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
听着外面的吵闹声, 竹猗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还身处噩梦之中。地下城很少有这样喧闹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人们都在忙碌自己的生活。
推开窗子，竹猗一眼就看见对面楼里研究中心所长的投影, 老头子已经六十来岁, 头发花白，整个人脱离时代, 维持着严肃古板的生活方式，每次和人聊天说上三句话就要开始怼人或者夸耀自己昔日辉煌。但是现在却面带慈祥微笑, 花白的头发，规整的白色大褂, 看上去学术渊博而可靠。
但是竹猗总觉得所长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在其他地方见过这种类似的微笑，一时间却又回忆不起来。
“我记得我们只是离开一周，而不是一年吧？什么时候这老头子的投影能够放在联邦政府大楼对面了。”邹文轩啧啧称奇，同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研究中心所长的名声可没有这么好。
他试着了解更多的消息，却只见地下城的内网里接连弹出消息, 全部和研究中心所长有关。
“研究中心研发出三天消除身体异变度的药物”
“研究中心最新研究成果可将堕化物的异能移植到人类身上”
“研究中心所长宣布，无偿将研究过程公开”
……
邹文轩顿了下，意识到不对, 研究中心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研发出这么多东西，所长也不是这么好心肠的人。
他继续在内网搜索所长的相关事情，发现正好有一场直播在十分钟之后，直播内容为：如何在短时间内借助堕化物升级
标题起得很吸引人, 邹文轩本来以为是关于下副本升级经验之类的，结果看了下直播预告, 却看见一个堕化物被囚禁在笼子里抽血。
而下面的评论都是一水地期待, 支持, 跨时代进步。
少数几个反对声音都被淹没在大片的支持声中。
邹文轩从侦查部汇集上来的消息结合内网的评论，大概明白在这短短一周的时间内发生了些什么。
研究中心在侦查部入驻调查之后，忽然公开几个跨时代的研究，并且全程公布研究过程，研究结果，免费对所有人适用。
最开始没有人愿意尝试，研究中心刚刚出了丑闻，正在调查阶段，谁会选择去当小白鼠，但是总有不怕死的，弱小是原罪，就这样活着迟早会死在噩梦中，倒不如去赌一把。
其中有一个叫做朱三生的人进步尤为明显，他在移植堕化物的器官后，很快度过排异期，在人和堕化物之间形成一个微秒的平衡，既能动用堕化物的力量，同时也不会失去理智。
因为才经历花叶小镇的异变，所以联邦政府对新型研究很隐蔽，一直监控着这些接受手术的人，防止污染扩散，现在，七天的时间已经过去，超过堕化最长的潜伏期，第一批接受手术的人却依旧保持理智，精神力大幅上涨。
朱三生在接受手术前身体异变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属于被清除对象，在接受手术后，他不但拥有了堕化物的异能同时身体异变度稳定在百分之八十，属于不那么健康，却完全可以像正常人类一样生活。
因此，拥护研究中心所长的呼声在今天达到巅峰。
“朱三生？”庆宴还记得这个名字，接下黑市的悬赏，去抓竹猗的人，他当时还在研究中心内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朱三生的踪影。
“反正直播要开始了，看看呗。”
三个人离开地下城一周，却好像离开了一年，与周围的狂热气氛格格不入。
竹猗莫名想起在乌托邦副本之中，被异化为育母的觉醒者所说的话，一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之前寂寂无名，却在短时间内赢得所有人的尊敬。
好符合现在的场景。
所长之前虽然算不上寂寂无名，名声却实在一般，是一个靠技术吃饭，张嘴就能得罪所有人的顽固张狂老头。现在却在短时间内转变如此明显，排除夺舍的可能性，换人的概率更高。
直播准时开始。
首先出场的就是之前抓过竹猗的朱三生，他如愿以偿地成为研究中心的第一个试验品，接受了移植手术，现在他的长相已经偏离正常人的犯愁，两个头，一个是他原本的正常头颅，一个则是怪物的头颅，黑黢黢如同煤炭，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本来该长五官的地方却是一堆突刺。
但是朱三生没有变异，他还有正常人的思维和生活方式，也不会污染周围的人。
“这是我们第一位接受手术的自愿者，他在研究中心被众人怀疑时勇敢站出来，以身犯险，当然，他的回报也是巨大的。”站在一旁介绍的也是个老熟人，思月。
她被研究中心以科研助理的身份保释出来，专门负责移植手术项目。
“上批次实验，七位实验者的所有研究录像，身体状况评估报告，药检流程将全部在直播间公开，所有人都可以下载查看，同时，下批次的实验人数为三百人，自愿报名，现在就在就可以提交报名资料。”
随着思月的话音落下，直播间的弹幕陡然活跃了许多，但是观望的人依旧占多数。虽然七天的观察期已过，但是很多人依旧对新技术不信任。
对此思月只是微笑着进入下一个流程，“接下来，我们会实时展示实验者的状况，当然，大家也可以到研究中心内部进行参观。正如我们最开始所言，研究中心的所有技术都会对大众公开，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基于全体人类利益。”
