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给她来电话,裴歌当时正在阳台晒太阳。

  忘了说,这个春节临川的天气极好。

  眯着眼睛窝在那把贵妃椅里,连发呆都会觉得很舒服。

  但听到她在外面,江雁声提醒她:“会冷。”

  “阳光很暖和。”她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遗憾:“这个冬天布达佩斯都没下雪,可惜。”

  他说下次再找时间带她去一个有雪的城市,又问:“长白山?”

  裴歌笑笑,说好。

  她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那头稍微停顿,“这一周会很忙,可能得晚点儿,你叫莫姨不用准备我的饭。”

  这倒刚好称了裴歌的心,她本来还准备把林清搬出来当借口。

  “晚上有个应酬,推不掉。”他道。

  裴歌食指敲着脸颊,“让柒助理去呀,他会喝酒,学历又高。”

  她讲话阴阳怪气,江雁声笑笑:“学历高的柒助理最近在休长假。”

  “哦。”她啧一声:“倒是难得。”

  是好像有一段时间不见柒城,原本她以为他们去布达佩斯柒城也会跟着,但没有,原来是休假了。

  阳光刺眼,晒久了眼皮疼,她拿过一旁的书盖在脸上。

  “没什么事就挂了吧,你少喝酒。”她说。

  江雁声停顿会儿,问:“今天准备做什么?”

  裴歌吸吸鼻子,语气颇是委屈:“我感冒了,还能做什么呀,老师让我好好学习。”

  他笑笑,两人没说几句,挂了电话。

  裴歌放下手机,又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鼻息间萦绕着印刷墨水的味道。

  其实头还晕着,但好在嗓子好了很多,说话也正常。

  太阳下山时,裴歌收拾出门。

  莫姨还是发现了她,追出来问她这么晚了干什么,裴歌说去找叶华清。

  她自己开的车,接到温悦的电话时,裴歌还在路上。

  他们聚会定在一家私人轰趴馆,裴歌不方便进去,温悦就在旁边的咖啡馆订了位置。

  一下车,裴歌嗓子疼得快冒烟,踉跄一下,头也更晕了。

  温悦在门口接到她,见她脸色发白,关切地问:“没事吧?”

  裴歌摇摇头,还是有些头晕,朝里面走时问:“学姐,袁筱大概要在临川待多久?”

  “明天早上的飞机。”

  袁筱和裴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以为袁筱是温悦那样的类型。

  他们学法律的不都是那样么,外表看起来就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代表。

  但袁筱看起来属于娇养的富太太的那一挂。

  温悦贴着耳朵在她耳边说:“她在美国结了婚,嫁的还不错,现在是全职太太。”

  两人客气寒暄地握手,袁筱摸到裴歌冰凉的手指,笑笑:“快喝杯热咖啡,别冻着了。”

  裴歌本想要一杯白开水,但还是作罢,她坐下,稳了稳神。

  袁筱裹紧了披肩,盯着裴歌看,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裴歌就是觉得她的目光别有深意。

  坐下不到五分钟,温悦找借口离开了。

  捧着滚烫的咖啡杯,裴歌状态好一些,她直切主题:

  “听说袁学姐和……顾烟雨很熟?”

  “嗯,很熟。”

  时间久到已经需要良久沉默的回忆才能想起曾经的一些细枝末节。

  咖啡厅里,萨克斯的声音悠扬地传开,裴歌晃神听了下,是那首《lethergo》。

  袁筱开口之前,她问裴歌:“烟雨已经去世十多年,为什么想打听她的消息?”

  裴歌有些拿捏不清袁筱问她这个问题的初衷,斟酌两秒:“好奇。”

  “她的一些基本情况温悦应该都跟你提过,当年我的确和她最熟,但你也不要报有太大的期望,熟只是因为我跟她是同类型的人。”

  裴歌皱眉。

  “那时候我们都缺钱,所以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出去兼职,烟雨比我幸运,她长得漂亮学习也好,一份家教工作就足以挣很多,但对她来讲,还远远不够。”

  其实裴歌不想听这些,她只想知道江雁声这个人在那时候是怎样的存在。

  不过她没打断袁筱。

  “嗯,她还有一个妹妹要养,她老家是栎城的,隔三差五会接她妹妹来临川住两天,她们感情很好……”

  “尽管日子过得苦,但烟雨很乐观,好像这世上没什么能打倒她……”

  袁筱陷入回忆,忽地笑笑:“那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坚信,烟雨日后会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律师。”

  “她比我善良,比我有正义感,”袁筱摇头失笑,“我们一起去检察院学习,那天有个案子二审开庭,庭审结束后,受害者家属不满意结果,带刀伤人,烟雨推开了我、推开了被告,后来她被扎了好几刀。”

  “索性刀口不深,没伤到要害,她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

  说到这里,袁筱抬眸看向裴歌,眼神意味深长,她继续说:“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男朋友。”

  裴歌抿唇,握着咖啡杯的手动了下。

  “他们感情好么?”

  “好。她男朋友……嗯,很冷酷,除了烟雨,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

  袁筱目光转而看向裴歌,“我听温悦说你是学金融的,那你应该也不陌生,江雁声。”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裴歌眼眸微眯。

  “在医院那段时间,偶尔我去照顾烟雨,听烟雨说起过,是青梅竹马,当时应该拾掇着在创业,所以很忙。”

  “……你是说烟雨怎么去世的么?”袁筱问。

  裴歌点头。

  “跟人一起出海,后来再也没回来。”

  “她做什么?”

  袁筱闭上眼,“她哪有钱出海啊,不过是为了挣点钱罢了,哪里想到把命给丢了,”顿了顿,声音哽咽:“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可能的确是意外。”

  “那有她的照片么?”裴歌问。

  “没有,”袁筱垂下眼皮,欲言又止,后来还是说:“没有。”

  见裴歌眉头皱紧,袁筱直接说:“你不用忙活,关于她的任何东西都没了。”

  就连她袁筱不也是差点“消失”么。

  “为什么?”

  袁筱眼神意味深长,她手指点点桌面,看着裴歌:“这个为什么,得学妹自己去找。”

  “她的死不是意外?”裴歌皱眉。

  “不知道。”袁筱摇头,她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在追忆,“反正江雁声让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