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声没理他, 扭头往前走去。
“什么态度。”王添举冷笑一声,跟着往前走去。
“你们就这么往前走了?还不知道玩家来没来齐呢。”耿牛喊道,“说起来我记得之前参加副本的时候, 一进入副本玩家就到齐了, 现在竟然还需要等待。”
“可能是玩家变少了。”短发女人冷不丁地开口, “所以现在需要等待。”
这话让耿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其他人都往前走,也赶紧跟上。
王天举看到坟墓没有半分害怕,反而还笑了笑,和身边人一阵挤眉弄眼。
“哎呀, 真多坟墓, 这要是有人害怕, 求求我我还是可以保护他的。”
“是呀,别错过了这个好机会。”身边人叫林驺, 闻言顿时附和,“一些害怕的跟紧我们两个,保你一路无忧通关。”
没人理他们两人。
两人像是习惯了,并不介意,反而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你上个副本玩过多少人?”
“上个副本没有,不过我刚进来的时候玩过不少,嘿嘿嘿,就是没碰到什么极品。”
“我也是,我应该玩过这个数。”王天举比了一个八字,盯着陈声的背影, 眼神下流, “都比不过这一个。”
“喜欢就去啊。”林驺毫不遮掩道, “缠着他, 用你的深情感动他。”
陈声离他们有十几米,但不是完全听不见他们的话。
两边都是数不清的坟墓,明明是白天,却让人四肢发寒,总有一种这些坟墓是一双双眼睛正注视着人的错觉。
四周寂静到只剩下脚步声和说话声,陈声目光落在一旁,看到埋藏在坟堆边泥土里的铁锹。
他停下没有再走。
身后的人一见他停立刻问道:“怎么不继续走了?”
“累了,歇一会儿。”陈声弯眸一笑,“正好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玩家。”
“应该没了,继续往前走吧。”耿牛说,“目标可能跟这条路有关。”
“用你多嘴。”王天举说了那么多也没得到什么反应,心里正不爽,闻言嗤笑道,“显得自己很能耐一样。”
耿牛翻翻白眼,听出他这句话的背后意图,懒得和他争执,蹲下身揉了揉小腿,以防等会走得腿疼。
“哎,你叫什么?”王天举凑在陈声身边,“刚刚打量我们所有人,是不是在找避风港?找我啊,你看我身强力壮的,能一下子撂倒三个人。”
陈声笑着问:“你厉害吗?”
“厉害啊。”王天举迫不及待道,“这次副本估计又要很久,光闯关多无聊啊,做点刺激的事儿。说起来我还没在坟墓旁边试过,不然现在就试试?”
他伸手去摸陈声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腕,视线乱飘,一脸猥琐。
陈声:“稍等。”
他背对着王天举,捡起来一个还算干净的塑料袋,套在手上开始挖土。
“你这是干嘛?看不顺眼这个坟墓,想挖它?让我来啊。”王天举没多想,下意识就凑过去想帮忙。
在他凑近的那一刻,陈声铁锹也挖出来了,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脖子狠狠一敲。
右半张脸从耳朵的位置一直到肩膀被拍得狠狠一疼,王天举半边身体都快麻了,反应迅速地咒骂一声后去抢铁锹。
陈声避开,又一下拍在他脸上,见他鼻血狂飙,对着他的下巴来了一下。
这次王天举彻底失声,甚至都站不稳了,捂着自己红肿隐约要破皮的下巴倒在泥土上,身体疼到抽搐。
陈声拿起铁锹看向林驺。
林驺说跪就跪:“不是我说你啊,我也没想打你主意,你打他泄愤就泄愤,别对我动手。”
陈声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那你去打他。”
林驺眼珠子一瞪:“他都被你打得快不省人事了,还不行吗?说到底也只是几句话而已,有必要吗?”
