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不深,山上很是热闹,有蛐蛐叫,青蛙叫,还有鸟叫,再加上偶尔有风吹过来时,远处的大树叶子沙沙作响。

  灯光下,男人高大的背影直立立的站着,后颈处的头发修的干净利落,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把西装裤衬的笔直。

  俩人一个做一个看,即使一句话也没说,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心照不宣的,彼此都觉得这一刻很温馨。

  没多久,烧烤就烤好了,两个人坐在外面吃了起来。

  简易开了一瓶饮料递给宁云枝:“味道怎么样?”

  宁云枝接过,点头道:“很棒。”

  看着妻子满足的样子,简易弯起唇角,心情极好。

  过了会儿。

  不知道是气氛到了,还是面前的人对了,让简易生出了倾诉心理。嘴里的食物咽下,他抿了抿唇,突然说:“这地方,我读书的时候经常来。”

  闻言,宁云枝愣了下:“你不是在鹭江市读的书吗?”

  “我7岁之前在鲤城读书。”

  宁云枝点点头,随口问:“为什么经常往山上跑?”

  为什么?

  简易拿东西的手一顿,眼眸暗淡了下来。

  宁云枝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简易此刻的眼神有些悲凉。

  她愣住。

  又过了会儿。

  “觉得压力大。”简易笑了下,那笑比哭还难看,“是不是挺可笑的,七岁的孩子竟然觉得压力大。”

  宁云枝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问:“为什么压力大?”

  简易没有立刻回答,带上一次性手套,把虾肉一个一个剥出来。

  而宁云枝刚好是个耐心的主。

  “我出生后,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简易把剥好的虾肉全放在宁云枝的盘子里,“我的父母都在鹭江拼搏,很少回来看我,但他们希望我早日成才。”

  “那时候,我已经把小学的课都学完了。”

  宁云枝动作一愣,一种心疼的情绪冒上心头。

  怪不得压力大…

  七岁的小朋友正常情况才读二年级。

  像是礼尚往来一般,她也给简易剥了一些虾肉。

  面对妻子的回馈,简易很高兴,剥一个他就吃一个,最后发现虾没多少了,他停了下来,待宁云枝剥完,他又把虾肉全部放回她盘子里。

  宁云枝笑了,一点也不跟他客气,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俩人就像是平常夫妻那样,一边吃美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简易很喜欢这种感觉,跟宁云枝在一起的每个时刻,总能让他心情放松下来。

  吃着吃着,他又突然说了句:“七岁那年,我奶奶去世了,我还…”差点葬身火海。

  后面的话被简易梗在喉咙里,他是想说的,但他高估了自己。

  这么多年,他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个事,因为这个事每次浮出水面的时候,都在撕扯着他的皮肉,令他痛苦不堪。

  闻言,宁云枝拿南瓜饼串的手抖了下,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看到的是平静下的波涛暗涌。

  她垂下眼睫,没安慰,也没接话,也没追问。

  之后,俩人都没再开口,沉默的吃着烧烤。

  吃饱喝足,俩人躺在帐篷里看星星。

  盛夏的夜天虽然没有了光线,但是天空还是那么的蓝,上面飘着的白云也清晰可见,星星一闪一闪的,偶尔还有飞机路过。

  宁云枝双手盖在肚子上,双腿曲折:“你回鹭江之后,来过这里吗?”

  “偶尔来。”

  “压力大的时候?”

  简易笑了下,淡淡的嗯了声。

  许是开车累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宁云枝侧过头。

  简易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垫着脑袋,长腿一直一弯曲,许是觉得惬意,面部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他的侧脸很好看,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中间还有个小山峰,嘴唇轻抿着,下颚轮廓线条优美,细长的脖子中间一个凸起的喉结,偶尔上下滑动着,带着一股吸引力。

  宁云枝咽了一口唾沫,莫名觉得嗓子有点干,耳根发烫,心脏也渐渐快了起来。

  她猛地回过头,用力的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了。

  刚刚…

  就在刚刚!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她…她想、想咬一口,简易的…喉、结!

  “……!!!”

  宁云枝!

  你这个变态!

  这时,简易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宁云枝的自我谩骂,只听他简单的嗯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简易牵起宁云枝的手,轻快道:“来。”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但愉悦的心情总是容易传染,宁云枝下意识回握住他的手。

  俩人刚走到桌子旁边,只听“啾”的一声响。

  宁云枝心头一跳,下意识抬起头。

  下一刻,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

  “砰——!”的一声巨响。

  宁云枝愣住,四个七彩色的大字,毫无防备撞进她的瞳孔里面。

  还没等她回神,身旁的男人矮身靠近她耳边,话还没说,滚烫的气息最先喷在她耳尖上,下一秒,只听男人用他那一如既往磁性的嗓音说了句话。

  “老婆,生日快乐。”

  这一刻,宁云枝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非常猛烈的跳动了下。

  除了第一发是生日快乐,后面的几十发都是不同形状的烟花秀。

  有好几朵宁云枝很喜欢,一朵是炸开的柳树,一朵是漫天星辰,一朵是盛开的青莲,当然,其它的也喜欢。

  宁云枝定定的看着天空,一朵朵烟花在她瞳仁里炸开,明亮的眼眸像璀璨宝石,精致的五官渐渐舒展开来。

  简易侧低着头,漆黑的瞳仁里装满了妻子的模样,他不需要抬头看烟花,只需要看宁云枝的眼睛就够了,那里面五彩斑斓,耀眼夺目。

  烟花结束后,简易已经把蛋糕拆开,插上了蜡烛。

  他挨个把蜡烛点燃,顺手把灯关掉,然后坐在椅子上,朝妻子温和笑道:“过来许愿。”

