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姨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裴歌,还在念着:“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江雁声见裴歌低头紧绷着身体,他熟稔地从药箱里捡出需要用到的药品,转头对莫姨道:“莫姨,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裴歌抬头对上莫姨的目光,她点点头,脸蛋有些惨白,但还是露出一个笑容:“莫姨你去吧,我没事了。”

  等到莫姨离开,江雁声低头拿着镊子夹着沾了酒精的棉纱替她的手指消毒。

  裴歌依旧魂不守舍,手指在颤抖,他稍微用力握住,表情冷峻,一言不发。

  等他将创可贴贴好,抬眸望着她,嗓音沙哑透了:“疼不疼?”

  裴歌摇摇头。

  他收拾好东西,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月亮像一个大银盘一样挂在漆黑的夜空。

  外面的一草一木在月光和院灯的映衬下,披上了一层好看的圣光。

  江雁声蹲在她身边,轻声道:“今天外面月色很好,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女人长睫眨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天空漆黑,唯有一轮圆月孤独地挂在上面,那种寂寥感一下就涌上了心头。

  她摇摇头,闭上眼睛,难得脆弱:“江雁声,我害怕。”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条披肩过来,他问:“怕什么?”

  裴歌不说话,他拉起她的手,半推半就地带着她往门口走,一面跟她说:“怕鬼,是吗?”

  她点头,似乎又回想起方才的画面,手指用力抠着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嗤了一声,他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四周虫鸣声此起彼伏,外面路上梧桐树的枝干张扬地向漆黑的天空伸着,一阵风吹来,裴歌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要朝他走去,男人扯唇一笑。

  裴歌咬着下唇,看向他:“你笑什么?”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黑色的衬衫上,他双手插兜,认真地跟她说:“裴歌,这世界上没有鬼,就算有,鬼它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直到很久以后,裴歌才彻底明白过来江雁声这天晚上对她说这话的含意。

  第二天一早江雁声醒来时裴歌还在睡,下楼时,裴其华已经坐在餐桌前在看报纸。

  江雁声一会儿还要去公司一趟,他一面跟裴其华说话,一面吃早餐。

  莫姨从厨房里出来没见着裴歌,江雁声扯过一旁的餐巾擦擦嘴角,起身:“我上去看看她。”

  他上去时,裴歌刚刚洗漱完。

  江雁声取过一旁的毛巾递给她,“今天没什么事,我等会儿去公司一趟,你就在家陪陪莫姨跟裴叔,晚上我来接你。”

  她接过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摇摇头:“我跟你一起走。”

  男子眉头轻皱,裴歌道:“得去一趟学校。”

  说完,她将手机拿起来给他看,微信上,她还有两条叶华清的未读消息。

  江雁声思索一秒提议:“要不我跟你老师请个假?”

  “算了,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长袖的休闲衬衫,垂下来,刚好可以遮住手指上的伤口。

  江雁声重新给她消了毒擦了药,然后拉着她下去吃早餐。

  两人一同出门,莫姨特意在后面嘱咐江雁声开车慢点。

  车子驶出别墅,裴歌闭着眼睛休息,江雁声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扰。

  昨晚她状态好了很多,至少睡觉比之前都要安稳,至少半夜里没有再惊醒。

  她从来不跟他说她都做了些什么噩梦,很多个瞬间江雁声其实想问一问,但他只一看到裴歌那个状态就开始不忍。

  知道了又能如何?

  中途裴歌清醒过来,她偏头看着窗外,揉了揉眼睛:“到市区了。”

  “现在还早,跟我一起回公司还是我直接送你去叶老那儿?”他问她。

  裴歌低头翻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送我回家吧,我得带上东西才能去见老师。”

  他没说话,裴歌察觉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跟着又说:“你要是忙的话就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去,我叫个车回去。”

  “不忙。”

  “哦。”

  “昨晚睡得还好吗?”

  她点头:“还可以,你说的对,鬼没什么好怕的,我不应该怕鬼。”说着她话锋一转,认真地看着他:“但是你说,为什么我会看见鬼?”

  她的眼神是虔诚的疑惑,江雁声一眼看到底。

  里面只是纯粹的困惑,没有怀疑的情绪。

  他看着正前方,喉结滚动,“不知道。”

  裴歌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我有些时候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先送她回家,下车时嘱咐她:“要是觉得累就休息好了再去见叶华清,要是你觉得我出面替你请假不太好,那我先约他出来喝喝茶替你拖延时间?”

  “……”

  现在还是中秋假期期间,裴歌直接去的叶华清家里拜访他。

  临出门前,她在江雁声书房里翻翻找找,终于翻出了一支新的钢笔,也没有包装,就随意找了个袋子拎着就出了门。

  叶华清家就在临大附近,挨着临大后门老街,是一幢带院子的二层小楼。

  他一直和妻子两个人住在这里。

  叶华清有一个儿子,在国外搞艺术,听同门的师兄们说,叶华清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本来打算将他往金融和学术方面培养,以后也继承他的衣钵,就在临大当一名老师,或是在金融界能有建树。

  但事与愿违,后来他儿子最终选择艺术,选的儿媳妇也是一个外国人,叶华清更是失望,也就彻底由他去了。

  所以裴歌才勉强有点儿理解为什么叶华清会对手下的徒弟如此严格。

  她到的时候才刚过十点。

  裴歌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客厅茶几上还有冒着热气的茶,她皱眉看着师母:“师母,老师呢?”

  师母是个年过五十且十分慈祥的老太太,她朝茶几上的剩茶递了一道眼光,“你老师送客去了,估计得半小时才能回来。”

  这裴歌不奇怪,叶华清手底下门生众多,不要说逢年过节了,就是平常时日里来拜访的人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