少年轻歪脑袋,似是有些疑惑,看着他一动不动。
其他玩家对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无比震惊,不敢随意乱动。
他们还以为陈声这种看起来就柔弱不能打的人,面对那种情况会憋屈忍住,或者是骂几句避开,没想到直接动手了。
林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不知道陈声眼睛怎么那么尖,能发现铁锹,咬牙走到还有意识的王天举身边,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可以了吧!我已经打他了。”
少年眉眼晦暗不明:“没吃饭吗?”
林驺又踹了两脚,把王天举踹得无能低吼才收回脚,满目幽怨:“这总行了吧?再踹下去等会儿还怎么一起通关游戏。”
陈声拿着铁锹站在王天举身边,抓起他的头发扯起脑袋,见他满脸黄泥,不断翻着白眼,已然在晕倒的边缘,铁锹放在他的小腿上方,蓄力后狠狠落下。
“砰。”沉闷的声响之后,王天举连叫都没叫出声,直接痛晕过去,被敲打的腿微微变形。
“你干什么?”林驺被他吓到,不可置信地后退好几步,“你怎么这么狠毒?为什么要弄断他的腿?你这样他后面怎么办?”
“要不然你跟他做个伴?”陈声沉默片刻,笑吟吟地问。
真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林驺心里无尽唾骂,面上笑个不停:“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他不熟悉,就是随便一说。”
看陈声打那一下声音那么响,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再废了他一条腿还真的有可能。
现场仍旧死寂一片,剩下的九个人默默地看向前方,充当空气。
最后是耿牛主动打破了沉默:“前面一直看不到尽头,不然我们往后走试一下?”
有几个人同意,跟着耿牛原路返回,结果没过多久就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了。
“奇怪。”看到原路返回竟然又折回来了,耿牛呢喃一声,原地不动了。
陈声将受伤的袋子拿下,握着铁锹继续前行。
其他人纷纷跟上,原地只剩下林驺和晕过去的王天举,还有短发女人。
“搭把手?”林驺对短发女人一笑,“我一个人可能拉不起来他。”
“刚刚还说自己很厉害,怎么一个人都拉不动了?”薛淇冷笑一声,鄙夷道,“我又不是留下帮你的,想拉人自己动手。果然是一丘之貉。”
她抬脚跟上大队伍,听见林驺在后面叫了一声:“你给我等着,找到机会弄死你。”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边还是一样的坟墓,脚下的路依旧不变,似乎他们一直在同样的地方打转。
头顶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周遭陷入一片昏暗。
正当这时,不知何处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快点跟上,我先回家了,等你们到家后跟我报个平安。”
声音是从前方发出的,离得很近,但却找不到人影。
“NPC?目标就是回家?”耿牛挠挠头问。
“应该是了。”薛淇点头,见林驺费力地带着王天举追上来了,一阵翻白眼。
“搭把手啊你们。”林驺累得直喘气,见自己说了那些人也无动于衷,气得把王天举推在地上,也不想再费力带着他了。
这一推直接把王天举摔醒了,他迷茫地盯着四周,很快又是抱着腿,又是捂着脸,不断哀嚎出声:“我的腿怎么回事?好疼,我的脸好疼啊。”
见他醒了,林驺蹲下身一阵低语,把陈声用铁锹打他的事夸张地说了一遍,不忘火上浇油:“忍忍,他有铁锹,我们打不过。”
“是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王天举眼眸发红地盯着陈声,额头青筋暴起,完全一副狂暴的模样。
“我知道。”陈声冲他一笑,“所以没给你机会。”
腿受伤了,行走都困难,拿什么杀他。
其他玩家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废了王天举的腿,心中微微震撼。
王天举挣扎着坐起身,扶着自己的小腿,疯狂咒骂:“贱-人,别被我抓住机会。”
他还是挺识时务的,骂的声音很小,只有林驺一人能够听见。
林驺再次提醒道:“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全部的人就只有他有个铁锹。你先静观其变,报仇等后面有机会再说。”
“你想办法把他铁锹抢过来,等我打完泄愤了,再给你随便玩。”王天举死死地抓着林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林驺心说谁还敢玩啊,那真是不怕死,他还没拒绝,就听见身侧响起一道轻柔的嗓音:“这句话我听见了。”
一扭头,身材瘦弱的少年眉眼柔柔地盯着两人,满脸温和的笑意,面对他们就像是面对朋友一样,语气无害道:“要不要我先把你杀了?”
