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春昼>第17章

  楚家新年有禁足令,春节的日子楚湫都待在楚家,楚成临不理会他,楚慕也没有特意找他麻烦,但一个人的时候却没有在玉然山那种清净。仿佛是进入了沉重的漩涡中心,有一种奇怪的压抑感,让他喘不过气。

  他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楚湫常会做噩梦。梦里出现的画面就是新年祭拜宗祠的时候,楚成临带着一众子弟,一步一磕头,慢慢跪过去,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给楚湫的心脏带来沉重的击打感。

  楚湫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幸新年很快的过去了。楚湫有些像逃离一个牢笼一般地离开了繁华雍容的邺都。

  10

  楚湫觉得,子谈年后回山,变得有些不对劲。

  回山的第一天,楚湫眼尖地在人群里发现子谈,欢快地上前打招呼:“新年好啊,禹章,又长一岁了!”

  子谈怔了一会,才微笑起来:“……新年好,锄秋。”

  楚湫偏头打量一下子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张了张口想问“你怎么了?”但是还是没有说。

  以往他最多是有些寡言,但谈吐尚是从容。这次楚湫发现,子谈似乎变得怔怔的,整个人甚至有些魂不守舍。

  但也只是楚湫觉得。

  在其他人眼里,子谈还是那个子谈。

  一节佛理课的时候,正好是午后,十分温暖。三月春光烂漫,碎片从窗外流泻到子谈的胳膊上,延伸到桌子的尽头。屋外是鸟声啁啾,山风阵阵。

  然后楚湫看着子谈伸手关上了窗,把阳光隔绝在外。

  “禹章,你怎么关窗?”楚湫有些奇怪。

  窗框的阴影落在子谈鼻梁上,把他的脸分割成两半,他的唇微启,说:“我有些冷。”

  我有些冷。

  楚湫惊醒了。

  此刻大概不过二更天,月光透过窗子照到腿上,非常明亮与皎洁,这是个相当静谧的夜晚。

  但是他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仿佛不知是哪根神经被牵着了,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一会,还是爬起来,打算出门走走。

  楚湫院子附近有一条清溪,从山顶一直流到山脚,算是玉然山上唯一一条成规模的水脉。远远望着那片溪水时,模模糊糊地,楚湫看见了什么白色的光点在闪动,那东西很不起眼,但恰好钻进楚湫的眼里,刺得楚湫的心微微一跳。他踌躇了半晌,还是慢慢向溪边走去。

  春天了,河边抽出许多嫩生生的芦苇叶,在夜风里柔软地摆荡。楚湫有些艰难地在这片芦苇荡中穿梭前行。

  拨开最后一片芦苇叶,首先映入眼帘就就是河面上白花花的一片月光,闪得楚湫眼睛快花了。

  紧接着,他看见河岸边的水里浸泡着一个人影,载浮载沉,河水一阵阵地冲击着那具身体。

  水面上只露出一只修长的手,搁浅在白石滩上,惨白至极。

  沿着手臂慢慢往上看,便找到了白色光点的源头——一只银项圈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外头,明晃晃地反射着月光。

  楚湫瞬间头皮一阵发麻,他深吸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坡,奔入河水内,一把抱住那个人,拼命往岸上拖。三月的河水,冰凉刺骨,冻的楚湫的手不停打颤。

  他把怀里的人翻过身来一瞧,是子谈。

  楚湫摸了摸他的脸颊,冷水冲刷下也掩盖不住那滚烫的热度。

  “禹章!”楚湫忍不住骂了声。“都烧成这样了!你不要命了!”

  子谈只是紧闭着双眼,一张脸泛出死气沉沉的白色。

  …… ……

  都说死人是很沉的,那么这个浸了水的半死不活之人,大概也轻不到哪里去。

  楚湫背着子谈狼狈地撞进自己的院子,把他放在床上,便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你可真沉……”楚湫勉强撑起身子,去打来热水,给子谈裸露的皮肤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情急之下,除了这么做,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这种土办法居然当真奏效,过了约莫一刻钟,楚湫就摸到子谈浑身是汗,人也渐渐回转过来,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病的有些迷糊了,怔怔的。湿润的头发贴在鬓角处,一副任人窄割的模样。

  他现在的面容极为温和无害,楚湫想到方才看见的他月光下的脸,半明半灭,半明,半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