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各种各样的哭声吵醒时,徐冬清是很烦躁的,然后她才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床边跪了一片人,且个个眼红面悲,哭得又惨又凄凉。

  哭的徐冬清都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死了,这会儿是以灵魂的视角在观看,而这些人在为她哭丧。

  而趴在床边离她最近的是诗曦,诗曦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睁开的眼睛,立刻连哭都止住了,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惊喜表情,声音都因为激动而破了音:“师傅!你醒了!”

  她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实在过于滑稽,徐冬清看得有点想笑,但嘴角才刚牵起,迟来的钝痛就将她淹没了。

  胸口像是漏了风,肚子上也是,一动就疼的厉害,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就摸了满手的绷带。

  诗曦见她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拦她,急声说:“别动!伤口还没好!”

  伤口?

  什么伤口?

  还有……她肚子呢?她那么大一肚子呢?

  徐冬清整个人都是一愣,然后才后知后觉的从刚睡醒的茫然中逐渐清醒。

  她好像……生了?

  在生之前……她好像还被人给偷袭了,整个胸口都被人剖开了。

  当时的事情发生的都太急了,徐冬清其实并不是很有印象,但还没等她开口问,其他几个发现她醒了的弟子就都已经凑上来了。

  三个男弟子中,归晨哭的最狼狈,这会儿好像恨不得要上来抱徐冬清一样,但这种危险的想法被他自己克制住了,只是带着哭腔凄凄哀哀的说:“师傅,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谭庭和诗鹤的表情也不好看,这俩心思多点,没表现的那么明显,不过谭庭到底年纪小,不太扛得住事,这会儿眼睛红的像兔子,虽然抿着嘴不说话,但还是能看出他的担心紧张。

  诗鹤是几个弟子中反应最平淡的,只有眼圈红了一点,要不是垂在身侧的双手还在颤抖,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说不定还真能掩饰过去。

  除去这四个弟子一个个哭的跟死了亲妈一样,远处门边还倚靠着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正是双手抱臂看戏的姚嫚。

  徐冬清还处在不明状况的茫然中,就听她那几个弟子七嘴八舌的在说,也是从他们的口中,徐冬清才知道自己这次有多凶险。

  半夜被人刺杀,要不是姚嫚发现的及时,早就一尸两命了。

  可饶是姚嫚来得及时,徐冬清那时也已经没了半条命。

  据说当时徐冬清躺在自己流出的血泊里,浑身都是血,胸口被人整个剖开了,心脏都露在了外面,连跳都不怎么跳了。

  也幸亏进来的是姚嫚,医中圣手姚嫚,见到如此惨状虽然也心神俱震,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立刻着手救治,用了不知道多少顶尖好药,才勉强把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里的徐冬清给拉了回来。

  结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徐冬清又因为这刺激早产了。

  这个孩子本身就艰难,是很不好生的类型,费尽心思的供养着都不一定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更别说这样了。

  于是,才被姚嫚强行拉回人间的徐冬清立刻又一脚踩回了鬼门关,而且这次,姚嫚回天乏术,无论如何抢救都没救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冬清停了呼吸,然后是心跳……

  如此无解的局面,姚嫚也只能认命。

  但她认了,逍遥子却不认。

  “强行续命之术,四位分神期高人联手施展,费尽心血耗尽灵力,这才强行救回了你啊师傅!”归晨哭的声音都哑了:“万幸你被救回来了,不然,不然,呜呜呜……”

  他们说的凶险无比,徐冬清自己却没什么感觉,只是疲惫的笑了笑,对着旁边装雕像不说话的姚嫚点头致意:“谢了。”

  姚嫚懒洋洋的抬起眼皮:“免了,你以后别来烦我了就行,少作点死我就谢谢你了。”

  徐冬清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习惯性的摸上了肚子,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笑容一僵:“那我孩子呢?”

  众弟子:“……?”

  姚嫚毫不留情的发出一声嗤笑:“你还记得你有个孩子啊?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确实忘了的徐冬清:“……”

  徐冬清心虚的摸了摸落下去的肚子,心底莫名有些紧张,也顾不得面子了,连忙追问:“我孩子呢?早产的话,他没事吧?是男是女啊?”

  她这个孩子生的稀里糊涂的,到现在都还有种没踩到实地的不真实感。

  “男孩,早产轻微窒息,抢救了效果还行,现在情况不确定,在我那里温养。”姚嫚也不废话,直接说:“可能会留下轻微后遗症,不过问题不大,他体质够强。”

  虽然她说了问题不大,但徐冬清还是有些担心:“后遗症是什么?”

  “因为窒息而引发的咳嗽,可能会伴随他很久,看以后开始修炼了能不能好吧,现在说太早了,他早产过于虚弱,还得好好温养。”

  “你现在情况不好,自己还生死难料呢,也没精力管他,我就把他安置在我那里了,等你回头好一点,可以去看他。”

  徐冬清知道姚嫚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她都这么说了,那孩子在她那肯定比在自己这里好,这才逐渐放下了心,缓缓的躺回了床上。

  “师傅,给孩子取个名字吧。”一直没说话的诗鹤忽然说,他的表情平静,眼神却很复杂:“他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放心。”

  “对啊,取个名字吧,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归晨紧跟着说,诗曦和谭庭也跟着点头。

  徐冬清这会儿已经有些疲惫了,懒懒的垂下眼,不想动。

  听他们这么说,她慢慢的思考:“我想一下吧。”

  “孩子姓徐吗?”诗鹤轻声问,目光紧紧注视着徐冬清。

  徐冬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与他对视,就看到了他眼中的暗示。

  徐冬清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希望她让这个孩子跟笪子晏撇清关系。

  毕竟在他们看来,笪子晏已经死了,死前的名声还这么差,更是她徐冬清亲手送上路的,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孩子跟笪子晏扯上关系都没有好处。

  徐冬清不能跟他们说笪子晏没死,而且可能已经回来了,也不想让这孩子跟笪子晏撇清关系,于是只能模棱两可的说:“再说吧。”

  “让我想一下。”她垂下眼睛,疲惫的说:“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这孩子叫什么。

  也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更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很可能已经回来了,且给她送上了见面礼的笪子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