这话就像是问吃不吃饭一样轻松随意,再加上他那无辜乖巧的模样,让人心里直犯怵。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坟墓导致的,林驺竟然有些害怕了,咽咽口水,撇清关系道:“他说的,我可没有答应,你要是真杀了他,不能杀我。”
其他玩家已经不关注这边了,仔细地盯着坟墓一直研究。
耿牛问:“听过鬼打墙吗?”
“我知道。”薛淇举手,“不仅鬼打墙,鬼遮眼我也知道,差不多的道理。”
“我们现在可能就是碰见鬼打墙了。”耿牛说,“一直在一个地方走不出去,看不到出口,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一样。”
“和之前不一样了。”极小的声音响起,一直低着头不参与讨论的女生说,“我们最开始在的那个小巷子已经不见了。”
这点众人也都发现了。
“你随便来。”一旁的林驺起身走到大家身边,强行加入讨论,想转移视线,“鬼打墙和鬼遮眼太普遍了,而且对我们现在也没什么用,我倒是知道一点别的。”
他这么说,眼角余光都在陈声和王天举身上,直到众人催促他讲才回过神:“就是走夜路的禁忌,你们知道吗?”
“知道,我妈说过。”
“我妈也说过,我家以前天天走夜路。”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奶奶告诉我的。”
“……”
大部分人都听过夜路禁忌。
耿牛说:“那大家分别说说自己知道的禁忌呗?”
王天举将心中怒火压制住,也不去看陈声,自顾自地按着腿,想强行将扭到的骨头掰正,发现无果后艰难站起身,忽略笑眯眯的陈声,走到大家身边站定。
这是要忍了。
陈声收起铁锹放在背后,归入队伍中,比起来其他两人调色盘般的面容,他神色一如之前。
“我奶奶说的是走夜路的时候,心里最好默念几句话,这样就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不能走太黑没有光的路。”
“坟路不能走,除非天亮才能走。”
“都说得差不多,而且没发现我们现在在的这里,很符合大家说的不能吗?邪乎得很。”
“……”
“我知道一个你们都没说过的。”耿牛连忙开口,“我妈说过,走夜路不能回头,不管身后有没有人,或者是听见别人叫你,一直走,永远别回头。”
“回头了呢?”薛淇好奇追问。
“被鬼抓了呗。”耿牛笑道,“你回头,或者是应了对方,就相当于默认了鬼可以抓你。”
薛淇:“就这样?还有其他吗?”
“不能回头最重要。”耿牛道,“我们老家那边流传的是,你在走夜路的时候回头一次,身上的三把火就会灭掉一把,这还不算危险,只是容易被脏东西跟上。但是如果你身上三把火都灭掉了,那就直接默认死亡了。”
“什么叫作默认死亡?”王天举插了句话。
“阳火都灭掉了,魂不在体,虽然还能睁眼但跟死人没区别了。”耿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肩膀,“你看,头顶一把,两边肩膀各一把。那些脏东西是没办法吹灭阳火的,只能是不断勾引你回头。你一回头做了这个动作,就很容易把阳火弄灭。”
周遭陷入沉默,林驺摆手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三把火,你咋不说三把扫帚呢?走夜路最不能做得就是大声说话,容易惊扰了过路的东西,被人家盯上了,就会一直缠着你。”
见他不信,耿牛耸耸肩,并不在乎,只对其他人说:“反正大家尽量不要回头,想回头的话转身就行了,这样也能看到身后,也不会有危险。”
其他人对这件事都保持着怀疑,薛淇倒是十分相信:“我听过差不多的,我信你。”
“磨磨叽叽,还走不走了?”王天举瘸着腿站着,不耐烦地催促了句。
大家停止交流,继续往前走。
陈声从一开始就没出过声,存在感十分低,王天举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眼神狠毒,几乎能将人盯出千百个洞。
陈声没理,倒是林驺难得劝说道:“我知道你气,但是你先忍忍,他有铁锹,你又受伤了,不能再被他找到机会彻底废了你。”
王天举勉强收回目光,低声道:“到时候一起对付他?”