  宁云枝被他那种笑容弄的心脏怦怦直跳,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脖颈处往上涌,烫至耳根。

  她坐在对面。

  蜡烛的柔光照在简易的脸上,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长睫下阴影一片,漆黑的瞳仁里闪着光,冷白皮被烛光晕染,显得他此刻无比温柔。

  宁云枝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了愿。

  下一刻,二十五根蜡烛被她一口气吹灭。

  简易轻笑一声:“肺活量不错。”

  说着,给她切了一块蛋糕。

  宁云枝接过,说了句谢谢。

  吃了两口,宁云枝看着简易,认真道:“简易,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简易握着她的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谢谢。”

  说着,他用拇指蹭了蹭宁云枝的嘴角,笑着调侃:“跟孩子一样。”

  还没等宁云枝反应前一句话的意思,简易这个动作直接让她愣住,思绪一下切断了,她后知后觉的摸了下嘴角,感觉上面还有简易手指上的余温。

  吃完蛋糕,俩人在外面坐了会儿便回到帐篷里面,虽然是夏天,但山顶晚上的风吹起来很凉。

  简易把洗漱用品拿出来,懊恼道:“不知道后半夜你会不会冷,我应该让他们准备厚一点的被子。”

  宁云枝脱口而出:“有你这个火炉在旁边不会冷的。”

  闻言,简易愣了下,看着她挑了下眉梢:“火炉?”

  “……”宁云枝尴尬的抓了抓眼下的皮肤,“就,你不知道吗,你体温特别高。”

  “我之前说过啊,还误会你发烧来着。”她说,“而且每次从你怀里醒来,都会热出一身汗。”

  简易凑近她:“你很讨厌?”

  “……也没有很讨厌,只是会有些不舒服。”

  没有很讨厌,不就是不讨厌?

  不讨厌,不就是喜欢?

  老婆喜欢被他抱着!

  喜欢从他怀里醒来!

  他不说话,宁云枝还以为他生气了,极力挽救道:“冬天,你这样的体温冬天很受欢迎的,巴不得往你怀里钻。”

  简易笑了下:“行,那我期待冬天的到来。”

  宁云枝一愣,定定的看着简易,突然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他以前…也这么好看的吗?

  不,他以前都不怎么笑啊。

  他的嘴唇很漂亮…

  笑起来的时候也…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嗓子干燥的感觉又来了。

  宁云枝闭了闭眼,暗骂自己的同时还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凉快凉快。

  不知道什么原因,女生的脸很红,一双杏眼水润明亮,视线往下,落在那粉嫩的嘴唇处,饱满的唇瓣上泛着水光,像是成熟的蜜桃一般,引的人想咬一口。

  简易半垂着眼睫,喉结滑动了下,眼眸越发深沉。

  正当他俯身靠近时,宁云枝突然坐起身,拿着牙刷和毛巾,慌乱道:“我去洗漱。”

  她这样子明显是害羞了,简易怔愣一瞬,而后嘴角扬起一抹春意。

  这个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出了帐篷。

  宁云枝躲到一边刷牙,心脏跳的极快,要不是她刚刚跑得快,她会控制不住一口咬在简易的嘴角上。

  “……”

  此刻,远处响起一声灰林呺的叫声,这样的深夜,那叫声回荡在深林里,瘆人的很。

  宁云枝快速吐掉嘴里的泡沫,毛骨悚然的叫声使她心里有个不得了的猜想。

  她该不会是妖怪吧?

  怎么一上山就想吃人啊?

  简单洗漱好,宁云枝再次回到帐篷的时候,发现简易不在,她看了一圈周围,简易此刻正在二三十米处接电话,距离太远又有风声,听不见在说什么。

  她没去管,躺进了帐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简易回来的时候宁云枝已经睡着了,他站在帐篷外看了一会儿才去洗漱。

  收拾好之后,简易把帐篷的拉链拉上,侧躺下,将妻子翻过来面对着自己,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老婆晚安。”

  第二天。

  宁云枝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可简易已经在外面弄早餐了,她躺了一会儿,也起来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去帮忙一起弄。

  看着盒子里热腾腾的包子,宁云枝惊讶道:“你开车下山去买的?”

  “嗯。”

  “什么时候?”

  “四点多的时候。”

  那么早!

  宁云枝坐下,默默的拿起三明治,抹果酱,加青菜和培根。

  不一会儿,简易就把她手里的三明治拿走,然后把自己做好的塞到她手里。

  “快看,太阳要出来了。”

  宁云枝侧头。

  他们这座山很高很高,此刻,已经可以看清远处的山脉,虽然还有一层薄雾,但山连着山,像一望无际的戈壁一样,画面很是震撼。

  大片的橙黄色云彩铺盖了东边的天空,不一会儿又慢慢变了颜色,像一瓶打翻的七彩染料。

  很快,一个偏橙红色像鸡蛋心一样的太阳出现了,用飞快的速度露出整颗原貌,蛋心渐渐的变成橙黄色,周围渐渐散发出刺眼的光线。

  日出就是这样,即使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能体会一样的美,每一次都会被惊艳。

  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宁云枝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男人,不禁想,是因为有人陪伴吗?为什么觉得今天的日出格外的美丽呢?

  察觉到妻子的视线,简易侧头朝她温和一笑。后者愣了下,埋头狂啃早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跟个小仓鼠一样。

  老婆好可爱。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