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赶过来时, 雨势渐大,淅淅沥沥, 浇了一身的冰水,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朝里走,进去后, 问道:“路川辞的房间号。”

  几经周折,拿到了房间号, 时宴坐上了电梯, 按了七层的按钮,心底打鼓。

  路川辞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自己突然袭击会不会不太好。

  不对不对, 怎么能是突然袭击呢?他明明是迫不得已。因为贺章有急事找路川辞, 所以他才来的。

  时宴将一切归咎于是路川辞丢三落四, 否则他就不用跑这一趟送手机, 也不用突然出现在路川辞的门口, 更不用站在门口左思右想, 不敢敲门, 生怕打扰了路川辞与其未来女友的和谐相处。

  “咚咚——”

  他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了娇羞的一声:“等等……”

  时宴板着脸, 当门开启的时候,仿佛老干部似的抬颚,面对女郎妙曼的身姿,眼睛都不带眨的。

  他只是稍稍朝里面看了眼,见路川辞没在, 又恢复神色, 问:“路川辞呢?”

  女郎斜靠在门上, “是你啊, 路先生遇到了个朋友,刚过去,你要找他吗,他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女郎不怀好意地说:“但是我建议你不要等了,因为一会我和路先生也有约,并且是一晚上的约会,不太希望外人打扰。”

  时宴拿出手机:“我是来给他送手机的……”

  话说完,余光瞟见了里面的玫瑰花床,蓦然瞪大眼,女郎惊讶,一笑:“很惊讶吗?进来吧,手机放到这边就可以。”

  时宴鬼使神差地进去了,看着一派浪漫暧昧的装点,十分震惊。

  啊。

  路川辞和这个女的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才认识一天啊?会不会太快了?

  按这个速度会不会明天这两人就要宣布结婚了?

  如今这个现代社会,人类思想开放……

  但!路川辞不会是那种人啊!

  时宴不可置信,问道:“路川辞说要和你结婚了吗?”

  女郎被他的语出惊言打败了,逗得笑声不止:“结婚?我们干嘛要结婚,玩玩而已,他快乐,我快乐。”

  “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呢?既然没有喜欢的人,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这样……这样有违伦理!”

  女郎摊手:“爱与性都是本能……”

  时宴震惊:“那也应该爱在前!”

  女郎笑笑:“那如果没有爱呢,墨守成规一辈子呀?”

  时宴哑住。

  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他纠结地说:“怎么会有人等不到爱呢,会等到的……”

  女郎低头叹息:“可路先生看样子就没等到。我能感觉到,路先生似乎认为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他爱他和他在一起。”

  “我……”

  “路先生说了,他可能要孤独一生,没人陪伴没人爱。”

  “不会的……怎么会……”

  “路先生还说,曾经有一个人一直很喜欢他,但这个人似乎不要他了,要和他分开了。”

  时宴想到了自己昨晚和今早的举动,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行为,伤害到了路川辞?

  怎么会这样!

  女郎耸耸肩,无奈道:“我猜,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路先生打算自暴自弃了。”

  “不可以!”时宴像是拔了毛的鸡,气得跳脚,路川辞怎么可以这么极端呢!

  他慌了,见女郎打算推他出去,时宴赶忙扒住门,恨恨地说:“我不走!要走你走!”

  女郎问:“你留下干嘛?你能陪路先生吗?”

  时宴:“能!”

  女郎笑:“那你知道我们今晚要做什么吗,赶走我了,路先生会不高兴的。”

  “我能让他高兴!”口出狂言,先赶走了再说,“我能!”

  女郎又笑:“这么有自信啊,你真的要赶我走啊?”

  时宴忙点头:“你走你走!”

  女郎不说话了,忽然看向时宴身后,时宴身子一僵,呆呆转身,看见了后方的路川辞,对方表情惊讶,仿佛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女郎委屈巴巴地说:“路先生,他要赶我走……”

  路川辞敛目:“你先进去吧。”

  时宴一下就炸了:“她不能进去!!”他一把抱住路川辞,“你别让她进去,这样不好,很不好,我也能给你快乐和爱啊!我保证让你快乐!我保证!”