林驺没说话,悄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王天举吐出一口气,不再注意陈声。
十二个人又走了半个小时,人都走热了,身边场景还是没变。
周围更加黑了,要不是有点光,恐怕连人都看不清,但仰头会发现头顶并无月亮,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累了,休息会儿。”有一人坐下,其他人都跟着坐下了。
陈声把铁锹放在腿边,在林驺坐过来的瞬间将铁锹换了一个方向。
林驺眼神闪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又不拿你的,紧张什么?再说我有自知之明。”
少年笑容不变,吝啬到不肯对他说一个字。
林驺心说不碰总能看吧。
他故意坐在一边,直直地盯着陈声,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又被直接忽略了。
直到他狠狠挨了一巴掌。
“你打我干什么?”他顿时扭头看向巴掌来源处。
王天举是坐在他身侧,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听见他的话一愣,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你打我!”林驺指着自己脸,“是不是你打的。”
“我打你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的。”王天举不耐烦道,“而且你脸上压根没巴掌印。”
林驺看向身侧其他玩家,其他玩家顿时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也说林驺脸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疼痛感十分强烈,林驺嘴巴里都开始泛血腥味儿了,觉得万分晦气,心想总不可能是闹鬼,被鬼打的吧。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作罢。
一旁的王天举昏昏欲睡,不仅他,其他人也都低着脑袋,似乎都睡着了。
恍惚中,有只冰凉的手拉着王天举的,将他的手往什么柔软的地方狠狠一拍。
“啪。”又是重重一耳光,其他玩家纷纷被吓醒,还以为是放鞭炮了,见林驺脸上一道鲜红的五指印,眼里含着泪水,要哭的样子赶紧藏住笑意。
“这次你还说不是你吗?”林驺瞪着王天举,差点起来踹他一脚。
王天举气急败坏:“不是我打你,我没事打你干什么?我看不顺眼的又不是你。”
“我都看到你刚刚手收回去了。”林驺愤怒质问,“不是你是谁?你手都动了还不承认?”
王天举气血翻涌:“我打算睡一觉,隐约感觉身边有个人拉着我的手,往你脸上招呼。”
林驺从来没听见过这么好笑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是被别人强迫打我的了?”
“不是强迫。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那你怎么解释你打我?”
“我都说了没打你,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你拉着我的手故意打你自己的啊。”
“我疯了吗我那么做?”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劝架的都没,反而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陈声瞥了两人一眼,他没注意第一掌,第二掌倒是注意到了。
王天举当时迷迷糊糊,手确实像被什么东西抓着往林驺脸上招呼。
“你们别说了。”之前说话极为小声的女生木函璐说,“这里是坟路,说不定刚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对你们下的手。”
“不干净什么不干净?你做了还不敢认是吧?”林驺完全吵上头了,脸红脖子粗地指着王天举,忽然对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你信不信我打回……”
他卡壳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王天举,惊恐道:“妈呀,我真的控制不住打了你一巴掌。不是我要打的,是他自己动的。”
王天举一时不知道是生气他打了自己,还是自己的嫌疑洗清了。
“这里有鬼。”林驺喊了声,起身往前面走去,挥了挥打到发麻的手,“肯定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大家走快点,不能在原地待着了。”
陈声抬起铁锹,原本很有重量的铁锹像是有人在后面给他分担重量一般,变得轻飘飘的。
陈声看向身后,动了动唇,无声道:“陈雾?”
