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声醒来时,裴歌站在床前翻他的病例,他眸色渐深,开口叫她。

  “你醒啦?”她偏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十二点了,我打电话给你叫了粥。”

  他脸色终于比早晨时好了很多,裴歌微微在心里松了口气。

  裴歌忙忙碌碌,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她一时不察,只听到他抽了一口气,看起来很疼。

  “哪里疼?”她着急地问。

  江雁声更加握紧她的手,“我不疼,你坐下,我们说说话。”

  闻言,裴歌安静下来,她将椅子拖到离他很近的地方。

  “要不我还是请个护工吧,我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怕弄疼你。”她说。

  他看着她,“不需要,裴家小公主长得好看,赏心悦目,比别人都强。”

  “……”

  裴歌扳着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数着指节,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以后还是第一时间跟我说吧,免得我担心。”

  “第一时间给你说,你更担心。”他拆穿她。

  但裴歌嘴硬:“不会,我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

  闻言,男人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他静默地看着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裴歌对上他莫测的眼神,“怎么了?”

  “逞强。”他淡淡道,“连周公子父亲去世你都能联想裴叔,这心理承受力能多好。”

  面对他赤裸的嘲讽,裴歌也不狡辩,她说:“那不一样的。”

  男人挑眉睨着她。

  “我妈很早就死了,我从小到只有爸爸,他对我意义不一样,要是他也……”她抿了下唇,“那我肯定会伤心死的。”

  江雁声半阖眼皮,视线扫过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但人都会走到那一天。”

  “我知道。”裴歌忽地心头一痛,她将脸埋进江雁声的掌心,低声闷闷地说:“但我希望那一天可以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女人浓密的长发铺在雪白的被褥上,扫着他的皮肤,他眼神漠然,但心脏好似裂开了一道口子,又被人用针硬生生缝上。

  那缝针的人手艺很差,歪歪扭扭,扯得他只剩下绵长的痛。

  下午杜颂下了个早班,他很早就来了医院。

  他来接裴歌的班,裴歌准备回去拿资料和一些换洗衣服,她本来要自己开车,但他不许。

  司机来接裴歌,江雁声不放心,让杜颂送她下楼。

  两人全程没什么话,直到裴歌上了车,杜颂才跟她挥手:“我会照顾好雁声的,裴小公主放心吧。”

  她点点头,难得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杜颂吹着口哨转身。

  江雁声腹部的伤口捂了一天,杜颂回来时,医生正拆着绷带。

  垃圾桶里扔着一圈一圈带血的纱布,男人脸色苍白得可怕。

  杜颂双手插在裤袋,眉头打结,过了会儿,他实在是没忍住,道:“要不找个借口让裴歌别来了,你这伤……”

  “她要来就让她来……”江雁声打断杜颂的话。

  杜颂叹气,“我是心疼你,这伤口来来回回折腾,怕是很难好。”

  等医生换好药离开,杜颂往椅子里一坐,“流弹随险,万幸没伤到要害。”

  “她回去了么?”男人问。

  “嗯,”杜颂点头,“回去了,我看着她上车的。”

  江雁声点点头,阖眸,额头上一层细密的薄汗。

  杜颂低头刷着新闻,他说:“丁疆启没有大碍了,普陀寺一场火灾看出来他这人人品还行,历史也挺干净,见义勇为奖拿了不少,我们什么时候和他接头试试?”

  男人眼皮微颤,灯光从头顶压下,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不急。”薄唇轻启,落下两个字。

  杜颂呼出一口气,又皱眉:“后面我们还有很多硬仗要打,我跟你这两条命指不定都得赔进去,不能拖。”

  江雁声睁开眼看着杜颂,过了两秒,他沉沉道:“阿颂,我不信任任何人,这群警员也一样。”

  这话让杜颂攥拳,雁声说的对,不能信任任何人。

  他起身去给江雁声倒水,瞥见客厅外放着中午的饭盒,杜颂眉头轻挑。

  “还真是委屈你了,”他将水递给江雁声,“喝了一天粥,这伤口好得了才怪。”

  江雁声没说话。

  裴歌很晚才来,电话里江雁声跟她说他已经吃过饭了,他本来让她不来,但裴歌不肯。

  她回去的时候就在电话里让莫姨提前煲了汤,然后她带着司机回去取,等再赶来医院,时间就晚了。

  司机替她将东西都带上来,杜颂来给她开门。

  见她手上提着饭盒,杜颂说:“雁声他已经……”

  “我知道,这是莫姨煲的汤,”怕杜颂又说什么,她道:“放心吧,没有任何油水的。”

  “……”杜颂。

  幸好晚上他提前给江雁声叫了饭吃,否则照着裴歌这个照顾程度,江雁声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起来。

  裴歌脱了大衣,洗完手回来,将汤盛出来放在一边准备喂他。

  男人看着她红彤彤的鼻子皱眉,他朝她招手,“我不饿,你过来我看看你。”

  裴歌放下碗,走过去:“这个得趁热喝……”

  她的手冰凉,指尖冻得有些红,但江雁声的手掌很热,被他这么握着,很舒服。

  但是她怕冻着他,往回抽手,江雁声不让,“就这样。”

  “我不冷。”她摇摇头。

  “你不冷,是我太热。”他说。

  “……”

  过了几分钟,她说:“先喝汤吧,莫姨熬了好久呢。”

  江雁声听她的话,乖乖地把她手上那碗汤都喝完,杜颂又在一旁吹着口哨,“辣眼睛。”

  裴歌懒得理他。

  “还得是江太太会拿捏人。”杜颂阴阳怪气地说。

  “时间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裴歌开始赶人。

  杜颂对上江雁声的目光,后者点点头,他起身去衣架上取了外套,又走到病床前:“那晚上就辛苦江太太了。”

  这一天她都觉得杜颂这人讲话阴阳怪气,她侧头看了眼江雁声依旧苍白的脸色,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杜颂,道:

  “不辛苦,命苦。”

  杜颂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江雁声拉过裴歌的手,“好了,让他走吧。”

  等杜颂离开后,她帮江雁声量了体温、喂了他吃药,又取了热毛巾回来放在他额头上。

  比起早上,裴歌这会儿做这一切已经十分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