“说得倒是挺好听。”邹文轩挑眉，他才不信研究中心有这么好心，这么多年和研究中心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群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嘴上说着研究，实际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尤其是所长这老头子，更不可能将一项新技术公开，他只会将它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看看呗。”庆宴倒是挺能沉得住气，这次研究中心不但愿意免费推广手术，同时严格遵守法律规定，将研究对象和人群隔离开来，防止污染扩散。
七天的隔离期是多年以来与噩梦斗争的经验，通常而言，百分之九十九异变度的人在头两天会表现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但是却会对外扩散污染随机吞噬周围人，在第三天的时候相继病变，彻底异化。而一周是目前已知的最高潜伏期。
第一个展示的依旧是朱三生，他是研究中心第一个实验者，接受手术八天，比现在已知的最长潜伏期还要高一天，却依旧是保持清醒。
“这是地下城专用的异变度测量仪器，相信大家不会对此感到陌生，它的测量误差保持在百分之五左右。通常异变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患者就已经无法再使用现有科技进行测量，而需要依仗我们现任的领导者进行判定。”思月打开仪器，对朱三生开始测试，矮小的男人看上去有几分拘谨，但是另一个头却嘿嘿地偏着头傻笑，看上去有自己的想法。换做以前，这种异变程度会直接被判定污染者，进行清除，但是现在仪器却显示异变度百分之九十，高危，但是并不危险。
而朱三生已经维持这个异变度七天。
弹幕议论纷纷，大家惊讶的同时又对此表示警惕。
“虽然异变度稳定住了，但是看上去完全不像正常人。”
“但也是一条出路吧，以往异变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只有等死，现在好歹还有解决办法。”
“听说接受移植手术后，还能获得堕化物的能力？不用死还能多项异能，也算赚了吧。”
“这手术真的靠谱吗？万一失败，那不就是送死？”
“异变度百分之九十九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
邹文轩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名堂，他对朱三生两个头的状态倒是挺感兴趣，他转头看着庆宴神色凝重，“怎么样？你的异能裁决结果呢？”
“正常人范畴。”
“啧！”邹文轩啧啧称奇，他第一次看见身体异变程度这么高，却没有发展成怪物的人，难道研究中心这次真的有了突出技术成果？但是一周多以前，研究中心对于侦查部的审查还支支吾吾，拿不出一点成果。
庆宴退出直播，按着时间顺序倒着查看之前的研究影响记录。
手术结束第七天，身体异变度百分之九十三。
手术结束第六天，身体异变度百分之九十五。
……
手术前，身体异变度百分之九十九。
朱三生确实是在接受实验之后逐步成堕化物变为正常人。庆宴的异能反而能让他更为直观感受到朱三生的好转。
直播的下一个流程是展示研究对象的精神力，朱三生在手术前就已经是A级觉醒者虽然是底层A级，但是依旧超过地下城大部分人。而现在，他的精神力却暴涨一大截，已经摸到S级边缘，同时具备了两项异能，一项是他本身自带的潜行，另一项则是堕化物带来的催眠。
在这个研究成果展现出来的瞬间，直播间彻底沸腾起来。
这确实是划时代的研究成果，一旦成真，将会彻底改变人类现在的劣势地位，转而利用不断诞生的堕化物壮大自身。而且研究中心正在免费推广手术，按照报名者异变程度从高到低排列，救急不帮富。
“如果这项手术没有问题并且可以大规模推广，那么所长就是全人类的救世主。如果这项手术没有问题但仅有所长一人可以操刀，那么研究中心会成为圣地，而所长则会被推上神位。”邹文轩现在还能理智地评论，当然是因为他身体异变度不高，但是对于那些时刻在危险边缘徘徊命悬一线的低阶觉醒者而言，这就是唯一的救赎。
手术的报名通道直接被巨大的人流量冲垮。
思月看着自然也知道现在的地下城会是什么反应，她依旧保持优雅微笑，眼神余光却不由看向那个直播间外的男人。
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长相，但是现在的所长身上却莫名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因为对什么也不在意所以显得大度，因为胜券在握所以优雅从容。他研发了拯救全人类的手术，同时还将自己从侦查部里面捞出来。
而且……
思月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色差，这并非她的手，三日前，由所长亲自操刀，为思月做了移植手术，现在她能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和堕化物融合，吸收，不断壮大。
“所长，您要过来发表讲话吗？”
“不了。”所长摇摇头，“我无心名利，只希望地下城能好起来，接下来的事情还是麻烦你们年轻人。”
思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被所长看重，而且所长现在看起来的样子也很奇怪。
她和所长相处几年，从未见过他如此随和的一面。
简直……
就像一个圣人。
如果思月再年轻一些，恐怕会成为所长的狂热死忠粉，将之奉为神祇，不容任何诋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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