  说完抱住路川辞就撞进门内,啪一下,关上了门,外面的女郎还在叫喊:“路先生!如果你还需要我!随时联系哦!”

  时宴崩溃:“啊啊啊你不许听她说话!”

  当门外女郎的声音渐行渐远后,时宴后背都出了一层湿汗,面色红润。

  路川辞若有所思地靠近,几分无奈,几分调侃:“这下好了,你把我的人赶走了。那今晚谁陪我?”

  时宴张口就来:“我啊。”

  说完,又捂住嘴,突然意识到,路川辞的陪和他理解的陪可能不是一个陪。

  比起手足无措的尴尬,情绪里更多的是愤怒愤怒愤怒!

  路川辞怎么能做那种事儿呢?

  伤风害俗,有违伦理!

  时宴咬紧牙关:“你这样做是很不好的!非常不好的行为!你……”

  “为什么不好?”路川辞将外衣脱掉,漫不经心,“这世界不允许我去寻找爱?”

  “这不是爱!”

  “为什么不是,说不定一个晚上,就能萌生出爱意。”

  “你放屁!”时宴更加烦躁了,他对感情上的事情本来就不懂,但他又很清楚地知道感情应该是单一而真挚的,“你那样不会获得快乐的。”

  “没试试怎么知道呢。”路川辞挑眉一笑,“我注定孤独一生,总不能到死都是青雉少年吧,那多丢人,好歹上天怜悯我几分,给我一个尝试。”

  说着,路川辞就打算再将那个人叫回来,时宴犹如触电一般,忽一下站起,一把夺走路川辞的手机,一时急促,脚下不稳,跌倒在床上,也不知碰到了哪个按钮,床前的液晶屏上突然闪现出人像,带着低低的喘息声,时宴懵懂地看了过去。

  第一反应:浪漫,至少知道带女孩子先看电影。

  第二反应:这个电影怎么奇奇怪怪的,一上来就脱?

  最终反应:啊啊啊谁带女孩子看电影看的是两个男人脱衣服???

  比起这会儿迷茫,很快,时宴整个人都炸了,脸唰一下通红,抖着手,指着屏幕,好似被天雷轰了一道,震惊道:“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路川辞略显惊讶,“啊,拿错片了,这好像是两个男生的故事。”

  时宴余光又一次瞟见了屏幕……

  啊啊啊啊啊啊——

  脑子要炸开了!

  传来的低吟,暧昧放.荡,他看见了那暧昧纠缠的身.躯,风情而颠倒!

  时宴呼吸一紧,忙道:“你别看你别看!这些东西不能看的!”

  路川辞:“为什么不能?”

  时宴哑住,“就是不好很不好……”

  “你这是在存天理灭人欲。”

  “就算你要看,你也该看话本里的男女之道啊……”

  “我说了,拿错了,那我现在去换一个?”

  “啊啊啊不可以!”

  时宴面红耳赤,耳尖仿佛能滴出血,尤其是那断断续续的声音,直叫人身体燥热。

  时宴不断深呼吸,试图压制住自己不该有的躁动,但一抬头,看向路川辞,见对方面上更红,一开始,他以为路川辞是害羞,但后来,对方红的不太正常,从后颈弥漫的淡粉色几乎将全身肌肤覆盖。

  路川辞低叹:“我身体不太舒服。”

  他有几分委屈的半跪下来,声音低弱无辜,“时宴……你知道的,我心脏不好,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死掉了,人活一世,总要该体验的都体验一番,可是,像我这种人,只会讨人厌,没人喜欢我的,我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感情,我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人,怎么会有人愿意喜欢我呢……”

