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洗过澡后,又走到顾烆床边,检查了下顾烆的被子。
顾烆的睡品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睡着了也不会再乱蹬被子了,明明是张狂锋利的长相,此刻安安静静闭着眼,看起来却很温柔。
沈筱坐在一旁椅子上,静静守了他一会儿。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沈筱从书桌上拿过来,看到孙明灿在群里发的消息。
顾烆之前带他和杜文强孙明灿拉了个四人小群,取名“景城四人组”。
沈筱点进群聊。
阳光灿烂孙悟空:[图片],我已经在高铁上了。
沈筱点开孙明灿拍的照片。
孙明灿的拍照角度从下往上,很死亡的直男角度,头发因为赶路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
只有露出的一角车窗,隐约显出外面的雪景。
钴蓝色的夜空,橘黄的灯光,晶莹透亮的雪絮,像是景城对来过这里的人的一场慷慨的送别。
沈筱曲指打字。
X:嗯。早点睡。
阳光灿烂孙悟空:嗯呐,知道!筱神你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阳光灿烂孙悟空:话说,烆哥那边怎么样?
沈筱看了眼顾烆,想到刚刚和顾烆的种种,耳廓又有些烫。
阳光灿烂孙悟空:怎么不说话了,你俩不会有事吧?(坏笑jpg)
沈筱耳根更烧了,低低清了下嗓子。
X:没有,他回来就睡了。
阳光灿烂孙悟空:这样啊。筱神,那你也早点睡!你和烆哥在一起好好的啊。我等着以后你们国外结婚时候去喝喜酒呢!
沈筱垂眸,看着孙明灿发的消息。
杜文强自己有个同性恋的好哥们也就罢了,没想到孙明灿这种完全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的直男三好学生也会这么坦然地接受自己和顾烆的取向,还这样衷心祝福。
他眸光微动,正要给孙明灿再发消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来电显示是沈雅箐。
沈筱悬在屏幕上的指尖僵了下。
沈雅箐事业心很重,一直忙于工作上的事,从他来集训后就没有问过他什么,直到集训结束时才打了个电话过来。
他这段时间日益沉溺在一种轻松而暧昧的氛围里,这个意料之内的电话竟一时显得格外突兀。
沈筱在群里和孙明灿说了声自己要接电话,走到阳台,关紧门。
沈筱调整状态按下接听时,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看到雪花簌簌扑到眼前的玻璃上。
“妈。”沈筱唤了声。
沈雅箐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刚听周助理提醒才想起来你们集训今天已经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筱不由自主往后看了眼,隔着阳台门上的玻璃看到顾烆熟睡的身影,“过两天。”
沈雅箐有些不乐意了,“怎么还要过两天?”
“下雪了。”沈筱知道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补充,“集训营这边刚好也还有事。”
“什么事?”沈雅箐问。
沈筱浓黑的眼睫微动了下,“还有些需要跟人探讨的东西。”
沈雅箐沉默片刻,叹:“行吧。”
她又闷声问:“顾烆去找你了?”
沈筱心脏跳了下,“是。”
“他成绩不是刚提上来,怎么就去找你了?”沈雅箐的语气显然有点不太赞同,“他是不是有点太黏着你了,这可是你的关键时期。如果影响到竞赛怎么办?”
沈筱从窗玻璃上看到风雪中摇曳的细竹,也隐隐看到自己的倒影,看不清表情。
他抬手无意识地擦了下眼前玻璃上蒙到的雾。
修长的手褪去洗澡熏蒸的红,又显出冷白的色泽,和深青色的琉璃佛珠互相映衬。
“没有。顾烆是想拿奖加分。”
“拿奖?”沈雅箐有些不可置信。
“他姐给他补习过。”
“哦。”沈雅箐对顾燃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将信将疑,“那这样看来,他说不定对你还有些帮助。”
“总之你早点回来。我给你请了专门针对你竞赛展示环节的家教,竞赛前可以再培训一下,妈知道你一直不爱跟人打交道,但……”
沈筱后面的谈话逐渐心不在焉,只是机械地应着。
沈雅箐的话也不多,没说几句就挂了。
沈筱深吸了口气,垂下拿着手机的手。
阳台上的窗户稍微有些漏风。
他穿着单薄睡衣,站在落地窗前没一会儿就感觉有些冷。
他打开阳台门,走回宿舍,看了眼顾烆,把手机放回书桌,躺到床上。
迟迟没有睡意。
他感受着手腕上温凉的佛珠试图缓解沉重繁乱的心绪,这一次,却不像平时那么管用了。
沈筱有些后悔自己之前一次次沉溺于和顾烆的相处,顺从本能,逃避思考,又莫名有些庆幸。
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思考的余地了。
沈筱辗转着,无意间又对上顾烆熟睡的侧脸。
迷迷糊糊中,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开眼时,沈筱发现自己被顾烆抱在怀里。
他和顾烆都衣衫不整,尤其是他,简直一丝丨不挂。眼镜,西装,领带都丢在双人床边,平日里总是扣到最上的白衬衫被完全解开褪下扔在地上,被一只黑色的尖头高跟鞋踩到。
沈筱浑身僵硬。
顾烆用被子把他裹得紧紧的,试图安抚他,但收效甚微。
平素冷静沉稳的沈筱此刻正因为身体的过度绷紧,僵硬到抑制不住生理性地痉挛战栗。
门大开着,双人床边有人。
沈雅箐站得最近,一双漆黑的眼睛居高临下看过来,瞠着,布满赤红。
沈雅箐身旁跟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留着黑长直,穿着白色长裙,看起来温婉明丽,应该会是沈雅箐很欣赏的那种类型的儿媳妇。
另一个是一个陌生女人,一头染成酒红色的大波浪披在一边肩膀上,穿着吊带,浓妆艳抹,性感锐利。
那个红卷发的女人目光蛇一样从顾烆脸上扫过,像是想寻求最后一点什么,但顾烆正抱紧沈筱安抚着他,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
她笑起来,扯唇对沈雅箐讥讽着说了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点燃了炸丨药的引线。
沈雅箐突然尖叫了一声,失去了往日在人前所有的优雅风度,像是被毁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崩溃的人,拿起房间里的各种东西歇斯底里地疯狂地叫骂着,砸向了床上的两人。
那个黑长直的女人被一向端庄冷静的沈雅箐仿佛是两个极端的另一面吓了一跳,抱住了沈雅箐试图让她冷静,却根本拦不住几乎疯了的女人。
当沈雅箐将花瓶砸到顾烆头上时,沈筱再顾不得沉浸在极度的自罪与错愕羞耻的情绪中,本能挣扎着想去护顾烆,却被顾烆抱紧牢牢护在怀里。
顾烆以前打过很多架,从来没输过,而这一刻,却低着头护住他任打任骂。
殷红刺目的鲜血从顾烆的额角蔓延出,蜿蜒滴下……
沈筱在心脏剧烈地绞痛中醒了过来,眼角湿热。
顾烆依旧正躺在对面。
心跳剧烈跳动着,重到发疼,久久无法平息。
暗夜中,沈筱异于平时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显得格外清晰。
顾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翻了个身,胳膊往前搭了下被子,鼻音含糊唤了声,“筱筱。”
沈筱还以为顾烆醒了,空白着大脑怔怔等他开口,见顾烆许久没再说话,才意识到顾烆还是睡着的。
沈筱沉默着盯了顾烆很久,脑海里都是顾烆额头滴落的血。
“别怕。”顾烆在睡梦中也好像对他的动静很敏锐,含含糊糊的声音里透出安抚,“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