从对方身上跳了下来，问：“你锁链怎么解开？钥匙呢？”
陆亓眉梢微抬：“或许，在走廊的某处吧。”
被他锁完之后就扔出去了。
符泠道：“我去找！”
他刚走到门口，手碰到门把手上，还没转开，外头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陆亓，陆亓，陆亓，这么早我就来找你了，我对你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