  无不可怜的声音,低弱沙哑,无助跪下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疼。

  路川辞又自嘲道:“就算我获得了一份感情,那说不定也只是碰巧或者怜悯。”话声一顿,旋即就是更让人心碎的语调,“就像之前的你,会毫不留情地丢下我,然后离开。”

  时宴一怔。

  自从和路川辞重新在一起后,他就在竭尽全力地去弥补路川辞,他将路川辞当做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并非什么系统任务。

  他无比痛恨自己曾经的抛弃行为,路川辞心思本就敏感,因为他的举动,更加脆弱,自己的童年有了领养家庭,而路川辞最后却落得一人孤苦长大,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挥之不去。

  时宴手颤了下,这一瞬间,竟真的去想了想路川辞的话。

  时宴蹲下身,抱住路川辞,尽力安慰:“你……”

  路川辞打断了,“但我确实做错了。”

  时宴抬头。

  “我可能不喜欢女人。”

  “……”瞳孔地震,一晚上的冲击,让时宴几乎灵魂出窍,“你……”

  “我对那个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哪怕吃了药都没用,但是你看,这个片子,两个男的,我却觉得……很好。”

  “……”一道闷雷直接砸下,砸得时宴晕头转向,结结巴巴:“不、不是、你、你先冷静!”

  “来不及了……”路川辞紧紧攥住他的袖口,“我……我吃了药,很难受很难受。”

  “啊啊啊什么药什么药?毒药?有解药吗?!在哪里我去找!”

  “……”路川辞抿唇,“能让人动情的药。”

  “……”

  时宴要疯了,他忙起身,踉跄退了几步,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无法遮掩的彷徨与恐慌戳痛了路川辞的眼,甚至让路川辞怀疑,他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见时宴一直没反应,路川辞蹙了蹙眉,心底发笑自己的可悲,居然需要用这种手段逼别人,自己给自己下药,也只有他能做出来了吧。

  看着时宴惊恐的表情,路川辞微微低眸。罢了,算了。

  他勉强站起身,身子发颤,费力地朝浴室去。

  时宴看着那个背影离开,不过会儿,听见了浴室响起的淋浴声,脑子乱极了。

  006检测到宿主的心跳加快,心理起伏巨大,不得已现身,理清前因后果后,认真地说:【这个……根据调查数据显示,□□加剧下,如果身体无法得到应有缓解,有一定几率引起心脏病……】

  时宴瞪大眼。

  【严重者,可导致当场猝死。】

  时宴怒道:“你胡说什么!”

  【不严重的,也有可能导致后半生瘫痪。】

  时宴一巴掌拍到这颗球上,“你、你消失!”

  【好的。我消失。】临消失前,似感似慨,【希望我下次出现时,路川辞还没有变成残疾人。】

  在时宴即将一巴掌扇飞系统时,系统光荣消失了。

  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半天都没消停,又听见一声猛烈的撞击,时宴赶忙到了浴室门口,又蓦然站住,心跳极快,他如果开了这个门……管他呢,开就开,总不能让路川辞死在里面!

  冲进浴室,路川辞唇角还有残留的血,是他自己咬破的。

  对方身体红的骇人,就那么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时宴道:“路川辞!”

  水太冰,如今又是冬天,泡的这一会儿工夫,路川辞嘴唇都变成了紫色,面色惨白。

  他睁眼的那一瞬间,水花打湿了睫毛,微微颤动时,露出了一双水光潋滟十分漂亮的眼,而那双眼此刻犹如破碎的湖面,脆弱不堪。

  时宴呼吸凝滞,犹豫再三,缓缓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下路川辞的脸,“你……你还好吗?”