身后空无一人,倒是有只手捏了下他的肩膀,不知道是算作回应,还是单纯地调戏。
陈声没有再继续问,拿着铁锹继续前行。
“走快点。”林驺催促道,被打得脸高高肿起,已经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有玩家没忍住笑了出来。
身后也响起一声短到几乎像是幻听的笑声,带着几分嘲弄。
“笑什么。”林驺一心想离开这里,没有多理会那些人嘲笑自己。
王天举脸也肿了,又瘸着腿,沉着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其他人多少聊聊天,就他们两个,走在前面一个字也不说。
不知道谁先闭嘴,到最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不说话了。
四周回荡着脚步声,坟堆在深夜之中屹立不动,像是一个个戴着尖帽子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陈声几次偏头看向身侧的坟堆。
不知何时起了微风,野草浮动,泥土潮湿的味道袭来,坟堆旁似乎有无数个黑影藏匿着。
头顶黑沉一片,再无任何一点光亮,身边走过的人身形轮廓都很难看清,到底是人是鬼也无人知晓。
“怎么都没人说话了。”耿牛说,“都继续说说呗,这走这里不说话怪瘆人的。”
“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不是有人说走夜路不要说话吗?”
最前面的林驺听见这句话冷嘲道:“确实是我说的,你们不想听可以继续说,但到时候出了事儿别怪我。”
王天举走了半天路,腿早就超出极限承受不了了,坐在地上道:“又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
没人理他,林驺还在继续往前走,其他人停在了身侧。
陈声看向林驺不停的背影,缓缓蹙起眉头。
“不对啊。”薛淇忽然呢喃道,“他怎么走路没脚步声?”
之前人都在走路,大家没办法分辨出单独一个人的脚步声,现在所有人都停下,只有林驺一个人往前走,而且走得还不慢,竟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
这绝对不可能。
王天举下意识起身想追上林驺,耿牛直接跑过去按住林驺的肩膀:“林驺,别走了,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林驺不说话,耿牛觉得他身体有些奇怪,像是往前倾斜,低头眨巴着眼,努力分辨着他的腿,到最后甚至蹲下来去看。
周围极黑,他适应了半天,才终于从那黑暗中窥出一点轮廓。
林驺的脚后跟高高抬起,整双脚几乎形成了一条直直的线,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么奇怪的姿势可以走那么快?还不发出声音?
他挠挠头,瞬间反应过来:林驺在用脚尖走路。
而一般情况下,只有鬼才会用脚尖走路,最后才会变成飘着走。
想到这里,再抬头看始终没有动静的林驺,耿牛飞快往后退去,脸色煞白。
“怎么了?”他后背撞到了人,对方察觉出他的惊惧,不禁开口询问。
“不,不对劲。”耿牛哆嗦道,“他好像不是人了。”
这是什么话?
大家一愣,不约而同地头皮发麻起来。
王天举倒是不害怕,缓慢走到林驺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往后一拉。
微末的光从上方而来,林驺被拉着转身。
王天举还想骂他几句,当看到他那张脸只觉得气血倒流,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林驺面色如常,紧紧地闭着眼,唯一不同的是他张着嘴,舌头死死地耷拉在下巴处。
无论是舌头的长度还是那个模样,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除非他已经不是人了。
王天举咽咽口水,瘸着腿慌忙后退几步。
林驺骤然睁开双眼,耷拉着舌头冲他笑得诡异可怖。
身后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响起了几声惊叫。
王天举一巴掌打过去,林驺舌头被打飞起,又重重落下,他本就用着脚尖支撑着身体,这一打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又打我?”几秒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王天举说,舌头已然收回,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
若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定会认为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王天举不说话,身后的耿牛结结巴巴把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对啊,我没感觉到什么。要是像你们说的,我舌头那样子不早就断了。”林驺伸出舌头,各种摆动着,“而且我们现在这周围环境,出现点幻觉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集体幻觉也有可能啊。”
无人说话,大家面色惨白地看着林驺,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样走下去,肯定会碰到很多次刚刚那样的场景。
昏暗的光线下,坟堆旁的黑影更加明显,似乎还在往前不断挪动。
陈声目光跟上去,三道黑影弯着腰,姿势古怪地在几个坟堆中来回跳动着。
“你在看什么?”木函璐站在陈声身侧,顺着他的目光只看到了一些野草晃动,她搓搓手臂说,“这也没感觉到风,怎么那些草在晃动。”
“你只看到了草吗?”陈声面色不明。
木函璐一愣,察觉到他这句话中的不对,再次看去,努力睁眼半天也没有看到除了草以外的东西:“除了草和坟,确实什么都没了,你看到了什么?”
