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秋彦听到这个称呼,眼尾挑起一丝兴味儿:不攀关系吗?

  曾秋彦笑起来,“我们见过的。”

  “嗯。”

  不怎么爱说话啊……

  曾秋彦把握好距离,很有分寸的收回手去,微微笑道:“欢迎加入。”

  贺融微微点头。

  他至始至终的,不仅和其他人,就是和熟人,也保持着些淡漠疏离。

  李安妮直接对曾秋彦道:“你好好带带他。在剧组好好照顾他。过两天我再来探班。”

  曾秋彦满口说好。

  曾秋彦等李安妮走了,也没有当场翻脸什么的,虽然心里嘀咕贺融走得谁的路子,值不值得他去拉拢,但是面上还是做得很照顾了。

  先带他去见导演。

  导演早和上边通了信,看着贺融。抽了根出来,正要点上,冷冷清清的贺融就弯腰给点火了。他姿态十二分的平和,一丁点谄媚都见不到。

  就像是刷习惯了鞋的人给刷鞋。

  导演问:“以前干什么的?”

  贺融依旧冷冷清清的答,语气却很是恭敬了三分,“让导演见笑,我以前是夜场里做服务生的。”

  曾秋彦在一边不说话。

  看他这样子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白担心。

  这人就看着冷,可是做人还挺会做的。

  导演唔了一声,以为他真的就是个端酒倒酒的。长得好看而已,来娱乐圈走走路子。

  导演又问:“有演戏的经验吗?”

  贺融便平和而坦诚的说道:“以后有劳导演操操心了,我以前没演过戏。”

  “没事没事,新人都这么过来的。谁还能一对着镜头就知道演了?”导演点了点烟灰。

  贺融给温和笑着道:“怕给您添麻烦。要是演着不好,气着您。”

  导演闻言顿时笑起来。

  “先在片场好好学学,对对台词,让前辈给带带你。”

  他指指曾秋彦。

  曾秋彦笑得很是阳光明媚,也不端着架子,正从放着自己东西的黑帆布包里翻出来一瓶矿泉水,换了导演只剩一两口的矿泉水。

  又递给贺融一瓶。

  “我算是占了先进影视圈的便宜,才得了声前辈,您这么大的导演还打趣我。”

  导演闻言不说话,只笑着点点他,表意曾秋彦的狡黠。

  导演看曾秋彦带贺融去熟悉片场,眼角微微垂了垂,深深吸了口烟。

  两人身上有相似的特质。

  不过,不管搁哪儿,会做人的,总比不会做人的叫人心里舒坦些。

  曾秋彦带他认识片场的人,有空给他对台词。

  曾秋彦初初就惊艳了。

  “以前练过?”

  “没有。”

  “那挺好的,配音完全可以自己上。”

  “有这么好吗?”

  “回头导演夸你了,你就信了。”

  “台词有感情,不代表动作好。还要劳烦曾哥多教教。”

  曾秋彦闻言笑了。

  “叫秋彦吧。你还比我大上一些,学什么其他人,喊的曾哥来曾哥去,实在是觉得一叫老三岁。”

  “秋彦。”贺融认真的喊了一声。

  曾秋彦笑弯眼眸。

  贺融忍不住眼睛里也流出笑意来。

  贺融身上有戏骨。

  导演说的。

  第一次拍戏,镜头感特别足。

  不像个初次演戏的人。

  他演的男三在剧情里作为第一重推出来的混淆众人注意力的BOSS,是一个看起来面上温和的教授。

  但实际上是个BT。

  喜欢肢解。

  还喜欢烹饪。

  导演本来想推出个残忍的神经质出来。

  第一场就是他肢解的画面。

  但是贺融自发自的演出来一个从头到尾都很平静,连眼神都很平静的BT。平静至极但是……也享受至极。

  让人不寒而栗。

  很好。

  很有想法。

  无声的残忍在蔓延……

  后来导演尝试给他来了个一镜到底长达十几分钟的拍摄。

  他轻而易举的驾驭了。

  他像是本来就活在戏里的人。

  又将艺术从生活里提取出来、放大出来。

  曾秋彦做得到的,费尽全力。

  他做到的,却轻松写意。

  仿佛本该如此。

  完成日份的拍摄之后,贺融在花洒下冲着澡,他伸手将模糊的镜子涂开,水珠滑落着在镜子上分割出无数块来。贺融对着镜子扯扯脸上的笑容。

  眼睛是冰冷的。

  嘴角是微笑的。

  演得好吗?

  谁比谁扭曲?

  谁比谁疯狂?

  呵……

  哪一个真实?

  哪一个虚幻?

  分得清吗?

  台子上的手机接收视频铃声响起来,贺融打开了手机选择视频。

  常鹏望着高清镜头的上贺融那张滴水的脸。

  冷白的皮肤泛着红润的光感。

  “二爷。”

  他喉咙微微滑动两下。

  常鹏嗯了一声。

  “在洗澡?”

  “嗯。”声音微微低而嘶哑。

  镜头里常鹏端着杯香槟在喝,身后是一面花艺墙。蔷薇花开得很漂亮。粉白色、白红色、都有。

  常鹏刚布置了没多久。

  想给贺融看一看。

  贺融也看到了。

  花洒的水声稀稀刷刷的。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常鹏弯起嘴角看着他。

  贺融垂垂眼眸,把手机镜头向下,放到了台子上。自己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墙壁上。

  热乎乎的水流从他头顶打下来。

  发丝凌乱在额前,削了他的冷。剩下些乖和脆弱感。

  “什么时候戏拍完啊?”

  贺融的手机有些发烫了。他擦着头发,拿着手机出去。窝在绵软的床上。

  眼角都是绯红色的。

  他说:“快了吧。我的戏份不是很多。”

  常鹏一杯香槟都喝掉了。

  贺融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二爷……”

  “嗯。”

  “晚上少喝点酒。”

  常鹏给笑一笑。

  应了他,“好。”

  贺融看着手机屏幕,常鹏的视线和他的视线对上。彼此都没有说话。

  气氛很安静。

  “早点睡。”

  “好。”

  贺融的眼神里有对常鹏的爱。

  常鹏的眼神也不像是全然没有回应的。

  但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如何是走到这样一个地步的。

  那到底是内心的疯狂的占有(欲)在作祟,还是精神上的偏执……

  贺融弄不明白。

  他一直想错了常鹏。他以为他看清了他的二爷——一个来者不拒的、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是他自己下(贱),期望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是他后来知道了。

  他等不到他的二爷。

  他决定离开。

  本来以为的顺顺利利,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二爷……不让。

  关系的开始握在常鹏的手里,就跟十年前的春花灿烂春意烂漫的那个下午一样,有阳光微醺,有春风微暖。

  卧室的窗边,有素蓝色的窗纱覆盖他迷蒙的双眸。

  他的手不敢去拽那轻薄柔软的窗纱。

  因为他不知道这比他任何一件衣服都要手感好的窗纱有多贵。

  十年来,他爱的毫无保留。

  爱到现在却也一无所有。

  现在……他也不期待了。

  关系的结束,等二爷开口吧。

  至始至终,他有什么资格置喙这一段关系了?本来就不对等的。

  贺融把手机放到床头,(插)上电。

  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巴。

  外面有风吹动树叶萧萧的声音。

  普通人谈什么自由了?

  连活着都那么用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