  路川辞低声喘息,“不好,糟糕透了。”但很快,又强撑一口气,唇角扯笑:“没事,我自己缓缓就好了。是我为难你了,你出去吧。”

  时宴抓住对方的手,看着那淡粉色的身躯被抓得一道道红痕,异常醒目。

  路川辞强忍道:“时宴,出去。”他直视时宴的目光,“如果你没那个意思,就出去,别折磨我了。”

  时宴微微张口,又默默闭嘴,站起身,朝后退了一步。

  路川辞看起来很痛苦,很煎熬,眉头紧皱,滚烫的身体像是在火上烤了一遍,哪怕如今浸泡在冰水中也无济于事,暴起的青筋实在刺目。

  时宴都已经快要出去了,可一听见身后低沉的声音,又止步,刹那间,他想,不如豁出去算了,可又是刹那间,他想,真要做了什么他会被天帝扒了皮的。

  神怎么能和凡人有关系。

  任何关系都不可以!

  时宴咬咬牙,劝自己不要冲动,准备迈出浴室时,却听身后的人像是低咽了一声,犹如重伤的野兽,收起了獠牙,没了锋利的爪子,浑身伤痕累累,只能蜷缩在那一小片地方。

  也不清楚究竟是冰水还是泪水,路川辞那发红的眼几乎要流出血来,加上对方自残式的忍耐,时宴终于受不了了。

  他转身快步,一把扣住路川辞的下颚,担心路川辞失去理智咬断舌头。

  路川辞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狠戾:“怎么不走……”他粗重的换气,“为什么不走?”

  时宴认为自己这会儿是清醒的,清醒到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尤其是当他的手轻轻扣在路川辞后脑时,当那个吻落下时,当路川辞愣住时,他无比清醒地观察这一切。

  “亲吻会让你舒服些吗?”

  见路川辞没回话,时宴笨拙地学习着刚刚液晶屏上的亲吻。

  亲密无间,呼.吸.交.融。

  那是专属于路川辞的味道。

  尽管他们平日的相处已经足够亲密,但却没有一次像这样,缱绻暧昧。

  时宴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怎么会只看了一遍,就学得这么快,他找到了技巧,甚至还能引导路川辞。

  冰冷的浴室快速升温,时宴手不自觉地向上放了些,触摸到了细腻的肌肤。

  他心跳逐渐加快,一时懵懂,不知道该不该这样下去,但也就是这一瞬的犹豫,路川辞捕捉到了,低垂眼眸,声音减弱:“你不愿意的对不对,你讨厌我的对不对。”

  时宴忙摇头:“不……”

  随即又忙吻了上去,越发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连时宴都逐渐情.迷,难以自拔。

  “时宴……我好难受。”路川辞紧紧抓住时宴的手,呼吸沉重,“你帮帮我,好不好……”朦胧的眼,水雾中仅能看清轮廓,他却无比确定这就是他要的人,路川辞再次示弱:“时宴……我心脏疼。”

  时宴惶然,一惊,“你……”

  路川辞又一次亲吻而来,他低声:“你会的,对不对。”

  时宴哑然,良久,用着自己都矛盾的话语说,“我觉得……那样会更疼。”

  他的肩膀被路川辞用牙齿慢慢撕啃,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

  时宴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刚刚屏幕里的画面,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忙告诉自己,不行不行,有违伦理!

  可片刻,在路川辞煎熬的面孔和对方渐渐蜷缩的身形下,路川辞像是真的很难受,难受到要死了,时宴仿佛都能看见路川辞一会儿因为药性催发心脏病直接猝死的画面,他一个惊醒,心中低骂,去他妈的有违伦理!人死了就全没了!

  之后的一切,疯狂而凌乱。

  瑰丽的唇色萦绕在眼前,浴室内的万般景象透过镜子,朦朦胧胧,惊心动魄。

  时宴有过短暂的画面,是他被锁在天生石上,遭天谴、剔仙骨、焚仙缘,可也只是一刹那,很快,那糟糕的画面就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美好。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禽兽。

  趁人之危。

  可不那么做,他又真的怕路川辞像系统所说,直接猝死。

  路川辞要是猝死了,那离他猝死也就不远了。

  哪怕到最后,时宴也是一种矛盾的心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对与错,更不知道爱与性之间此时此刻究竟是谁先谁后,谁更占据上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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