或许就是给他一个人看的,三道黑影跳了几次后,直接消失不见了。
陈声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我看错了。”
木函璐应了一声,又往他身边站了站:“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她伸手想去扯陈声的衣服,陈声恰好拿着铁锹从她身边路过,木函璐仓皇收回手,听见他说“随意”,顿时笑着跟在他身后。
“谢谢你。”
事情还没搞清楚,陈声就往前走去,剩下的玩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也弄不清,索性跟了上去。
“不过有点好像是对的。”林驺活动了下脚,皱起眉头说,“我的脚很难受,估计是按照你说的那个姿势久了。我不走前面了,我怀疑刚刚我是被鬼附身了。”
王天举没回答,沉默地跟上几人,也不想在后面,努力走在队伍中间。
“但我们也不可能就这样一直走,多费精力。”薛淇叹口气说。
“不走就是一点机会都没,走着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耿牛低声说。
薛淇点头应了一声。
其他人都懒得说话。
这次陈声在最前面带路,他手里拿着铁锹,大家倒不担心,反而还放心很多。
脚步声一直很有节奏,直到多了一道杂乱,像是故意告诉他们多出一个人的脚步声。
陈声步伐一顿,身后的人同时跟着停下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少年没说话,转身看向身后,目光从每道身影上掠过,发现并没有多出一个人。
“你看我们干什么?”林驺说,“不继续往前走了吗?”
陈声一言不发,视线在那些隐约的身影上来回转悠。
林驺干脆不问了。
确定没有什么问题,陈声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木函璐紧跟其后,几次想伸手抓住陈声的衣服都没有机会,到最后听到身后一声嗤笑:“这么多人,你黏着一个对你没兴趣的干什么?”
木函璐没说话,对方又说:“他对你不感兴趣,你跟着我啊,我绝对能够保护好你。”
他追上木函璐,同时木函璐也看到了他的模样。
棕色短发,之前因为说话挺正经的,对他印象还不错,没想到和林驺两人没什么区别。
木函璐满脸厌恶,跟上陈声,和他并排走着,没有回答棕色短发男人的话。
薛淇冷漠讥讽:“你不说这种话会怎么样?”
“这都是坟墓,这么恐怖,我说点话活跃一下气氛而已。”棕色短发男人说。
薛淇心中恶心,知道再纠正他没用,走到木函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不用将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起雾了。”
走了没几步,前方像是点了火,白色的雾散在四周。
那些尖尖的坟堆在雾气之中变得模糊不清,陈声再次听见了除了他们脚步声以外的脚步,就在身后不远处。
他转身看向身后,并没有多余的人,刚正视前方,倏然注意到雾气中闪过一道模糊的黑影。
“你们看到了吗?”薛淇声音有些颤抖道。
第一排是她和木函璐,还有陈声,要是前面有什么东西三人是最先看到的。
木函璐没注意,听见她的话眯起眼睛,仔细分辨黑暗中的东西:“雾气吗?我看到了。”
“不是雾气。”薛淇抬起手指着前方,“是有个人,不是,有个黑影。”
“确实有。”陈声说。
薛淇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心脏又高高悬起。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现在怎么办?还继续往前走吗?”
“听你们说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前面有什么?是有鬼吗?”耿牛凑过来左右看看,“没看到什么东西啊?”
