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闻算是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一行人朝来客客栈而去。
“去查查顾家有没有同龄女子,苏家的也要查。还有去查清楚,南王什么时候搅进去的?”暗巷中,楚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他盯着四个青衣小厮,音调听不出一丝起伏。
“是。”楚四凭空出现,一个纵身,又凭空消失在原地。
暗巷里,只有楚云一人眼神晦暗不明。
“摄政王!摄政王!”一府兵高喊着冲进来暗巷,直接跪倒在地,急声通报,“摄政王,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已经知道蕲州的事,正在大发雷霆,急招您入宫。”
“知道了。”楚云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这么多年了,明德帝依旧是老样子。他曾经天真的想改变,他以为只要自己尽力,就能无限靠近那个人的理想世界。
嗤,他又在瞎想什么。楚云用手撑住额角,微眯眼睛,挥散胡思乱想。
陛下急招,可耽误不得。
连发三道急招后,明德帝反而淡定下来。他端坐在龙椅上,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只是字里行间仍难掩怒气:
“好好好。叶修琳,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状告到京兆尹,闹得京都人尽皆知,你要朕如何收场!你说啊!”
状纸雪花一样铺了一地,大皇子叶修琳额头死死触地,长跪不起。太极殿内死一般沉寂。
“别以为朕不知道,蕲州的邸报半年未送,苏家替你压下多少弹劾,你去看看,你自己去看看!叶修琳,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吗?”
大殿内仆从早已退的干干净净,说到气极时,明德帝也懒得再端他的帝王架子。脸色铁青,声震屋顶,桌案被拍的啪啪作响,笔砚、奏折扫落一地。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毫不知情!儿臣绝不敢有半分反意!”叶修琳磕头如捣蒜,哭的涕泗横流。
“给朕闭嘴!天家颜面都让你丢光了!逆子!”明德帝抓起花瓶,就像砸过去。
“陛下,摄政王到了!是否接见?”蔡公公的声音适时响起,戳破了殿内凝滞的气质。
“让他进来。”明德帝没好气的哼一声,放下花瓶,一甩袖子,坐回龙椅,冲着大皇子气道,“还跪着干什么?混账东西!真要气死我。”
“陛下圣安。”楚云目不斜视,跨入大殿恭敬地施礼。
“免礼。”明德帝表情平静,但话语中不可避免粘着烦躁,“楚云,你说该怎么办?”
“陛下,依臣愚见。谣言已出,朝廷应拟出应对措施,临近州县快速提供粮草配给。防止民心躁动、诸境哗变…”楚云规规矩矩,一一应答,回答堪称完美。
“楚云!”明德帝猛地拔高音调,他的声音带着疲倦,“你知道,朕问得不是这个。”
“还请陛下明示。”
“你,罢了,朕直说了,朕问得是刘家——蕲州的刘家。”明德帝的目光直盯楚云,好似要从这位义弟眼中挖出答案。
“父皇,您不能这样做。刘家三代忠良,掌天下粮草。动不得啊!”楚云还没开口,叶修琳骤然插话,听得明德帝的脸色又黑了一度。
“滚出去!逆子,哼,别以为朕没看出来。这些年你与老二、老三斗得乌烟瘴气,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呢?朝廷威严扫落一地,民怨四起,你还要朕再闭一只眼睛。”
望着大皇子不甘不愿退出大殿地背影,明德帝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楚云,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刘家徇私枉法,满门流放,刘家家主秘密押往京都。切记,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臣领旨。”楚云拱手听命,袖袍宽大,完美地挡住他眼中的讽刺。
看吧,还是他天真了。这么多年,他们这位陛下眼里,天家荣辱永远高于一切。
“为什么这件事会到此为止?”来客客栈内,顾君闻无聊的磕着瓜子,满脸疑惑。
“天子颜面、天家颜面、朝廷颜面,皇兄一向把这些看的高于一切。”叶南一摇着折扇坐在窗边,声音飘渺,似乎从天边飘来,“对大多数人说,真相并不重要,他们只要一个结果。”
“那百姓呢?蕲州呢?处理完刘家后会如何?”顾君闻三观已经受到冲击,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维跟上节奏。
抽空看眼依旧昏睡的黄彦,叶南一缩回椅子里,懒洋洋的:
“朝廷会分发干粮,各级官员趁机捞一笔,等到百姓手中,堪堪果腹就不错了。
新的世家会重新接手蕲州,他们或许会消停一阵,或许不会。不过说到底,那不过是另一个刘家。”
“可是?”顾君闻仍实在想不明白,叶南一已经闭上眼,失去了讲下去的兴致,低沉的声音暴露他的情绪:
“管?怎么管?谁去管?
蕲州本就是产粮大省,背后又有大皇子作靠山。谁敢管?
有些事情一旦开头,就停不下来了。毕竟,我的好皇兄一生酷爱制衡之术,他花了不少年才促成如今局面。”
顾君闻被迫跟着头脑风暴,咸鱼多日的大脑重新运转:
“你是说陛下会为了平衡三位皇子势力,从中运作。”
“停!打住!我是一届闲散王爷,不清楚、也不想知道这些。”叶南一指指自己的耳塞,哼着小调,仿佛还在水榭楼阁听曲。
一番话听得顾君闻眼角直抽。
不是,亲爱的男主大人,我这不是结合您的心声分析出的答案吗?
难不成,我幻听了?
顾君闻还没微笑着腹诽完,就听见叶南一的心声一闪而过:
“死娘娘腔,这小子穿裙子还挺好看的,啧啧。”
“特喵的,统统,不准拦我,我要掐死男主。”瞬间,顾君闻的脑海中,各种争吵、机械杂音响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