他不敢回头,心里对走夜路不要回头这点还是深信不疑。
话音落下,浓雾之后的黑影就像是特意想让他看到一样,在他的目光下从右飘到左边。
耿牛瞬间失声。
“走啊。”身后的其他玩家催促,“这里越来越冷了,再不往前走我都觉得身体要冻僵了。”
薛淇让开道路:“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走,我们跟着你。”
说话的玩家抬脚就要往前走,想到什么,立在原地:“你们不走让我往前走?前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最初听见几个人说话,还以为是在说突然多出来的雾气,现在看来并不是雾,而是其他东西。
陈声一言不发,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抬脚往前走去。
“你,你不怕吗?”木函璐说,“大家都不走,就你一个人走。”
陈声没说话,走进雾中。
很快他的声音响起:“没东西,进来吧。”
其他玩家惊疑不定,不敢随意进去,直到从雾气中看到少年的身影,才慢慢走了过去。
雾气后确实什么都没有,陈声将手中的铁锹换了一只手,在雾中穿行。
没人说话,进入雾气后两边的景象什么都看不清,就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棕色短发男人说:“又回来了。”
他一指旁边的尖坟头:“走的时候我特意记住了这个坟堆,现在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那怎么办?”耿牛说,“不能一直在这里打转。”
“要不然我们试试能不能靠骂把出口骂出来?”林驺说,“我见过很多人碰到灵异事件都是这样做的,因为愤怒让鬼不敢再继续骚扰。”
“没用。”耿牛摇头,“这里是副本世界,不是现实生活,现实生活有用的在这里不一定能用得上。”
林驺翻翻白眼,对他的话特别不爽,但也没有当面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在心里骂了起来。
他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原本是放空状态,最后忽然发现前方的雾气微微散开,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
“有路了!”他兴奋地一指前方,快速跑了过去,生怕别人和他抢,“说不定这就是出口了,谁说骂人没用的,这条路就是我骂人骂出来的。”
他跑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冲了过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王天举说:“有路吗?我怎么没看到?”
“我也没。”薛淇纳闷,“他刚指着雾气,一头扎进去了,叫都没来得及叫住。”
“先跟上去,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王天举说,率先追了上去。
其他玩家跟着往前走,结果看不到林驺了,就好像他真的已经进入了那条只有他能看见的路。
“好诡异。”木函璐揉了揉冰冷的脸颊说。
“确实。”薛淇压低了声音,“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木函璐被他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四处看看:“你是说其他人偷看我们,还是说不干净的东西?”
薛淇没说话,严肃的表情回答她这个问题。
陈声抬起手,雾气萦绕在指尖,似乎能被碰到。
感觉到湿冷的寒意从指尖逐渐蔓延开,他将手放在口袋里回暖,拿着铁锹坐在一旁。
“不走了吗?”棕色短发男人李餐问。
“少了人。”陈声说,“看看他会不会回头找我们。”
“等他干什么啊,你不是讨厌他吗?有他没他都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李餐裹紧衣服,“不然这样下去,别说找到出口了,我们直接被冻死了。”
“我不走,你请便。”陈声说。
李餐气急败坏地往前面走去:“随便你,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和我们走散了到时候别后悔。”
他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压根没人跟着自己,不由得瞪眼道:“他不继续走了,你们不走?”
“我跟着他。”木函璐说,坐在一边搓着掌心。
“我也留下。”薛淇说,“本来就是在原地打转,走与不走有什么区别。万一那个人真的进入了一条新路,回来还能通知下我们。”
“愚蠢。”李餐冷漠地丢下两个字,想自己往前走时,王天举站在他身侧道,“我跟你一起离开。”
两人没任何犹豫地往前走去。
其他玩家陆续坐下,不知道要等多久,多数闭着眼开始休息。
脚步声骤然响起,因为太过于快,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众人循声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前方像是隔着一层白色屏障,里面的可以看到他们,他们却无法看清里面。
“是走掉的两个人吗?”有人低声问。
“不一定,我觉得是鬼。”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穿破雾气显露出,众人头皮发麻地紧紧盯着,不敢挪开视线半分。
林驺停在众人不远处,面容呆滞无神地缓缓走近,身体四处摇晃,看着像是没了支撑力。
他眼神空洞,微微驼着背,像是只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身躯般在那摇晃半天,距离几人近了几米。
耿牛主动走过去,扶着林驺手臂的那一刻猛地缩回手,神色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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